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离开别庄后,书屋里只剩下辛再思和秦思露。
明白他也要回去了,秦思露不舍的上前搂住他的腰。“再思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日日相守不再分离?”
白日里他虽然会抽控来别庄看她,可为免惊动涂家人,他日落前便得离开回到辛府。只要一想到辛府里头还有个涂雅若在,她肚子里就酸得要冒泡,那酸一直呛到喉咙,让她连嘴里都酸了起来。
他怜惜的将她拥进怀里,“你再忍忍,不会太久的。”
“嗯,我会等的。”秦思露温顺的点头,接着叮嘱他,“但你自个儿也要千万小心哦。”
“我会的。”辛再思捧起她的脸,眷恋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若不是为了要报辛家的仇,他真不愿意再离开她,经历了这一年多来的变故,他重新得回他视若珍宝的心上人,他只想牢牢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哪里舍得离开。
她很热切的回应着他的吻。她作梦都没有想到与他还能有再像从前那样相处的一天,如今能与他这般日日相见,虽然不满意时间太短暂,但她已知足,不敢再央求太多。
最后在两人依依不舍之下,辛再思乘上马车,离开别庄回到辛府。
从那夜由涂雅若嘴里得知当年的真相,辛再思便不曾再与她同床共枕,虽一如往常每日皆回到辛府,但他总夜宿书斋,不回寝屋。
为此涂雅若感到担忧,曾探问过,他的理由是——近日商号出了些事,我每日皆要忙到大半夜,怕回寝房吵了你,就在书斋宿下了,待我忙完这一阵就会回房睡,你别多想。
若非他对她的态度没变,她会以为自个儿酒醉的那夜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他不悦的事,他才夜夜宿在书斋里。
可他不回房睡,她的生子计划便无法进行,不过在当她得知寒露前阵子因重病不起,病了数日后,没想到就这么两腿一伸,芳华早逝,欢快得简直想放炮竹来庆贺一番。
她死了,就没人能再诱惑辛再思,让她安下了心,因此生子的事,也不太着急着进行了。
她收起先前特地找来的一种薰香,这种薰香里头添加了能令人动情的药物,只要点燃闻之,便能引得人性欲勃发,悍勇若虎。
她决定过几天待他忙完再使用它。
数日后,万安城里大街小巷都能听到有孩童在嬉耍时传唱着一首歌谣——
赈灾有国舅,灾民不发愁,皇上有国舅,百姓能长久,国舅国舅活菩萨,大翔王朝顶梁柱。
这日,涂国舅回来时,坐在马车里,听见孩子们的吟唱声,仔细听了几句,大感惊讶。
这是哪里来的歌?国舅指的该不会是他吧?
他旋即想到他这趟奉命前去赈灾,贪了不少赈银,还盗卖了一部分的官粮,这歌谣里指的人怎么可能是他,应当是指别人吧?
不过难道皇上除了派他,还有再派哪个国舅前去别处赈灾吗?
涂国舅怀着这样的疑惑回到府里,夫人和两个儿子也都听闻了那首歌谣,几人也都不认为歌谣里指的人是他,毕竟他的品性他们都很清楚的,说是代替天子前去赈济灾民,实际上落在那些灾民手里的粮食和赈银可少得可怜,那些灾民不可能如此感激他。
但当他前往宫里覆命时,却被皇上嘉勉了一顿,“你人还没回来,朕就已经知道你这次赈灾的事做得不错,辛苦你了,来人,赏涂国舅百两黄金、丝绸百匹。”
被皇上如此称赞,涂国舅虽有些一头雾水,不知皇上是从哪知道他做得不错,不过也没敢多问什么,欢喜的谢恩接下了赏赐。
很快的,朝中不少官员大臣也都对他称赞不已。
连七皇子路景瑜都亲自过来对他表示敬佩之意。
他很快就明白那首歌谣里提到的国舅指的真是他,他不禁心想他这趟前去建州赈灾,兴许真是做得不错,那些灾民才会对他如此感恩戴德,还做了这样一首歌谣来传唱。
他昂首挺胸,志得意满,连见了五皇子都不再像往日那般恭敬。
路景琛虽心头不快,却也没说什么。他暗地里怀疑,那首歌谣兴许是涂国舅找人编出来的,为的就是歌颂自个儿的功劳。
但最教人称奇的是在数日后,某日红日西沉时刻,云霞的红光染满天际,风吹动树梢,倦鸟归巢,涂府上空传出数声鸟鸣,那声音嘹亮悦耳,传遍四周。
接着就见一只凤凰从高空俯飞而下,在涂府上空盘旋徘徊,脆亮的鸣叫一声比一声欢快。
不少人皆被涂府上方的动静给惊得跑了出来,当看见那活灵灵的神鸟凤凰竟出现在涂府上空盘旋飞绕时,都忍不住目瞪口呆。
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众人惊奇的议论纷纷——
“真是凤凰哪!”
“凤凰是神鸟,它在涂府盘旋,莫不是这涂家要出什么了不得的好事?”
“我瞧八九不离十,你瞧它只在涂府上头飞,哪儿都不去,这涂府肯定要出什么好事了。”
凤凰出现约莫一刻钟之后,便乘着风高飞而去,最后消失在天边。
涂家人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惊喜得个个阖不拢嘴。
“爹,那是真的凤凰神鸟吧?凤凰降世,还在咱们府里的上空盘旋,这可是好兆头哪。”涂青运欢喜的说道。
大儿子也连忙点头附和。
“会不会是咱们府里头有人要升官了?老爷这趟去建州赈灾博得了好名声,皇上一个高兴,说不定就封老爷为丞相呢。”涂夫人也一脸喜色的揣测。
这时,紧邻着涂府隔壁一座宅邸的屋瓦上,有两名身穿着与黑色屋瓦同色衣裳的人缓缓爬下屋顶。
辛再思在底下接应,扶着秦思露走下木梯。
她一下来,便急着问:“再思哥,我看见涂府外头聚集了很多人,应该没人看得出破绽吧?”
他面含宠笑,拿着手绢替她将沾到灰尘脏污的小脸给擦拭干净,一边说道:“连我都瞧不出破绽来,应该没人能看得出什么。倒是你用木管吹奏的凤鸣声,与石兄施放的凤凰纸鸢搭配得极好,唯妙唯肖,恍若真的凤凰盘旋鸣啸。”
跟在她后头下来的是石康,他咧着笑道:“就是呀,秦姑娘放心,这纸鸢的线是七皇子找人特地制成透明的,这会又正值日落时分,光线昏昧,不会有人看出什么。”
他平素喜好玩纸鸢,算得上是操控纸鸢的高手,因此辛再思才特地商请他来帮忙。
方才到最后时,当那凤凰飞到最高处,他剪断了手上的线,让那凤凰乘着风势高飞而去,离开众人的视线。这一幕在众人眼里,就仿佛它飞向了天际似的。
他接着痛快的朗笑道:“涂家我早瞧着不顺眼,他们这几年仗着淑妃娘娘撑腰,恃强凌弱、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今天能这么作弄他们,真是大快人心啊。”
辛再思牵起秦思露的手,温笑着朝石康说道:“石兄,咱们先离开这儿吧。”
三人坐上停放在后门的一辆马车,悄悄的离开。
翌日,又有一首歌谣被传唱出来——
凤凰出,献祥瑞,涂国舅,神光佑,安百姓,旺家国,有国舅,衣食暖,事不愁,朝廷安。
关于凤凰和歌谣的事,很快也传进了宫里,传到了皇帝的耳中,他苍老的脸面若凝霜,怒斥,“这涂家可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会儿竟然还搞出了凤凰现世的把戏来,什么叫涂国舅安百姓、旺家国,如今百姓能衣食温饱,竟全是他的功劳吗……咳咳咳咳……”骂着骂着,他陡然间咳了起来。
打从一年多前,因三皇子的事而大病一场后,他这身子已大不如前,常感到胸闷、气息不顺,时常咳嗽不止,传唤不少太医来诊断过,换了很多药也都没什么效。
服侍他的内侍太监急忙上前轻拍着他的背,再呈上一杯温茶。“皇上请息怒,喝口茶润润喉。”
他喝了几口茶,抬眼询问眼前服侍了他数十年的内侍太监,“杨连,你说,在涂家出现的这只凤凰会是真的吗?”
杨连躬着身子回答,“倘若真有凤凰,也该是出现在皇宫里才是,又怎么会出现在涂国舅府上?这奴才之见,这凤凰定是假的。”
“那他弄只假的凰凰来欺骗世人所为何来?”
先前让涂国舅去建州赈灾,他人还未回来,便先传回来了歌颂他的歌谣,把他夸得贤能无比,朝中大臣也对他赞不绝口。
可还没多久,竟又传出凤凰降临涂府的事,还流传出这样的歌谣来,赈灾的事也就罢了,这凤凰乃象征着祥瑞之兆,竟会出现在涂府,这涂国舅究竟想做什么?
“这……请皇上恕奴才愚昧,奴才委实猜不出涂国舅这么做的用意。”
皇上挥挥手让他退到一旁去,盯着桌上那首抄录下来的歌谣,面沉如水。
涂家人因凤凰在涂府上空盘旋之事,个个兴高采烈,都认为是个好兆头,就连涂雅若闻知此事,也喜上眉梢与有荣焉。
等辛再思处理好商号事回府,她欢喜的告诉他这件事。
他微笑的附和道:“这事我听说了,看来岳父家近日也许会有什么喜事降临。”
她心想,也许她也能因此沾些光,说不得很快就能与他有个孩子。
但这晚在她暗示下,辛再思仍以事忙为借口,夜宿在书斋里。
之后,平日已十分嚣张的涂家人,更加骄傲狂妄,眼睛简直长在头顶上,高高仰起下巴在走路。
就连平素交好的五皇子来访,涂国舅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殷勤和悦。他自认是有凤凰神光加持之人,不是一般凡夫俗子可比。
路景琛忍着没动气,摆着笑脸对他说:“涂国舅,凤凰盘旋涂府上空之事,本王觉得颇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
“那日凤凰一出,不久万安城里就开始传唱那首凤凰的歌谣,难道你不觉得此事很不寻常吗?就像有人暗中安排好了的一样。”淑妃对他的支持很重要,因此路景琛不希望涂家被人给设计了。
涂家若是垮了,他等于是被拔了重要臂膀,损失可不小,所以才特意前来提醒。
“凤凰降临涂府,自有祥瑞之事,有人传唱这种歌谣,有什么不对?想当年太祖开国之前,民间不也早就有人在传唱着太祖日后必将登基为帝的歌谣吗?”
涂国舅丝毫不认为有何不对,说完,瞅见路景琛脸色微变,他意识到适才说错了话,急忙解释,“老夫当然不能与太祖帝相比,只是拿这事来打个比方。这凤凰当日盘旋在涂府,是要让咱们涂府为皇上,为朝廷更加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为免他遭人算计,路景琛仍是说出自己的忧虑,“涂国舅,这事本王怎么想怎么觉得有古怪,好端端的几百年来也没人见过的凤凰,怎么会突然现世了呢?兴许这凤凰是假的。”
至于是谁假造出这凤凰,又有什么目的?他瞟一眼此刻神情傲慢的涂国舅,心忖,对方的目的,怕就是想让涂家志得意满吧。
“那日我们那么多只眼睛盯着瞧,它还会鸣叫呢,那凤鸣声当时可有不少人都听见了,怎么会是假的呢?”涂国舅深信自己当日所见,觉得这定是五皇子嫉妒他有此机缘得到凤凰青睐,才故意这么说,因此心里越发不待见他。
明白他此刻已被凤凰给迷了心,不论如何警告,涂国舅都听不进去,最后路景琛只好悻悻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