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男人冷凝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在她一冲出宴会厅,他就跟了出来。
他知道他方才在厅里的表现,还有现在这样跟着她出来的举动,一定会让大家看出什么。但无所谓了,一想到她极有可能扬着温柔的笑容靠在别的男人身上,他就无法再管他人的想法。
真是可恶,拒绝他的帮助,跑来这种地方上班!
很好,他会让她知道,他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男人。
听见那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她犹如被点了穴,忘了该说话、忘了泪还在流、忘了动作。
良久、良久……
扬睫,眨了眨眼后,她怔怔地看着他。
哭什么?是啊,她哭什么?又为什么而哭?
是哭自己的遭遇?还是藉由哭泣,在发泄她积存许久的压力?抑或是害怕他会后悔曾那么好心地帮助她?更甚者,是因为在这种场合见到他出现,所以她难过?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这么伤心。
但她隐隐约约知道,最主要的原因似乎和眼前的男人有关,否则她不会在看见他后才这么难过。
她强压下心头那异样的情绪,眨去挂在眼眶的泪珠,抬首给他一个再公式不过的笑容,“嗨,余医师,真巧,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碰面。你来寻欢吗?”
他瞪住她,厌恶极了她这种态度。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她到底把他想成哪种男人了?
她母亲办丧事的那段期间,他就发现她对他的态度有了变化。
原先她对他的态度虽不热络,但倒也客气,可后来她却莫名的冷淡,甚至躲着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他开口要照顾她这件事吗?
“卿卿?是卿卿我我那个卿卿吗?”他眸光深浓,薄唇轻勾,语气带有浓浓的酸味。“用这种暧昧的名字,好诱男人上勾?”
他的鼻息喷在她脸上,惹得她香腮一片红霞,却又在听见他嘲弄的话语时,胸口微微闷痛着。
咬咬唇,刻意忽略胸腔那份陌生的情绪后,她嘴角弯扬,带着两朵笑花,“在这里上班的女人,靠的就是引诱男人的功夫啊。”
听听,这什么话?一个单纯的女孩子,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他很恼,却又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在心底叹息一声后,他轻捏她下巴,转正她的脸,深瞳闪了闪,微眯起,“为什么来这里?”
她对上他的眼。“我要钱。”很简单明了的答案。
“那么……”轻刮那犹如白雪的小脸。“为什么不要我的钱,却要这里的男人的钱?难不成……我的钱会咬人?”
她转了圈心思,淡柔道:“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因为……”她咬咬唇,艰涩开口:“因为这里的是交易,我不用背负人情,但你……你的……”
“所以你想告诉我,只要是交易的金钱,你就愿意收?”他眉宇冷淡至极,吐出来的话语更是让她难解。
气啊!方才好不容易才平息情绪,怎知不过几句话,她又再度引出了他的怒意。她不把他变成乱喷火的暴龙很不甘愿?
“……应……应该是。”他的身影蓦然欺近,她惊愕喊道:“你要做什么?”
定定望着她,男人轻扯薄唇,“你说呢?”长腿一提,勾住洗手间大门,轻轻一踢,让那扇门将他俩隔绝在这隐密的空间。
“余医师,你……”
“为什么宁可来这种地方,也不愿接受我的帮助?为什么?为什么……”心痛至极,只因她的拒绝。
他喟叹一声后,蓦然俯首,吻住她那沾了晶蜜唇彩的两片红唇。
她愕然地瞠圆眼,小嘴微张,回想着方才他那一声声为什么的语气。是她听错了吗?她怎可能从他嘴里听到那近乎痛楚的低喊?
直到她惊觉他的软舌探进她的口中时,才发现他做了什么。
推开他,她气息略紊,“你……怎么可以亲我!”
“怎么不可?又不是没被我吻过。你要交易,好,我给啊。”只手捧住她后脑,他再度密封她的唇。
他怒极,出口的话语,再不是温和。
交易?眨动眼睫。她懂了,却也更觉难堪。
之前被他吻过两次,她从没排斥,但现在她却不想被他这么亲密的触碰。
她紧闭牙关,不允他用这样近乎羞辱的方式待她,但他却吻得更重,执意与她交缠。无论她怎逃,他那张唇始终如影随形,她低幽微叹一声,却让他逮到机会窜入她齿关,贪婪野蛮地卷住丁香。
看来,大势已去……
她索性任他汲取,却也无法否认,胸口已是波澜一片。
她在他的吻中跌跌荡荡,找不回平稳的心跳,小脸发烫,身子像是被团火焰圈围住那般。
前两次他的吻,是温柔的,但这次却是截然不同。
初尝这般狂烈深吻的她,有些迷乱,神魂似在飞扬。直到男人的大掌欺上她后颈,将她旗袍的衣炼往下拉,露出圆润的秀肩……
冷空气吻上她肌肤,她陡然自那几要令她晕眩的狂吻中清醒。
男人的唇已转移阵地,落在她颈项,那似有魔力的大掌,收紧她细腰,两人的身子贴合得几乎找不到缝隙。
心思千回百转之际,她的泪已抛出。
曾经,她在他的相救下,逃过被男人侵犯的厄运;但现在,他却用几近相似的方法在对她!更好笑的是,方才她还有那么一些些的沉醉。
她视线穿过他,茫然地落在远处,菱唇轻启:“余医师……你想要我的身子吗?”语音微顿,又道:“我给你,但是……可不可以别在这里?我怕万一有人开门进来,你我都难看。还有,我……我没有经验,可能要请你多……”
男人闻言,胸间像被重击一拳。
他猛然松开她,狼狈地偏过脸,几个喘息后,他气息回覆平稳。紧闭双眸,想起方才自己失控的举动,挫败不已。
不是这样的啊,他跟着她过来,不是要这么待她的啊!怎么在被她惹怒后,就乱了思绪、就慌了心神?
张眸,那双转深的黑瞳逐渐淡去,他回过身看她,在瞧见她红肿的双唇与颈项上的吻痕时,暗咒一声。
他伸手抚过她的唇后,大手绕过她的肩,将被他拉下的衣炼推回原处。手指撩起她微卷的发丝,塞回她耳后,然后,眼神对上她的。
四目相接,分别陷进对方的凝视中。
短暂的沉默后,他先打破,“昀清,我很抱歉,我没想到我会如此失控。”他捧住她的脸,“吓到你了,是吗?”
他的表情已恢复平静,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她半垂视线,悠悠开口:“余医师,你很介意我在这里上班?”
“介意,我相当介意。”
“为什么?”她扬睫,满心疑惑。“我在哪里上班都一样的,只要有收入就好。你何必介意?这和你没关系啊!”
他笑了笑。“有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喜欢的女人在这种地方上班的吗?”
她闻言,呆楞住。
他是在告诉她,他喜欢她?但……怎么可能?
瞧见她眼底的困惑,他又笑说:“若不是因为喜欢你,我为什么会想照顾你?我又为什么在看到你在这里上班时,会这样恼怒?你还不懂吗?看不出来吗?”
喜欢她?他说他喜欢她?为什么?她不特别啊!
她知道她有张不算差的面容,除此之外,论家世背景、论个性脾气,她并无过人之处。真要论起来,她在他诊所看见的那位大美人,条件不是更优?
“为什么?”她望入他眸底,却只见清澄,他不是在逗她玩。“为什么是我?”
“不为什么。”他宽额抵着她的。“因为你是你,所以就是你了。”
“……什么?”她眨了下眼,仍是困惑。
他笑叹一声。“认真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常常想到你,很想走进你的世界,分享你的喜怒哀乐,为你做些事。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么?”
她看着他淡柔的神色,唇掀了掀,想说些什么,喉间却似被什么东西塞住。好半晌,才轻轻地说:“可是,我对你并没有那种感情很深浓的感觉。”
他笑容敛去,看起来像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但实际上,是因为从没被女人拒绝过的他,先是被她拒绝后,又听她说了这样的话来,心头颇不是滋味。
原来,他这张好看的脸,也有吃不开的时候。
但……又何妨?她现在对他没有深刻的感情,难保以后不会有。
“没有关系,也许是我从没有正式追求过你的关系,所以你不清楚,或是不确定我的感情。”他顿了顿,继续笑道:“从现在开始,我正式追求你。”
“没有用的,余医师。”他的表情相当诚挚,让她心头微乱,似乎再也无法肯定自己的心绝不会为他所动。
稍敛下那不确定的想法后,她才又开口:“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父亲的事,我早打定主意不交男朋友、不结婚的,因为我没把握我能找到幸福,并且握住它。所以,你不必再费心思在我身上。”
“我承认男人确实都有劣根性,但不是每个男人都和你父亲一样,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握不住幸福?”他知晓她双亲间的感情,也知道她的妹妹不是她母亲生的,但如果她拒绝他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害怕爱情,那么,他就安心多了。至少,他还有努力的空间。
“试试看……这不是在赌吗?”她望着他,神情迷惘。“万一我输了呢?”
“你为什么不想,如果你赢了呢?”原来,她这么悲观。
“可爱情,是包了蜜的毒药。”她看了太多、也听了太多。
他幽黑的深目直勾勾望住她,启唇,是坚决无比的态度。“我是医生,理该回答你我有解药,可是我却不想这么说。我能说的是,我只想静静陪着你。至于蜜,我也没有,我只有坦承。”
她眸光似水波动,漾着困惑、犹豫、和丝丝感动……但,她要怎得知,他这番让人感动的话若不是蜜,会不会是糖?糖衣剥开后,又是怎样的内容?
见她只是拿着一双眼静默地睇着他,他轻叹一声后,才又说道:“试试看好吗?让我们试一段时间,如果你对我仍是没办法有男女之情的话,那……我会放弃。”
试吗?要试吗?倘若最后她输了,那试这个有什么意义?但是心底却隐约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如他这般的男子,她为什么不把握?
思忖良久──
“余医师,可以给我时间考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