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晨离去的那一眼充满阴狠之色,李隽心中有了谱,如今李晨已经被逼到狗急跳墙,决计不会饶过自己,看来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于是很快地告退,并让人把宫女带到安全之地,然后赶回承庆殿。
“大王,东宫已经行动了!”丰冠臣据报来说。
“李隽头戴铁盔,又穿上镜甲,威风挺拔地接过昙月递来的宝剑。“我们的人呢?”除了在承庆殿里的侍卫,外头还有一批勇猛善战的骑兵,养兵千日,就用在今天,于是先让丰冠拿了父皇赏赐的鱼符,得以命令禁军打开宫门。
“此时已经进了宫城,我让他们先埋伏在玄武门等候命令。”
“嗯。”李隽应了一声,娣向正用最坚定的目光凝视自己的的昙月,对她一笑。
“不用担心,等待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这一天,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昙月秀颜一凛。“尽管去做你该做的,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她知道李隽还另外派人保护自己,所以更不能连累他。
“谁敢说你是我的负担,我饶他不得。”李隽深深的望进那双毫不惧怕的双眸,正燃烧着照亮的火光,让他能从中获得勇气和信心。“等我。”
“我会等你的!”昙月有这份心,知道他们将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李晨咬牙切齿地回到东宫,听不进亲信的劝阻,马上下令召集所有的骑兵,决定杀向承庆殿,他非亲手杀了秦王李隽泄恨不可,也好永绝后患,否则谁晓得下一次秦王还会怎么坏自己的好事,早知道会是这样,这五年间少说可以杀掉他千百回了。
待大对人马出发,和齐王、鲁王等会合之后,李晨原以为承庆殿那些侍卫是阻挡不了他们,想不到接下来的转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李隽手下的精锐部队早就在半路上等着了。
见状,李晨一路过关斩将,态度怏然的策马来到异母兄长的身前,希望再给他最后一次的机会,实在不想走到自相残杀这条路。
“李隽!”李晨几乎要把牙都绷断了。难道不成这些年来,你都是跟我装疯卖傻?还以为他成日醉生梦死,已经不足为患,想不到一步错步步错,没料到他会使出这种诡计。
“若不如此,怎么逃得出你的毒手。”李隽冷嗤地说。
李晨仰天长啸,简直快要疯了。“我饶不了你……”才吼完,便拉满了弓,要一箭射死李隽了,拉了几次,却怎么都拉不满。
“可那你已经做出选择了。”李隽拔剑相向地说。
“太子,现在该怎么办?”
“鲁王和齐王哀叹们已经投降了…………”
在东宫当职的车骑和副护军着急的奔过来大嚷,这些年来疏于练兵,过于懒散,根本不是敌人的对手,一下子就溃不成军。
“你们帮我挡住他们!”吼完,李晨已经将马头掉转,想先逃回东宫再集合剩下的人马。
李隽俊脸一沉,不禁要替他感到羞耻。“丢下自己的部署先逃走,你又能逃到哪里?又还有谁愿意跟随在你身边?”
李隽沉凝的黝黑瞳眸火速的扫过眼前厮杀血腥的的鏖战,这一直是他想避免的,如今他们都已经无法回头,只有继续前进,
想到这里,李隽甩动握在手中的缰绳,与几名部署一起往李晨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却遭到几名依然对太子忠心不二的护军出面阻挡,因为要制服他们,所以又拖延了不少的时间才赶至东宫。
“李晨!”李隽甩去剑上的鲜血,大步穿过廊下,却见四周安静得吓人,没瞧见半个人影,连伺候的宫女、内侍都逃走了。
“大王,小心有诈!”跟随在李隽身侧的护军警戒地提醒。
“嗯。”李隽也发觉异状。
就在往大厅走去的路上,李隽不禁看着这座曾经是门庭若市的东宫仿佛人去楼空,所有的人都一哄而散,只留下无尽的凄凉。
“大王,太子会不会逃到皇上那儿去?若是皇上有心袒护,属下担心……”
护军说出新中的隐忧。
李隽倒不这么认为。“他知道父皇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信任他了,所以一定会先回到这里。”
说到这当口,正好一脚踏进厅内,里头呈现的景象让李隽和身旁的护军都怔住了,只见李晨心口上插了把短刀,倒在血泊中大声呻吟,原来就是看到这样,其他的人才会吓得作鸟兽散。
“好痛……快来人……五弟快来救救我……救救我……”李晨又恼又恨,要不是他太过惊慌,也不会一时大意地让人刺中一刀,自己还不能死,眼看皇位就要到手了,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是赵尚宫!”护军指着倒在另一边的人影嚷道。
李隽这才瞥见倒卧在另一边的中年美妇,正是赵尚宫没错,于是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扶起。”赵尚宫,你怎么……我叫人去请太医。”看来是她下的手。
“不用了……我已经喝下鸩毒……”赵尚宫咳了几声,然后从嘴角溢出一口黑色毒血。“我终于……替我儿报仇了……等了那么多年……总算……亲手杀了……他……可以母子团圆了……”她一直在等今天,知道太子和秦王打了起来,于是趁乱潜伏在东宫等待机会,总算了却了此生唯一的心愿。
“原来你都知道了。”李隽叹道。
赵尚宫已到了弥留状态。“我一直都知道……我的儿子……娘来找你了……”
最后一个字刚吐出便断气了。
“五弟……”李晨举起颤巍巍的手,一口起快喘不上来了。“我不想死……我还不能死啊……皇位是我的……我才是皇帝……”
李隽轻轻放下赵尚宫的尸首,来的李晨面前,心头像压了筷大石般沉重,并没有胜利的快感。“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若你当年没有害死四弟,也不会死在赵尚宫的刀下,”
“救……我……”李晨重重地吸了口气,接着两眼爆凸,再也不动了。
“三哥。”李隽蹲下身躯,看着李晨死不瞑目的表情,却只能叹气。“把太子过世的消息传下去!”如此便能停止这一仗。
护军马上衔命而去。很快地,太子被杀身亡的消息如野火般传遍了整座皇宫,贵为后宫之首的皇后听闻之后,知道大势已去,机关算尽,还是算不过老天爷的安排。
她很清楚太子之位将会落在秦王身上,将来即位之后,一定会调查两位兄长的死因,绝对不会放过她的,于是在当晚引鸩自尽了。
戌时时分——
“请父皇责罚。“李隽身上的镜甲满是鲜血,因为在宫中举兵作乱就是造反,于是前来向皇帝下跪请罪。
皇帝早就从统御宫廷禁军的云麾将军口中得知白天的事,明知应该即刻派兵阻止,可是心中对太子试图弑君一事已经信了八、九分,左思右想之后,便决定当做不知情,否则难保太子不会想再一次谋杀他,就算是亲生儿子,胆敢背叛他,也饶不得。
“朕知道不是你亲手杀的,一切都是三郎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皇帝抚主任李隽的头,声音苍老,感慨的说道。李隽哽咽的伏身。“多谢父皇。”
“事已至此,朕就封你为太……太子……”皇帝才说完最后一个字,嘴角突然剧烈抽搐,坐姿也跟着歪斜一边,满脸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父皇!快传太医!”李隽发现不对劲,大声叫道。
几名内侍小心熠熠地将罹患偏瘫的皇帝扶上龙床,紧急招来几位太医署的太医,轮番地诊脉治疗,朝中文武百官也全都进宫,等待结果。
“父皇的病情如何?”李隽问着眼前几位太医。
太医们先是面面相嘘,然后都摇头,表示皇上的病情并不乐观,连他们都束手无策了。“皇上已经意识不清,恐怕……无法再治理朝政了。”
“不管要用什么药,你们一定要治好父皇,听到没有?”他们父子好不容易可以好好的相处,李隽不想这么快就放弃了。“父皇一定会痊愈的。”
“是。”几位太医只好再把一次脉,想找出良方。
李面带忧愁地步出房门,外头一干文武百官大臣便朝他跪下,因为他们已经听到太医说的话,太子既然已经死了,鲁王和齐王他们又成不了气候,如今也只剩下这个让大家看走了眼的秦王可以胜任,何况不少人亲耳听见皇上封秦王为太子,当然要又他继承皇位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恭请秦王登基。”
“大胆!”李隽沉声怒喝。“皇上还在里头,你们竟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全都给我退下!”
大臣们还想再劝,都全被李隽给斥退了。
“大王!”丰冠臣也来到皇帝的寝殿,他已经处理好其余的事了。“太子的余党已尼全部投降,是否要处死?”
李隽闭了下眼。“今天的杀戮已经太多了,一切的罪恶全因李晨一人,如今他已经死了,若再牵连下去,只怕会让人心动荡不安,何况他们只是忠于自己的主子,何罪之有?等父皇清醒,我会请求赦免他们死罪,能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是,大王。”丰冠臣微笑地颔首,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也很高兴李隽能够赏罚分明。
“我先回承庆殿。”李隽说完又回头往房里看了一眼,此刻的心情不是别人可以体会,因为付出的代价真的太大了,如今只祈求父皇早日痊愈,心里这么想着,便脱下身上的镜甲,免得上头的血迹吓到昙月,这才举步离开,回到自己居住的宫殿去了。
等李隽回到承庆殿,已经是深夜。
此刻的他只想快点看到昙月,只有在她身边才能得到宁静,他的心才会安。想想真的很奇怪,昙月不像一般女子那么温言软语,曲意承欢,也不会蓄意地讨他欢心,若是有什么错的地方,她还会直言不违地开口纠正,与他辩驳,偏偏她这样的性子让自己对她越来越着迷,怎么了不会生腻。
几个负责把守的侍卫见到李隽回来,正要上前见礼,李隽摆了下手,要他们不要太大声,以免吵到昙月,心想她此刻或许已经等他等到睡着了。
就在李隽走进前厅,不经意地看到屋里烛火还点燃着,并且传出昙月与一名女子的对话声,于是驻足倾听,他并不是有意要偷听,但她们的谈话内容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才打消踱开的念头。
“……难道我这样求你还不够吗?想要往上爬难道有错?如果是你不曾想过要当贵妃,甚至成为皇后?”银杏跪在地上哀求。“只要人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可以继续留在宫里了。”
昙月语气清冷地说:“我很感谢你前来告诉我爹娘被关在何处,知道他们平安无事对我真的相当重要,可是……今天若你背叛、利用的人是我,我可以原谅你,甚至与你尽释前嫌,不再计较过去的事,但是我不能。”
“为什么?”银杏激动地问。“你不是说可以原谅我?”
“因为我不能让一个有可能再因为私心而危害到秦王的人在宫里,银杏,这个道理你懂吗?”昙月不许自己心软。“我不能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因为你确实做了,你可以骂我无情,一辈子僧恨我,甚至诅咒我都可以,但是为了秦王的安危,我不能答应你,甚至不能容许你再回到宫内。”
“昙月,我们是好姐妹不是吗?你不能把我逐出宫去!我已经无家可归了……”银杏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活下去的。”昙月不为所动地说,因为这件事也让她认清银杏,认清她是个能够在逆境当中抓住任何生存机会的女子。
“你……真的好狠心!现在的你可得意了,有了秦王这个靠山就不把其他人话在眼里,他将来还是可能会继承皇位,你不是贵妃也会是昭仪,所以可以不管别人死活,我今天算是认清你了。”银杏恼羞成怒地骂完,便从地上爬起来,悻悻然地往外走。
站在外头的李隽连忙退到暗处,不让人发现。
厅里的昙月垂下蚝首,因为太心痛了,眼泪却反而流不出来,她并不是无情,但却必须这么做,就算不被人了解也无所谓,她只做该做的事。
“她说错了,你可是未来的皇后。”李隽这才跨进门坎,来到昙月向前坐下,半打趣地说,想要让她开心。“我可以允许你让她留在宫里,只要能让你不要这么伤心,我愿意冒一次险。”
昙月抬起头似悲似喜的秀眸,笑觎着进厅的高大男子,语气还是带了些责备。
“现在的你可不能因为任何人而冒险,就算是为了我也不可以,你该为大唐和天下的百姓保重。”
“这世上就只有你不为自己着想。”李隽真想骂她傻,可是又舍不得说上半句,只能将昙月拥进怀中安慰,直到这一刹那,在她身边,好像身上所有的重担都可以暂时卸下,好好地喘上一口气。
“谁说我没有?只要能看着你成为让后世赞扬的一代明君,就是我的私心。”昙月抚着他的背,哽咽地笑说。“我已经知道爹娘被关在哪里了,请你马上派人去救他们出来,好好的安顿。”
李隽亲了亲她的发顶。“好。”说着,便唤来外头的部属,交代他们立刻到昙月爹娘被关的地点,将他们救回家中安置妥当再来回报。
“听说皇上病倒了?”虽然昙月待在承庆殿,还是能随时得到最新的情况,这是李隽对她的心意,不想让她太过担心。
“嗯,记得先帝也是因为患了偏瘫之症而驾崩,所以我很担心父皇也会撑不下去。”李隽悉眉不展地回道。
昙月用指腹轻抚着李隽紧锁的眉头,能够体会他此时此刻的忧虑和挂心。“生死向来不是我们所能掌握的,但求尽力而为,问心无愧而已,若皇上真的无法再治理朝政,你也不要太坚持,如今大唐的命运也剩下你可以倚赖,要对皇上尽忠尽孝,你能做的就是把朝政治理得更好。”
“你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就是因为父皇还在世,所以李隽才不愿即位,因为那并非名正言顺。
“那是当然。”那么你又了解我多少呢?昙月很想问李隽,不过她只是体贴地问:“累了吗?要不要歇一会儿?”
李隽将头颅枕在昙月的大腿上,安然地闭上眼。“只要一会就好……”他真的累了,不只是肉体,还有心灵,就算报了仇,他的兄长也不会复活,死去的母亲也无法亲眼看见,那是他最大的遗憾。“不会太久。”因为接下来还有好多事必须处理,他只能更加珍惜眼前这片刻的宁谧。
“好,到时我会叫醒你。”昙月牵起一抹心疼的笑意。
几案上的烛泪正巧滴下,就好像正在替李隽哭泣,那是他无法流下的泪水,再苦也只能往肚里吞。
于是,就在半个月后,由于皇帝仍然意识昏迷,在文武百官的请命下,秦王李隽便在大明宫含元殿正式登基,年号熙和,为光明祥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