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陆宛飞在榻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恶补的医书,虽然金手指会直接牵引她,让她的手自动下针,但她总要知道一些药理医理,才不会解释不出自己是如何判断病况,让旁观者觉得好生奇怪。
梦里窗子敞开,外头是盛开的荷花池,她家大人握着她的手在教她写字。
他盛赞她有天分,才学了一天已会写字,殊不知她压根不是那身世悲惨、大字不识一个的可怜丫头,在现代她好歹是名牌大学毕业生,也写得一手好字,只是在他面前不能展现,便佯装跟他习字。
其实她有好几次想要告诉他自己的来历,可又怕吓到他,一直想着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说的,没想到她会那么快死,许多话都来不及说了。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他,死后徘徊在世上的那几年,她一直在他身边,看尽了他的痛苦难受,巴不得自己能显灵,给他留下只字片语,让他不要那么难过。
她被隐间使者接走的那一天,她一直巴着不想离开,因为一离开,她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她哭得嘶哑,痛苦得几乎魂飞魄散,直到阴间使者叹了口气,承诺会让他们再相见,她才一步三回头的让阴间使者带走。
现在她又重生了,既然知道他是她的未婚夫,知道他人在哪里,她可等不到成亲那日再见他。
“姑娘在说什么?”听完陆宛飞淡定宣布的事,清霜、多莲面面相觑,怀疑她们听错了。她们都以为主子是瞎猫碰上死老鼠,误打误撞医好了老夫人,可主子适才说要上街买银针?难道主子还要施针?
陆宛飞觉得自己又没说什么,怎么两个丫鬟一副愣住的样子?她笑了笑说道:“我说,我们去街上走走逛逛,买副银针,再吃点好吃的,你们有建议的饭馆或京城必吃美食吗?”
虽然打着买银针的名义,但她想晃到徐府周围去,看看有没有机会可以碰到她家大人。
“姑娘买银针做什么?”清霜勉强笑了笑问道。
陆宛飞呵呵笑,“不能拿来吃,当然是救人,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清霜看着说笑的自家主子,当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多莲呆呆地道:“可是姑娘,您真的懂医术、会针灸?”
陆宛飞闻之失笑,“你们不是亲眼看到我给祖母施针了?难道还会有假?”
多莲苦着脸,“可姑娘,您哪来的医术啊?您根本不会啊!”
陆宛飞耍起无赖的说道:“反正我现在就是会了,信不信随便你们,要不要跟我出府也随便你们,反正我是出门定了。”
主子这一副赖皮的样子实在和过去相去甚远……清霜、多莲不由得头大。
最终,她们还是随陆宛飞出府了,总没有叫主子一个姑娘家自个儿出门的道理。
对于京城,陆宛飞自不陌生,大街小巷的格局和前世相去不远,只是饭馆、酒楼等等店铺的变化比较大,有许多她前世没见过的铺子,她逛得津津有味,尤其是书铺,她买了好些风月小说让伙计送到相府,古代没什么娱乐,未出阁的姑娘能去的地方不多,用小说来打发时间最好不过。
可是两个丫鬟对她买的书又有意见了,多莲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嚷道:“姑娘!你怎能买这些书?”
她识一些字,也在其他丫鬟房里看过这种类型的书,认得那些书都是不入流的风月话本!
“难道我买不起吗?”陆宛飞奇怪的看了多莲一眼。
多莲磨了两下牙,“不是那个问题!”
陆宛飞挑眉,“不然?”
多莲义正辞严的道:“您怎么可以看这些书?这些都是教坏闺阁姑娘的书!”
陆宛飞笑道:“是吗?那正好,我正好想看一些教坏我的书,我看了再告诉你们书里是否有教坏姑娘家的内容。”
多莲快昏倒了,“姑娘!要是让夫人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陆宛飞气定神闲道:“所以不要让她知道不就行了,平时你们要藏好,千万不要让人看见了。”
两人见阻止不了,也只能瞪眼睛,祈祷主子看的时候不要让院子里哪个多嘴的看到了去夫人面前嚼舌根。
主仆三人又在街上逛了许久,问了路人之后,在一间隐蔽的老药铺买到了陆宛飞合意的银针,那副银针的针囊十分精巧,她也很中意,付了银子立即收进袖袋里,感觉更有底气了,两个丫鬟却是苦着脸,忐忑不安,怕冒充会医术的主子有了银针,将来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腿酸了,到茶栈歇会儿。”
陆宛飞率先走进一间古朴雅致的二层茶楼,地方很大,客人来来往往的,伙计卖力招呼,看得出来生意很好。
三人在临窗位子坐下,原本清霜、多莲不肯坐,陆宛飞说什么都要她们坐下歇歇腿,她们才勉为其难坐下,可两人都只敢坐长板凳的一半,不敢坐全,以免失了规矩。
陆宛飞随意点了蜜香茶和几样茶点,眼眸一直往外头溜去,这里距离徐府用跑的只要十分钟,但她如果突然跑过去,准会吓死清霜、多莲,假装散步,慢慢地晃过去比较可行……
“待会儿咱们不如到贵金巷走走。”她若无其事的提出计画。
两个丫鬟不约而同抬头瞪着她,清霜劝道:“这不太好吧,姑娘……”
多莲沉不住气,忍不住开口,“姑娘,贵金巷只有徐大人的府第,咱们没事去那里走,万一遇到徐府的人,又将姑娘认了出来,会怎么看姑娘?”
言下之意,一个姑娘家跑去看未婚夫的住所,这多不恰当啊!好像多恨嫁似的,要叫人瞧不起的。
陆宛飞蹙眉,她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一心只想与她家大人巧遇。
她想了想后说道:“待会儿出去买三顶帷帽,咱们一人一顶,那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两个丫鬟险些让口水给呛着,主子这方面倒是脑子转的很快,让她们没有反对的余地。“姑娘是想见见徐大人吗?”清霜试探地问。
“不错。”陆宛飞爽快承认了。“去看看日后咱们要住的地方,顺便看看能不能遇到徐大人,看看他的容貌俊不俊。”
她知道自然是俊的,只是前世她识得她家大人时,她家大人已是熟男,而古人又没有照片可以看,她很想知道年少的他是何模样,肯定别有一番俊雅。
“这种话姑娘千万不要让别人听到,据闻徐大人极不喜被人评论容貌。”清霜正色道。
陆宛飞微妙地一笑,“我知道。”
他不喜人们讨论他的外貌胜于他的学问,不喜人们将他与燕朝史上那些祸国殃民的男祸水相提并论,偏偏他的俊美让人无法忽视,他是京城贵女最向往的男人,是个香饽饽。
想到这里,她将两指搁在左右嘴角边,往上提了一下,做了个笑脸。
这是她在现代感觉到疲累时,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方法,后来演变成想到开心的事也会做这个动作,已经是她的习惯动作了。
角落的雅座里,徐凌澜浑身一震。
方然看到好友明显被什么惊吓的反应,也回头看了一下,不过他没看到什么能吓到人的事,于是问:“怎么了?让你吓一跳。”
徐凌澜定了定神,“没什么,我看错了。”
方然是他的好友,前世与这一世都一样,但他也无法对方然说出自己重生之事,而前世即便是方然也反对他娶花萸为正妻,认为他一时被情爱冲昏了头,将来势必要后悔,若娶了花萸会被满朝文武嘲笑,也会让徐家因他蒙羞。
说也奇怪,前世唯一支持他的竟然是他那向来严肃古板、不苟言笑的父亲和他的近身侍卫武錄,他父亲甚至语重心长的要他活在当下,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争取自己所爱,莫要虚度了岁月。
“你最近怎么回事,常常走神。”方然一脸的调侃。“还有,我听到的那个传闻是真的吗?你那个什么表妹,已经伺候你了?”
徐凌澜一直对女色毫无兴趣,他们更年少时,自己和几个好友要去花街柳巷开荤,他都不愿同去,现在其他人都有妻有妾、有儿有女了,他还是一个通房都没有。
因此他会首肯陆家的亲事叫他极为意外,而这几日传出的表妹暖床之事,就更叫他惊掉下巴了。
“你需知道一件事,待陆宛飞进门后,我会纳姜葆儿为妾。”徐凌澜啜了口茶,收回了视线,适才一定是他眼花了,一定是日有所思才会在别的女子身上看到了花萸的习惯动作。
方然瞪着好友,“什么?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徐凌澜唇角微微一翘,“自然是真的。”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方然蹙眉,不解地问道:“你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中邪了不成?”
“原因你不需要知道。”徐凌澜的眸子变得幽深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方然狐疑的盯着徐凌澜。“今天若你不说个明白,休想要走。”
徐凌澜淡定一笑,“我是可以不走,你呢?你夜不归营,你夫人会放过你?”
方然一噎,“那你就随我回府,说明白了才放你走。”
两人正僵持不下,外头一阵骚动,紧跟着传来惊呼,方然坐不住了,拽着徐凌澜去看热闹,徐凌澜对此失笑摇头,方然这爱凑热闹的性子,哪时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