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大的误会,谷苓飞是爱上了一个自己不该爱的人,而且爱了那么多年,所以在他终于得到“她”的时候,才会那么感慨,那么激动。
本来是个如愿以偿的故事,本来应该是欢欢喜喜的大结局,可错只错在他爱上的人是他的后妈,而他得到的那个女人是个“和他后妈感觉很像”的女人,就是她!
严妙怡缩在洗手间,坐在马桶上抱着脑袋,哭都哭不出来,谷苓飞喝得太多,又去洗澡,刚结束就睡死在了地板上,她还要把他拖到卧室,放到床上,而谷婷婷则打电话回来说今晚不回来了,让她回家。
她怎么可能回家,短短几个小时,她对这房子的纠葛可是数也数不清了!也不管“未经主人同意借用洗衣机”是不是不合礼数,严妙怡把准备带回家的脏衣服放在洗衣机里滚啊滚,人则颓废在马桶上进入失神状态。
她千万个没想到,谷苓飞吻那张照片的人会是他的后妈,也没想到他说不会让谷婷婷伤心,原来是指这个意思。
只是这微小的错误,让她的存在变成了多么可笑,她竟然还曾一时幻想过,他是不是真的爱上了她?当然不可能,怎么可能!他爱上的是他眼中的施余欢,所以在酒醉下,将严妙怡和施余欢当成了同一个人,谷婷婷说她跟她妈妈的感觉很像,现在她知道到底是有多像了。
他们都对对方的话有所误解,结果就成了如今的局面,她甚至不能说自己是被谷苓飞强迫的,在那个时候,自认多么冷静的自己,竟然也自作多情起来。
为什么明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她就是没有推开那个男人呢?真的要死了,那样激烈的事情,她根本想都不曾想过,而自己还真的干出来了!
就算原先有点虚张声势的成分,如今她可是真的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那个男人会放过她才怪;哦,从一开始谷婷婷就什么危险也没有,她难得的热心肠倒是把自己扯进去了。
洗衣机的水都停了,她也毫不自知,直到客厅的灯亮了起来,严妙怡吓了一跳,跑出去看,谷苓飞正拿着一杯水不紧不慢地喝着。
半夜渴醒了吗?谷苓飞是在喝水,可眼睛也没离开过她,等他喝完了,把杯子放回去,才问她:“你有什么条件?”
“我该有什么条件吗?”很好,看来他是酒醒了,而且也没有失忆的样子。
谷苓飞盯着她那张明显有怒色的脸一会,垂下眼皮似是思索了什么,说:“如果有了小孩就生下来。”
“小孩?”严妙怡半天没反应过来,不是应该开口给她个百、八十万封口费之类,才符合他的个性吗,“什么小孩?”
“我不是射进去了吗,可能会有小孩吧,如果怀上了就生下来。”
严妙怡脸“刷”一下成了锅底色,又青又红,又气又羞,他会不会记得也太细节了。
“为什么要生下来,你养啊?”
“我养。”
“你!”严妙怡一气,“我知道你养得起,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小孩会过得幸福吗,他的爸爸妈妈间没有爱,又怎么给得了他爱,养小孩可不是养猫养狗!”
谷苓飞眉一皱,也很动气的样子,“没爱又怎样?”他说:“我亲生妈妈是我爸在酒吧遇见的,他们谈了一笔交易,我爸给她一笔钱,她帮我爸生孩子,从此小孩与她无关,就是这么简单,为什么不可以?”
“请不要拿你的例子当通则好吗?”虽然严妙怡被他轻松说出的事实震撼,可一旦与自己联接起来,在他眼中她和他的亲生母亲是一样的,她就没办法对这个人抱着什么同情。
也许他的成长经历跟许多小孩都不同,也许他的人生观会这么偏差不是他自己造成的,但是……严妙怡吸了口气,大喊:“我才不会让自己的小孩变成那样,绝对不会!”她反射性地抱住小腹,好像真的已经有个小生命诞生在那里。
先前还说没有爱的小孩会很不幸,但他将她误作他人,还可能让她怀上小孩,而她现在却死抱着肚子,不让他“害”她的小孩,真是矛盾的女人,还是说所谓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母性吗?
而他自己呢,就不矛盾吗?她跟那个人,完全不一样的脸,他竟会搞错,而知道错了,他也还是选择了错到底。
他可以和不爱的女人上床,但绝不会和不爱的女人生孩子,如果一定要的话,那个女人也必须是他有意挑选的,可她哪种都不是,她只是一个意外,是他一时的意乱情迷。
她和那个人,身上都有一种魔力似的东西,明明都是很普通的女人,但就是有本事牵动他心中的某个部分,可是,那种魔力又似乎有些不同;刚刚在楼上他早已经醒了,他知道她还在,却没有第一时间来见她,因为他需要一些时间,想通一些事情,但还是没有想通。
知道是她,他仍是继续到了最后,可如果那个人真是施余欢,等他清醒过来时,他会像现在这样,并不觉得有什么后悔吗?他想那是不可能的,他一定会后悔,非常后悔!
那么,在最后一刻,他心里想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深爱多年的女人,还是被代替的女人,这好像并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随你。”他说:“但你不许吃药,如果有了小孩不许打掉,也不许将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在他想通前,他不想节外生枝,但唯独孩子的事他不用去想,他既然做到最后,就不排斥有这种结果。
“是今天的事,还是指别的事?”严妙怡目光骤然变冷,“你是觉得你对后母不正当的想法对于谷婷婷来说很抱歉,才对她那么好,以作补偿吗?”是他觊觎自己妹妹的妈妈那么多年,才从而在别的方面补偿,好让自己平衡一点吗?
“你在说什么啊?”谷苓飞看着她,轻轻淡淡,好像她是个疯子,“我对婷婷好,是余欢对我说过,让我好好照顾婷婷,那些事你要说也随你,只要有人愿意信。”他还有别的事要思考,已经被她知道的事也无须隐瞒,此时谷苓飞一点不觉得被她拿来说有什么尴尬。
严妙怡呆愣愣地看谷苓飞上楼,还关掉了客厅的灯,这些在她看来,又成了另一番意义,严妙怡只觉得,漆黑的大宅,让人打内心身处地发凉。
隔天一大清早,谷婷婷回来看到严妙怡还在,而且还是在她家的沙发上睡了一晚,又是感动又是惊讶,抓着她不停道歉,声音之大把谷苓飞吵到醒来,不过看谷苓飞的脸色,就算没有人吵,他也不像是睡得很好的样子,比喝醉时的脸色还要难看。
“婷婷,你那个朋友死了没?”谷苓飞居高临下地问,分不出是在损人还是认真的。
“没有,哭了一晚上总算哭累了,没力气自杀了。”谷婷婷仰头问他:“哥,你呢,你知不知道昨天自己是什么样子啊,妙怡姊在这照顾了你一晚上。”
“不,是我的衣服没干,没办法走。”严妙怡说。
“那还不是我哥吐的,哥,你真该好好谢谢人家!”
“那是自然。”谷苓飞还是用让人分不出语意的声调平稳地说:“我正打算请严小姐到公司帮忙。”
“什么公司?”严妙怡一惊,这种事她怎么没听说?
“自然是‘In Night’,严小姐是研究生,能力又很够,在大学当个助教实在太浪费人才,我的秘书正缺一个助理,我觉得很适合严小姐你。”
“那谁要教我念书啊?”谷婷婷有点不满。
这么说来,就是她周一到周五要在谷家的公司待着,谷苓飞成了她的上司,而周末还要上门和他面对面?看到谷婷婷那么高兴,严妙怡深感这其中太有问题了,谷家的人,都不管他人意见的吗?
“等等,我有自己的工作啊。”她赶快说出重要事实。
这会谷苓飞已经走下了楼,而谷婷婷认为一切已经决定,开心地去厨房找早餐了。
“辞掉不就好了,反正你大学待了两年还是助教,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前途;你爸爸要做心脏手术,家里需要钱,秘书助理是为你特别设立的职务,你只要每天来打卡,然后玩玩纸牌游戏就可以了,薪资比当个家教好上数倍,不是很轻松?”他有意放低声调,不让谷婷婷听到,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严妙怡语塞,半天才以同样的音量开口,说:“你调查我?”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她家里的事情。
“总不能放个可疑的人教婷婷。”谷苓飞直言不讳:“今天就去辞职,对你和你的家人都好。”
这听上去怎么像是在威胁她,而且是以高薪轻松的工作威胁她,还跟谷婷婷说什么她“很有能力”,实际上只是给了她一份闲差,让她白拿薪水而已,根本是在应付她!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一种补偿吗?就像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个‘条件’。”对于她能很快理解这点,谷苓飞赞许地挑了下眉。
是的,她是很需要钱,对于这么好的条件,她没理由拒绝,可她不能容忍自己被他看扁,与其继续留在大学证明自己的傲骨,最后还要被他使花招弄走,她还不如就去了那间公司,然后做出一番成绩让他另眼相看,让他知道,她严妙怡并不是个他可以随意玩弄的女人,她拿他的薪水拿得心安理得,跟和他上了床一点关系也没有。
严妙怡这辈子没跟谁赌过气,但跟谷苓飞赌的每一口气,都是赌上了自己的未来!
两个月后,谷苓飞瞧着秘书递来的一迭文件,久久都没有让秘书离开,等他目光从那迭文件离开,秘书脸上的笑容已经成了苦笑;任何一个跟他待很长时间的员工,都会露出这种表情,他很可怕吗,干嘛露出那种惊恐的样子,他又不会吃人。
“经理,还有什么事吗?”秘书问得有些心惊胆战。
“没有。”谷苓飞说:“最近你表现很好,文件都排得很正确,紧急的放在最上面,重要的其次,然后是一般的,至于那些没意义的则都过滤掉了。”
秘书眼一亮,得了特赦似地,“谢谢经理夸奖!”
这份秘书的工作是她托了无数关系才得来的,早就听说这个谷苓飞是总裁的儿子,谁的面子也不讲,如果她做不好,一样要开除她,被分来给这个人做秘书本来已经够倒霉了,整天精神紧绷,偏偏这个经理还龟毛得很,无论她怎么做也总是有些错误;好吧,她承认自己有点能力不足,想象中的肥差已经变成了一种精神折磨,可送礼托关系的钱还没挣回来,如果这个时候被开除,她可就亏死了。
没想到,这个经理竟然也会表扬人。
“日程安排的也很好,最近是机票也没有订错过。”谷苓飞接着说,就在秘书本来青色的脸渐渐转为亢奋的粉红时,他突一顿,抬眼看她,“明明能做这么好,为什么之前不这样,我问你,我安排给你的那个助理怎么样了?”
“助理……很好啊,就按总裁吩咐的那样,每天看到她按时上班就好了,什么都不用管,也什么都不用交给她做,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她这两个月都干些什么了?”
秘书欲哭无泪,就知道在谷苓飞这,只会有平白无故的惩罚,不可能存在平白无故的表扬,“她用这两个月的时间,每天上网查数据,了解本公司的发展史、经营的业务,和合作的伙伴,并了解这几年我们和别家公司每一次的合作,帮我整理资料,理清公司的内部关系,然后最近……”
“最近了解的差不多了,开始帮你处理给我的文档,从筛选到整理,连我的个人行程也一并安排了?”
“经理,不是我逼她做的。”秘书觉得腿有点软,“这一切都是妙怡主动要求的,我真的没有强迫过她啊,是经理你说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天啊,真的什么也瞒不过这位经理的法眼啊,本来还觉得来了个这么得力的助手,自己什么都不用做了,轻松得不得了,只要她们不说没人会知道,只是……
表现差也不行,表现好也不行。
秘书被谷苓飞赶了出去,因为他想知道的事已经确定了,转过转椅,望向落地窗外一片宏大的商业区高楼,连太阳都被挡在了楼的那一边;他望得出了神,脑子里全是秘书刚才说的那番话,却不怎么明白自己强迫症似地一直在脑中回放那些话,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