白逍寒轻咳一声,再打了个手势,被罚跪的下人们才陆续起身,道了声谢王爷不罪之恩,才纷纷转身离去。
等候在门外的下人很识相的将房门关好,他这才回过头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就怕王爷不相信……”
他眉头一挑,“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本王会不会相信。”
苗雪兰犹豫了半晌,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才慢慢从怀中将那本珍藏了好些年的《桃花食谱》掏了出来。
白逍寒自然是满面不解。
接过食谱翻了两页,发现字迹潦草,里面记载着的也都是菜的用料和做法,非常普通的一本食谱,他不懂她让他看这个,究竟有什么目的。
“王爷可从这本食谱看出什么端倪了?”
他摇摇头,“就是一本普通的食谱而已。”
“这本食谱,是我爹临终前,留给我的宝贝。”
虽然这个秘密她掩藏了很多年,可这一刻,她竟产生了一种对他坦白的欲望。
“不瞒王爷说,我当初之所以迟迟不肯答应给王爷做厨娘,是因为我并不想与达官显贵扯上半点关系,所以才对王爷防备至深,而究其原因,就是这本《桃花食谱》。”
“《桃花食谱》?”这名字倒让白逍寒觉得异常希罕。
苗雪兰点点头,“很多年前,我爹苗启文曾是御膳房里的一个厨师,因为精湛的厨艺遭同行妒恨,被小人嫁祸,成了杀死后宫女眷的凶手。”
他顿时鬃起眉头,忙道:“你所说的后宫女眷,是不是当年传言死在御厨之手的那个苏妃娘娘?”
她脸色微微泛白,摇着头说:“苏妃娘娘并不是被我爹害死的,也许现在说起这件事,王爷可能不会相信,但当年我爹在宫中任职的时候,因为厨艺过于精湛,便亲自编写这本《桃花食谱》准备留作后用,没想到宫里的御厨长怕他功高盖主,便要求我爹将食谱交给他。
“我爹自然不肯将毕生心血送至旁人手中,断然拒绝,没想到此举却得罪御厨长,恰逢这时,苏妃娘娘因为备受宠爱,暗地里遭了旁人的怨恨,便被有心之人投了毒,用膳的时候,死在她的寝宫之中,御厨长便趁机将屎盆子扣在我爹头上,冤枉他垂涎苏妃娘娘的美貌,求爱不成便起了杀意,这才成了谋害妃子的凶手,被皇室通缉。”
苗雪兰自幼得她爹抚养长大,深知她爹根本就做不出那种下作行为。
而她爹在想方设法逃出宫廷、避开追捕之后,便隐匿在不起眼的苗家村,碌碌无为、郁郁寡欢,直至病死。
这个秘密始终藏在她的心底,不敢对旁人多说一句,生怕当年那桩未结的案子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白逍寒久未吭声。
宫中每年都会死上一、两名妃子,就算其中牵扯出数桩丑闻,皇家也会顾及颜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直至终结,所以他根本不晓得其中有这不为人知的阴险和丑陋。
“没想到你竟肯将这样一个秘密说给本王听,你就不怕……”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你就不怕本王知道之后,会对你不利?”
苗雪兰直率的摇头,“我相信王爷的正直。”
她口吻中的笃定,倒令白逍寒略感惊讶。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甘愿以自己的血,来换回王爷消失多年的味觉。”
他只觉心头猛地一跳,这一刻,竟不受控制的沉浸在她所给予他的信任和柔情之中。
“不瞒王爷说,这本《桃花食谱》在旁人眼中或许只是一本再简单不过的手抄本,可是对我来说……”她翻开食谱的内页,“却可以从这本食谱上寻到神秘的契机,我无法用言语确切形容,但我好像可以与这本食谱透过意念来彼此沟通。”梦远书城
苗雪兰并非夸大其词,每当她翻开这本食谱的时候,仿佛都能从中领悟到很多东西。
就像这次做的这道胭脂鸭,做法、用料,全都是按照食谱的提示一步步完成。
先用她的鲜血浸饱鸭肉,再蒸煮而成。
食谱用意念告诉她,只要让白逍寒连续吃这道胭脂鸭十七天,失去十几年的味觉就可以陈复。
在事情未成之前,她自然不敢将这个秘密如实道出。
直到两天前,也就是他连续吃胭脂鸭的第十七天,她知道自己终于成功了。
因为那晚的膳食,除了胭脂鸭外,其他都是李德海等人准备的,而他也尝出了那几道菜的本味。
这番事实令白逍寒感到心惊,又感到震撼。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瘦不拉几的丫头,竟然为了让他恢复味觉,如此费尽心思。
这天底下,他拥有的东西不少,唯独残缺的,就是旁人对他的疼爱和关心。
没想到有朝一日,弥补他这番缺憾的,竟是一个小小的厨娘。
心头澎湃汹涌,既为她的付出而感动,也为她的行为而心痛。
“以后不准再做这么不顾后果的蠢事。”
他所指的蠢事,自然是她不顾性命和身体,用自己的血来给他做胭脂鸭这件事。
苗雪兰小声回道:“如果一道胭脂鸭,就能令王爷失去了十几年的味觉恢复过来,就算失了点血,又有什么关系?”
他瞪圆厂双眼,厉声问:“万一失血过多死掉呢?”
“不会的,这方面我还是有些分寸……”
“如果有分寸,还会当着本王的面昏死过去、”
她脸色一红,小声辩解,“我本来想着,等王爷恢复味觉后,再给自己仔细补补的,没想到,唔……”
解释的话语未竟,突如其来的一吻,便封住了她的唇。
她无比诧异的瞪圆了双眼,娇躯都被揉进他的怀里。
火热的一吻,带着蛮横的姿态长驱直入。
当两人津液交织在一起的时候,苗雪兰才意识到这个男人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她既心惊,又害怕。
瘦小的身体僵硬地埋在他怀中,先是被动的承受,可在他富有技巧的挑逗下,身体渐渐发热,未经人事的青涩,仿佛也慢慢被挑起了渴望。
她下意识的搂住他宽厚的肩膀,放任自己沉沦在他的攻势之下……
当两人同时从无止境的欲望中拉回理智时,白逍寒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怔愣的看了她良久,才严厉道:“总之本王的命令就是圣旨,你只管乖乖服从,不准随便反抗。”手指又用力了几分,“以后再擅作主张,看本王不仔细责罚于你。”
话虽然说得凶狠,可听在苗雪兰的耳中,却另有一番滋味在回荡。
她轻抚着刚刚被侵袭过、微微发肿的双唇,感受着他残留的余温和气味。
白逍寒放开捏着她尖巧下巴的手,用指腹轻轻描绘着她的唇瓣,柔声说:“而且本王这辈子只想吃你做的饭,至于其他味道,本王根本就不在乎。”
“可是……”
“记住没有?”
被这严厉的口吻一问,苗雪兰红着脸,乖乖点头,“记住了。”
“这才乖!”
紧绷的俊脸,终于勾起了几分笑意。
看了看她眼底的疲惫和樵悴,白逍寒柔声道:“待会儿吃些东西,再仔细休养一阵子,你失了太多的血,祁玉说,要好生静养,不然将来落下病根,可就麻烦大了。”
声声体贴之言,令苗雪兰的心底又甜又暖。
虽然刚刚那记突来的吻,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这一刻,她却意识到,她与白逍寒之问的感情,已经在多日来的默契下,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让她倍感甜蜜,又万分期待……
而接下来的日子,苗雪兰仿佛成了一个易碎的珍宝,被白逍寒强行留在房中休养。
虽然她自认失了一些血,并不会造成日后的隐患,可他却固执的下出死令,在萧祁玉正式宣布她可以外出行动之前,都要留在房间里乖乖养身壮体。
府中所有下人,这时也都知道王爷对这位小厨娘有了不一样的心。苗雪兰本就是个善良真诚的好姑娘,众人见王爷对她心怀爱慕之情,都很乐见其成。
就这样,苗雪兰成了王府里的一只金丝雀,整天好汤好水的灌了不少,各种稀珍药材也一样接着一样来。
幸好这些日子,苗青羽时不时会来王府陪她聊天解闷,被囚禁的日子才不至于过得那么索然无味。
当然,每天最让她期待的,还是她和白逍寒共享早午晚三顿膳食的时间。
自从白逍寒恢复味觉之后,以李德海为首的那些厨子们终于不必再面对王爷的冷面孔,时不时就遭对方一顿训斥责骂了。
对此,萧祁玉甚感惊心。
他可是金凌王朝有名的神医,可到头来,却对好友的病情束手无策。
他问过白逍寒数次,苗雪兰究竟是怎么让他恢复味觉的,白逍寒的回答却很简单,就是那道连吃了十七日的胭脂鸭。
萧祁玉想将胭脂鸭的成分和做法带回府上研究,却被白逍寒给拒绝了。
既然苗雪兰能够信任自己,将十几年前那段往事和秘密说给他听,他自然不能辜负她。
幸好萧祁玉虽然嘴巴不正经了一点,做人倒是正直坦荡,对白逍寒不想说的事情,也没追根究抵的没完没了。
在床上整整休养了半个月,苗雪兰终于恢复了自由身。
这日,她觉得身子状况挺好的,向白逍寒请示过,便出了王府。
前阵子为了给弟弟治病买药,她将爹留给她的那只玉镯子拿去当铺典当,如今在王府当差多时,手头宽裕了不少,她便想着把镯子赎回来。
怎料当铺的朝奉却说镯子两天前因为过了赎回的时限,而被人买走了,苗雪兰又惊又急,忙不迭打听买者究竟是何人。
朝奉只说是名男子,上了些年纪,穿着打扮也没什么特别,祝且每天来当铺捡便宜的人那么多,他不可能记得每一位客人的长相和身分。
苗雪兰感到难过又失望,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当铺。
她之所以会对这只镯子如此执着,不仅仅这镯子是爹留给她的遗物,同时也不想让弟弟心生愧疚。
那小家伙直到现在还记着当初被她当掉的镯子,心心念念想着要找机会赎回。
可眼下镯子被人买走,弟弟要是知道了,心中的愧疚想必更无法消除吧。
回府途中,她经过一家玉器店,突然停住了脚步,决定挑一只成色差不多的镯子,有朝一日也好向弟弟交差。
只是一踏进这间名为聚宝斋的玉器店,便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老头儿,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家王爷素来喜欢搜集玉器,你店里的这尊玉观音深得王爷喜欢,要是够聪明,就别罗罗唆唆,赶紧把玉观音包装好送到王府去孝敬王爷,否则,你这间小店要是想在凤阳城继续开下去,可就要想想后果。”
如此嚣张之人,竟是白逍寒的贴身仆从庞岳。
老板面露难色道:“庞爷,小店里所有的玉器,您要是看上了哪一个,就尽管拿去,可是这只玉观音,万万不得啊!小老儿我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三年前娶了媳妇,却始终没有子嗣,这尊玉观音,是我费尽千辛万苦,从寺院里求来给咱家添丁送子的神仙,还望庞爷体谅,切莫夺走小老儿这一桩心愿。”
庞岳不屑地哼道:“如此说来,你这是要存心找咱们凤阳王的不痛快了?”
老板一听到凤阳王的名讳,立刻露出几分顾忌和惊惧。
“老头儿,我家王爷可说了,今儿个要是不交出这尊玉观音,你这小店,明儿个就别想再做生意,要孙子要店,你赶快做个选择吧。”
看不下去的苗雪兰忍不住上前道:“庞岳,老板只是想给自己求一个孙子,就算王爷再怎么希罕这尊玉观音,也不能强人所难吧。”
她早就察觉到他为人不厚道,没想到居然卑鄙无耻到这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