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她会心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啦,曹东明打着如意算盘,这样就好办了,其实白天的时候他已经去墓地那边转过一圈了,那里的地形他全都记在自己脑中,林代容是女人,女人肯定会怕那种地方的,所以到了那里他只要营造出一点恐怖的气氛,她一定会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身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松开。
他知道自己这个主意是有点卑鄙,不过再不亲近亲近,他怕她会越来越疏远他,那可就不好了。
曹东明和林代容两人远离人群,此时村民大多聚集在举行庙会的街道上,越是往外走人烟越是稀少,墓地那边都算是与世隔绝了。
哇塞,原来晚上来这里比想象中还要阴森,根本不用他主动营造恐怖的气氛,曹东明望着眼前的围墙在心里想着。
小溪村的墓园被一道四面围起的墙阻隔,因为不担心有盗墓问题,所以围墙本身并不高,唯一的一道铁栅拦门也在入夜后被锁了起来,晚上有专门的人员在园内巡视,不过一般情况下巡视也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因为没有人会发神经在晚上往这里闯。
当然,除了那些有特殊目的的人,比如曹东明。
曹东明白天已经估算过墙的高度,以自己的身高是绝对能翻过去的,此时他耍帅地一个翻身跃上了墙,蹲在墙头上看着下面的林代容,朝她伸出了双手,“来,抓着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林代容没像他预想的那样,反倒觉得他十分好笑地笑了起来,“不用啦,幸亏我今天穿的是平底鞋。”接着只见她向后退了几步,瞄准墙头一个助跑,两臂一伸攀在墙头上,而后不紧不慢地爬了上来,以肢体操作表明她不是说说而已。
曹东明傻愣愣地看着她这一系列连贯的动作,转眼间她已经跟自己一样蹲在墙上,而且还先他一步翻身跳了进去。
因为林代容很轻,她落地的时候甚至没发出什么声音。
“下来吧。”她在下面叫他。
曹东明慢手慢脚地爬下墙,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林代容轻手轻脚地走在墓园里,一边留意着附近有没有巡夜人员的手电筒光线,一边寻找着曹东明奶奶墓碑的位置,曹东明跟在她身后倒像是真的成了受保护的对象。
周围寂静无声,一座座墓碑静立在那里像是无数道投向他们的视线,幸好因为是夏至,即使入了夜天色也很亮,不过尽管如此曹东明的心里还是毛毛的。
反观走在前面的林代容,她怎么走得那么从容啊?她不是应该缩在他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吗?
“代容,你不怕吗?”他小声地问她。
林代容扭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怕啊,不过想想又没什么好怕的,如果我们两个都怕那还来这里干什么,放心吧,既然我决定跟你一起来就不会拖你后腿。”
“呃……你还真是可靠呢。”曹东明在心里嘲笑自己,一遇上她事情就肯定会往奇怪的方向发展,看来他受的教训还不够啊,竟然在拟定计划的时候忘了这一点。
这下可好了,在可靠的林代容带领之下,他们以不会被人发现的神速找到了他奶奶墓碑的位置,白天他已经来祭拜过了,现在又见到奶奶的照片在对他微笑,他只有一种无力感。
“那个……要不要我回避一下?”林代容还以为是因为有外人在所以他才不好意思。
“你哪里都不要去,胆子大得有点过分了吧,就在这里待着就好。”曹东明对着奶奶的墓碑叹了口气,但还是得把自己这出戏演得圆满,只能对着奶奶碎碎念了半天。
念到自己都没话说了,接下来就只能讲笑话给他奶奶听了,曹东明站起身准备回去,他看了林代容一眼,她就像非洲草原上战战兢兢防备着天敌的草食动物,站在那里不时左右张望替他把风。
“代容,我奶奶说你这样不行,会嫁不出去的。”他说。
“啊?”林代容吓了一跳,你奶奶说的?”
“对啊。”他和她慢慢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她说女人就该适时表现自己的柔弱,不然会让男人伤自尊的。”
林代容哪会真的相信这是他奶奶说的,她又不傻,她立刻听出曹东明又在拿她开玩笑了,于是她也顺势打趣道:“柔弱固然很惹人怜,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去养小动物,男人要靠这个来维持自尊也太脆弱了吧。”
“哦,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女强人啊。”曹东明一笑。
“我不是女强人,只不过不喜欢被别人当作累赘而已。”她哼了一声。
曹东明这才想起她隐瞒心脏病的事情,爷爷也说过,因为不想被当成弱势族群,所以她从没跟旁人说过自己的病情,又比其他人更热衷于参加各种活动。
这么想来,她确实一直疯狂地让自己处于有事做的状态,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其实和别人一样,但越是这样就说明她对这点特别在意。
曹东明抓了抓下巴,觉得这次战略真是差得彻底。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比如说同情我之类的。”林代容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虽然他对她的病情一直没多问,但很明显他是在意的,这一点从平常相处的小细节她就能体会得出来。
“哪有。”曹东明顾左右而言他,“我只是在想你美丽善良又独立,在这个乡下地方恐怕找不到配得上你的男人,不如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林代容瞥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不劳你费心,我没有交男朋友的打算。”
“不会吧?你再不谈场恋爱就老了啊。”曹东明连忙改口,“我是说女人花样的青春年华被耽误了就不好了,尤其是你经验尚浅,更应该趁年轻时多累积一些经验啊,免得最后变成剩女没人要。”
“这番话曹爷爷好像也跟我讲过,你们真不愧是祖孙啊。”林代容可不想让他把话题岔得越来越远,虽然只是无聊的戏言,但在她听来还是挺刺耳的,她吸了口气,干脆说:“我不打算交男朋友也不打算结婚,所以没必要累积经验,你不用担心我没人要啦。”
“为什么?”曹东明神经一紧,莫名地就严肃了起来。
“本来我也想交个男朋友、结婚生子的,不过前年入院的时候竟然被检查出我有复杂性先天心脏病,医生说如果再次发病入院就不是药物能控制的了,很可能要做心脏移植手术,手术风险很高,而且我的身体也负荷不了妊娠的压力,所以也生不了小孩,就算想恋爱结婚也没有哪个男人敢要我吧。”
她说得轻松,显然已经将这个问题想得很透澈了,虽然她如此地看得开,曹东明却不同意,“你不找怎么知道没人敢要?就算真的要动手术成功率也是很高的啊,而且现在本来就有很多家庭不生小孩的。”
“算了吧,一辈子的事不是一时兴起就能决定的,就算真有人敢,我也不想连累人家。”恋爱这件事对她来说就等同于对彼此的伤害吧,曹东明的眉毛皱成了一个八字,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在她头上敲一下,其实她说的这些都没错,医生要是遇上这样善解人意的病人应该会很高兴,可是尽管他有医学常识却不能同意她的说法。
“不行,人生的乐趣就在于未知性,你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会害死自己的。”
“听上去倒是很有哲学的味道,不过我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两个人正说着,身旁的树下不知道什么动物被惊扰了,从树下快速地跑了过去,带出一连串诡异的沙沙声,正在全心想着要怎么反驳林代容的曹东明完全忘了自己此时在哪,被那声音一吓顿时打回现实中,只觉得背脊一股寒气从下到上直冲头顶,全身打了个寒颤,竟然本能地向前一扑,扑到了林代容的身上。
林代容没被那声音吓到,反而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喂,你干什么?”
曹东明两手抓着她的手臂整个人靠在她身上,“我害怕!”他很理直气壮。
“有什么好怕的,我可是有心脏病的人欸,在我面前说害怕不觉得很不公平吗?”林代容想甩开他,无奈他缠力惊人,像只紧抱着树枝的无尾熊,怎么甩都甩不掉。
“心脏病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妨碍你胆子大啊。”曹东明无耻地抱着她的手臂,把她整个人的速度都拖慢了,“不是你说要来给我壮胆的?”
“我是说陪着你让你壮胆……”不是给他当抱枕的啊。
“都一样,我现在很有安全感,你别乱动,不然我就大喊让巡夜人员来抓我们。”他这种一点威力也没有的威胁顿时让林代容感到非常无力。
她又没说什么刺激他的话,为什么他会突然跟自己耍起赖啊?林代容停止了试图把他甩开的动作,算是默许了。
这还差不多,曹东明暗暗一笑,抱着她纤细的手臂直到她不再反抗。
看来他果真用错了战术,早知道来这招就对了,反正是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嘛,这年代男女都平等了,也没规定非得是女孩子小鸟依人啊。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很温暖?”他恬不知耻地问她。
“只是觉得很重而已。”林代容很少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她扭过头去看相反方向,以免被他看到自己烫红的脸。
就在这时,远处的夏至庙会十几发烟火先后喷射然后炸开,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烟火发射的声音。
曹东明和林代容一同仰望着在天上盛开的姹紫嫣红,曹东明觉得林代容的身体有些颤抖,想她可能是觉得冷,于是更紧紧地抱住她的手臂,为了配合她的高度还弯下了身子。
“不错哦,没想到乡下的烟火也这么好看。”他评价,“这么说来现在已经十二点了。”“是啊,总觉得今年的烟火好像特别艳……”林代容碎碎念着,忽然停下来想了想又道:“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啊?”曹东明一回神,“天啊,我们还在墓园里。”晚上十二点在墓园里看什么烟火啊,还觉得很美,是很吓人才对吧。
“不对,是义消队的事啊。”林代容拖着他就朝那面围墙走去,“义消队的人找不到我们会很着急,得赶快回去才行。”
两个人因不同的目的加快了速度翻过围墙,结果等他们到了庙会现场,烟火已经放完了,他们被义消队的队长狠狠地教训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