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就各位──”
弯下腰双手撑在地上,穿着钉鞋的两脚轮流往后踢,稍微舒展后即踏上起跑架,两手垂直与肩同宽,张开的手与白色笔直的起跑线平行。
“预备──”
瞬间,肃杀之气四起,抬起头看着终点,这一刻是安静的,绝对静默的空间里连原本狂跳的心也似乎静止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屏息以待。
“砰!”
蹬踢起跑架的瞬间,破风而出之声令人兴奋,不断加快的速度令人沉迷,连风切过脸颊的感觉都令人爽快,畅快的奔跑直到冲破终点线,这一瞬间,超越极限的辛苦磨练,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切都是值得的……”辛西亚跌坐在跑道上,四周正在练习的田径队员们惊愕的纷纷跑向她。
“小亚,脚又痛了吗?”
“天哪!你该不会痛到站不起来了吧?”其中一个队员惊叫。
辛西亚,一个偶尔在体育新闻里出现的运动健将,个子小小的却常打败脚长的选手,因此主播们都叫她“小钢炮”。而她也以为自己会依照教练的规画,把亚运会当成一个转折点,转入职业运动选手的行列,只要她能在一周后举行的全国大专杯运动会取得短跑一百公尺金牌,以她的积分就能入选国家代表队,但一切都是那场篮球比赛的错!
半年前那场热闹的校庆运动会,校方为了避免少数校队成员囊括所有奖项,特地订下一条“校队成员不可参加本身专攻的项目”的规定,所以小个子辛西亚只能与田径队友们一起参加篮球比赛。
比赛进行中,当她一个跳投后落地的瞬间,忽然感觉自己的脚踝发出“啵”的一声,从此,脚踝的伤势一直时好时坏,始终无法摆脱这个噩梦,如今竟在她田径生涯最重要的比赛前倒下。
“辛同学,很遗憾,你无法再当运动员了。”看着灯箱上的X光片,白衣人说道。
听见白衣人无情的宣判,她豆大的泪珠立即滑落眼眶,“我愿意接受手术,医生,请你帮帮我,我真的……真的只剩下田径了,如果放弃它,我什么也不是了……”辛西亚短短的男生头,短发不停的摇晃着,不断落下的泪打乱了白衣人沉稳的心情。
“辛同学,我了解你这几个月来为了克服脚伤的问题一直很努力,可是,这一次你的伤势真的不是动手术就可解决的,我老实跟你说……其实你的韧带已经断得差不多了,我真的是爱莫能助,即使手术后也不能再从事激烈运动,所以,你就断了再练田径的念头吧!”
“……”辛西亚紧闭双眼,一双弯弯的眉紧皱着,半晌,“陈医师,至少……至少三天后的大专杯让我下场比赛,我们四百公尺接力的队友们只有我有加练起跑架,我们已练习了好久,也很有默契,所以我一定要下场,即使会跑到韧带全断,我也绝不后悔。”
“唉……那好,我会开止痛药给你,并且会跟在你身边,在你上场之前我会帮你把脚扎紧,你就好好的完成这个使命吧!”
***
“辛同学,谢谢你这几年为学校拿下许许多多的奖牌和奖杯,你真的很优秀,唉……”
辛西亚看着田径队教练苦闷的表情,“唉……康教练,别这么悲观啦!比我优秀的新人会出现的,别担心!”双手腋下夹着拐杖的辛西亚有些吃力的腾出一只手拍拍教练的肩膀。
要安慰人的反而被安慰,康文华露出惭愧的表情,“辛西亚,你拥有很好的技巧,也很乐于协助队友们调整姿势,回来当个地下教练吧!”
“教练,我恐怕没有多余的时间耶!我要开始读书了,现在没有田径队比赛成绩的保护伞,我已经是一般的学生了,荒废三年多的课业……唉!我想到就很烦呢!哈哈……”明白自己死到临头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嘻笑。
结束与教练们的谈话后,辛西亚用着不熟练怪异的姿势,撑着拐杖一跛一跛的走出教师办公室。
“唉,可惜这么一个优秀的运动选手了,一百公尺短跑的成绩一直保持全国前几名,早就入选国家重点培训的选手了,唉……每次看到像辛西亚这么优秀的学生因伤退出,心里真是无限感伤。”
“都三年级了,现在才开始读书……前阵子我听说辛西亚读得不是很好,该不会像上次也是因伤退出的李同学那样,撑不到一学年就被退学了。”
“体育保送生就是这样,有哪一个书读得好的,一旦没了体育保护伞,我们也无能为力……”康文华摇摇头,无言的看着同为教练的同事,两人沉重的对望着。
之后,果真如同教练们的预测,辛西亚的课业荒废已久,很难在这间台南知名的国立大学存活下去,三年级上学期因为还有大专杯比赛优异的成绩加持,让她在成绩满江红的情况下还能安全过关,但是到了下学期,才开学没多久,助教们便好心的提醒她在什么情况下可能会被退学。
“……”A4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学分相关规定,但可怜的辛西亚连学分怎么计算都搞不清楚,大祸临头的她只好拿着助教给她的文件,赶回高雄老家向在高雄一间国立大学就读企管系的表哥雷炎明求助。
“哇,你的成绩应该早在大一上学期就要被退学的吧!亏你还可以靠田径撑到大三下学期,太神奇了!”
辛西亚看着这位混血儿表哥夸张的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有没有办法救我呀?我真的不行了,就算拿起一年级的书我还是看不懂呀!怎么办?”
“……”褐眼的雷炎明抬起头看着表妹,打从他高二自英国回台湾念书后,小自己一岁的辛西亚就很罩他,当时他中文很破,只有她不厌其烦的和他讲话,对他帮助很大,“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明天我带你去台南找一个朋友,他和你念同校也同系,他现在是财研所二年级的学生,功课非常好,而且他现在在等毕业,应该有空指导你功课。”
“真的吗?YA──哎哟──”原本想跳起来欢呼的辛西亚左脚一落地立刻痛得哇哇叫。
“Rex,谢谢你,我就和道你一定会帮我想办法。”辛西亚感激涕零,“你那个朋友是谁?”
“你应该不认识他,虽然他跟你同年,但学年却差很多,他名字叫古伯彰……”
“蛤──他是你朋友?天哪!他超有名的!”辛西亚不待表哥话说完,带着惊讶的表情说:“他在我们管理学院超有名的,永远第一名的跳级生,长得又高又帅,是所有女生爱慕的对象耶!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高中还在台南读书时他是我学弟,我和他交情还不错。”雷炎明笑了笑,“对了,先提醒你,古伯彰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别打他的念头,你绝对赢不了他喜欢的那位女生。”
“拜托,我现在已经是大难临头了,怎么可能有那种心思,哎哟……古学长这么优秀,他一定不会教我这种笨蛋的。”辛西亚自暴自弃的说。
“嘿,放心,他一定会教你的,因为他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
***
第二次看见那位救了我一命的男人,多年后他一点也没有变,修长的身形,英俊的样貌,帅气又灿烂的笑容闪耀着光芒,我一眼就认出他了,但他似乎不认得我。
“伯彰,傍晚有心如的送别会,你要去吗?”和振学低沉的声音听在辛西亚耳里一样是这么迷人。
“不,我不想去,你们去就好了,我留在这里再教一下辛西亚。”
“学长,我没关系,你有聚会尽管去吧!”正如雷炎明所说的,古伯彰真的倾尽全力教她,甚至帮她做报告,出考题,让辛西亚感动到只差没为他立个牌位,每天三炷香答谢他。
“我开给你写的那些初会题目做好没?”古伯彰看着直摇头的辛西亚,脸色一沉大声吼道:“那你还有时间管我聚会去不去,快给我解题目!就因为你烂到爆的程度,害我现在压力很大!”
古伯彰一直以为自己的修养被那个爱闯祸的二弟古又贤磨得很好,但自从开始帮辛西亚补习后,他就变得很容易发飙,原以为是因为自己被喜欢的女生拒绝,他才变得这么暴躁,但事实并非如此,当面对一个一道题目教了十几次还教不会的学生,就算神仙来教也会发飙!
“伯彰,很少看你这么凶的,对女孩子要温柔点!”和振学拍拍古伯彰的肩膀,一脸粲笑的看着辛西亚,“加油啰!学妹。”
听见他的鼓励,刚刚才塞进脑袋里的会计分录马上狂奔出辛西亚的脑子,此刻脑子里只剩下和振学那双美丽的眼眸和灿烂的笑容。
呆呆的看着和振学走远的身影,她回过头,“学长,他是谁?也是我们系的吗?”
“他叫和振学,是读企研所的,我们俩跟你表哥都很熟,常一起聚会……别说废话了,快点解题。”古伯彰淡淡的说,一边拿起辛西亚的书开始画重点。
“是喔?Rex跟他也很熟呀!”辛西亚黝黑的双颊浮上一抹红晕,但因为肤色太黑的关系,还一点都看不出来脸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