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纷飞的雪花淹没了湖泊,飞鹰堡成了一片银白色世界。接着,冬去春来,白雪初融。只是,这一片欣欣向荣的春景看在项浥尘眼中,却只有寒冷与寂寥,他脸上的笑意在这一年来更是寥寥可数,而且只能算是勉强的微笑。
外界都认为尚贝勒是不甘心魏香吟回归家庭,妒火大发,才会犯了不可原谅的错。但更多的批评,尚贝勒也已经听不见了,他跟他的手下及魏香吟一起沉入冰冷的山中湖。但诡异的是,就是找不到尚贝勒和魏香吟的尸首。
不管如何,项浥尘一直不愿意接受妻子死去的事实,即使咸丰皇帝还特别轻装微服的前来飞鹰堡,为魏香吟早逝的生命致哀,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在她冒死将他从阎王手中抢救过来后,自己却香消玉殒。
“大哥,回去吧,你的身体也才好些而已。”
项季豪觉得好不忍心。大哥受重伤而冻僵的身体是躺卧在床上近半年,又调养到最近才算是真正恢复了。然而,从他可以站起来后,他天天都骑马来到这山中湖,停立湖畔,直到夜暮低垂才离开。
项浥尘凝睇远方的夜空,只剩点点残余霞红,他落寞的微微点头,翻身上了马背,随着弟弟策马回堡。
古柔柔香消玉殒,似乎把飞鹰堡的阳光也全带走了,空气中笼罩着一种紧绷的沉默与肃穆,众人脸上总是少了一份笑意。
“爹,吃饭。”连项子恩也恢复过去的不茍言笑。
项浥尘勉强回以他一笑,但餐桌上的气氛一样是充满着窒人的凝结感。
晚饭后,项浥尘陪着项子恩回到房间,学古柔柔讲床边故事给他听,可好几次,他是喉头酸涩得说不下去,室内一片静寂,静得他们的心都揪成一团。
“爹,我好想再听娘唱那首歌。”项子恩突然开口。
“什么歌?”
他低低的唱起,“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个甜甜,让你今夜更好眠,我的小鬼、小鬼——”他眼眶泛红,已现泪光。
“继续,很好听呢。”项浥尘勉强的挤出笑容鼓励他,没想到——
项子恩哽咽落泪,“后面娘没唱,我也不会唱……”他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已经泪流满面。他真的、真的好想娘啊!
项浥尘紧紧的将他拥在怀里安慰。天啊,他感到好无助、好无力、好愧疚……
柔柔为了救他牺牲自己,全城的人都为她的勇敢与深情所撼动了,他们相信她改变了,她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全新的人了,但那又如何?柔柔!他痛苦的在心中呐喊。
老天爷,他的心是如此的绝望。
柔柔,我要你出现,再出现!我不相信你死了,我宁愿相信你只是回到了你的世界。只是,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
每个夜里,他辗转难眠,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呼唤她。
一个又一个数不尽的白天,他在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策马奔驰。
“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快回来!快回来……回来我身边,柔柔……”
*
“我想回去,我真的很想回去……”
睡梦中的古柔柔喃喃低语,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听到项浥尘的声声呼唤,梦到他在山林中策马奔驰,梦到他一个人停立在夕阳下,那双凝睇远方的孤寂眼神。老天爷,她好想回去,好想回到他身边,请把她带他身边吧……
她睁开了泪眼,从床上坐起身来,拭去满脸的泪水,这是她第几次从睡梦中带着泪醒来?她已记不清了!
但是,看着日历上斗大的字,今天又是中秋节了,她离开古代的日子。
她深吸口气,起床梳洗,换上一件黄色T恤、牛仔裤,将长长及腰的头发绑成马尾。她拿了背包快步下楼,而舒盈帆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总算起床了?都十一点了,咦?你去哪?”她放下报纸,这才看到她揹了背包。
“学校。”
“你去学校做什么?今天是中秋节又不用上课……”她柳眉一皱,“你还是不死心?你要去图书馆,对不对?”
古柔柔没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默认了,在这近九个月的日子里,风曼筠偶尔还会来找她,问看看她没有作到有关《无字天书》的梦境?因为梦是第三空间,有些讯息的确能从中透露,但她的梦中只有项浥尘,一直也只有他!
但她也从风曼筠那里得知不少有关无字天书的习性,那本怪书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图书馆,所以这九个月来,她遍访台湾大大小小的图书馆,甚至还找了所谓的灵媒、算命仙或是庙里的师父,问所谓的前世今生,问她的感情、未来,但得到的答案都不是她要的……
至于舒盈帆已经从她口中得知那段匪夷所思的时光奇遇之旅,也知道她天天思念的人是谁,就因为不放心,所以,她自动搬来与她同住,与她作伴。
此刻,看着她忧心的神情,古柔柔勉强一笑,“舒老师,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是什么小富婆了。”
一说到这件事,舒盈帆那双美眸就闪过一道不以为然,“那当然,你只留下这栋房子给你自己,其他的全给了严翊伦,他当然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叮咚!突然有人按门铃,古柔柔走过去开门,舒盈帆也起身转过头一看。
“呵,真是说人人到,说鬼鬼到!”这句话她是故意说给进门的严翊伦听的。
“你还住在这里?”严翊伦朝她邪魅一笑。
“当然,防你啊!瞧,你这会不是又来骚扰我的学生了?”她瞪他,算回礼。
他摇头嘲弄,“嫉妒吗?”
她脸色大变,“什么?!”
古柔柔立即站到两人之间,因为若不理会,两人会斗很久,“严翊伦,你来做什么?”
“每逢佳节倍思亲,我爸妈要来我载你回家吃个午饭,毕竟你可是我家的大恩人。”他不忘自我嘲讽。
“不用了,我们要准备烤肉。”舒盈帆马上帮她拒绝。
“那是小孩子的节目,我们请了五星级主厨到家里准备大餐,走吧。”
古柔柔看着他。若说放弃那大笔遗产后得到什么,就是结了善缘吧,严翊伦不再咄咄逼人,严伯父和严伯母会请她吃饭、买东西送她,学校的费用也会抢先一步代她缴交,若说她以钱换来亲情虽然俗气了点,但至少他们是真心的在付出,所以,物质的匮乏改由这样的温暖取代,并不算一件赔本生意,她也懂得了何谓舍得——有舍就有得。
“我去好了,舒老师,我下午会回来的。”
“好吧,不过,”舒盈帆冷冷的看向严翊伦,“她要是少一根寒毛——”
“我可不想让你黏一辈子,你放心吧!”那三个月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