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也不看长街依旧繁华热嚣的景象,一路目不斜视的直奔城东宅子,落了地引来一地掉了下巴的声音。
“您是……”新进的门房揉眼。
“大爷,好久不见,您都上哪去了?小的好想你。”这是三代都在百里府服务的老园丁。
“哟,稀客,什么风把你吹回来的,还是天要落红雨了吗?咱大哥也知道要回来!”
酸不溜丢的不是外人,百里鸣彧很目无长兄的狠削百里陌。
自家大哥耶,不是张三李四,也不是王二麻子还是李家大婶,以上这些人一年到头还会在路上碰个面啊什么的,自家大哥却整整两年多一出门就像丢掉一样,回一次家那么耗劲,连吃年夜饭也找不到人,啊,是怎样,搞失踪也不是这样!
“大哥受伤了,要骂等回头再骂吧。”眼尖的勾曦玉可比丈夫细心多了,一眼就看见百里陌脸色憔悴,神情阴鸷。
“他向来皮厚肉粗有什么好担心的!”百里鸣彧还在狂吠。
勾曦玉瞪他一眼,顺便指使,“你啊去让人端水到大哥院落去,越快越好!”
“干么对他那么好……”老婆有令,焉敢不从。
“不必,只是小伤。”百里陌淡淡回绝,他的音量依旧维持著低沉浑厚,丢下几个字转身回他自己的院落去了。
一直尾随的梧桐在三个人之间瞧来瞧去,这会儿看见大哥走了,带著歉意点点头赶紧跟上百里陌。
“我就说好心被雷亲。”有气无力的声音。“我说……小曦,大哥会不会是觉得家里没温暖才不回来的?”
“大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勾曦玉嘴角含笑,知道老公钻什么牛角尖了。
“他从来没用过那么凶的口气跟我讲话呢。”原来是心灵受创了。
“受伤的人谁脾气会好了?”
“我马上去叫木兰过来。”
嘴硬心软的人立刻想到百里家的那个苦命大夫;连城木兰的苦命在于他三生不幸的认识这几个兄弟,每回家里有人出事,他铁定只有乖乖抱著药箱来报到的份。
百里鸣彧用大拇指抚过妻子面颊。他好不容易从勾心斗角的金銮殿上溜回来陪老婆喁喁细语,却杀出个程咬金来。
偏偏这程咬金还不能当作没看到!
“我会去照顾大哥的,你早去早回。”
勾曦玉老家开的是道馆,对跌打损伤经验丰富得很……虽然那么大一条口子一看就知道是刀子砍的,原来这年代跟她那个年代其实差别不大,混江湖的下场不管白道黑道身体不是伤就是疤,没一个是完整的。
“我用飞的,一下就回来。”
百里鸣彧作势飞去,依依不舍后提气点足跃上黑瓦,翻墙出去了。
宅子太大有一点麻烦就是出门不方便,总要绕上那么大一圈,会轻功的好处就是当小偷还满方便的。
看著不忘回头抛个香吻给她的老公,勾曦玉好笑的摇摇头也向灶房走去。
片刻后。
想当然耳,一听说在外游荡不归的主人回来了,这是大事,本来空寂如死城的院落突然钻出来许许多多的人头。
“叫他们都出去,吵死了!”百里陌可不领情,一声狮吼把刻意想表现勤快的仆役丫鬟们给吼出他的藻冕楼。
回来就是想求个清静,要这些人来做什么?!
“很久没回来,连脾气也变坏了。”
本来在茶楼跟人家聊是非顺便谈生意的百里雪朔被老二抓了回来,他可不吃这套,下人端上的茶他端起来就享用,二郎腿跷得老高。
他们家老大又没指名道姓叫谁滚蛋,他皮皮的当他的三爷,就不信有人敢把他扔出去!
百里陌用下人送进来的热水跟巾子抹了脸,环顾这仍旧保持著窗明几净的楼。
“我累了你们也出去吧,有事改天说。”
想不到枪头这么快瞄准他……
“老二说,是因为我们这个家没给你温暖,你才不想回来?”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百里鸣彧点头如捣蒜。
“如果你们两个肯立刻出去,就是给我万分温暖。”由心里透出来的疲乏再也不想掩饰,百里陌说道。
啊,人家都这么说了,难道还要厚著脸皮继续厮混下去吗?
两扇朴实的木门当著被许多人拱在手心哄著疼的主子面砰然关上。
百里鸣彧搔头,眼睛死瞪那扇再也没有动静的门。
“有问题。”
“问题很大。”三爷有同感。
往常那个没脾气的百里家长子端的是神采飞扬,意气飞湍,开口不是滔滔不绝的江湖逸事,要不就是携朋喝友,这次,好久不见形于外的怒气,啧啧,一定有事,要不然他把头拧下来给人当毬踢。
一个逮人。
一个负责盘问。
被包抄的梧桐像受惊的兔子。
他可没想过陌大哥的两个弟弟也会武。
“小兄弟我们见过吗?”不愧是奸商,懂得迂回。
“我这两年才跟在大哥身边。”
换言之就是没有。
“他走到哪你跟到哪?”
最好是连裤带都结在一起,这样要问话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是当然!”
“最近一个月你们去了哪?”
魔掌伸出来了。
他讲了两个西边水寨名称。
“再往上推一个月呢?”
梧桐毫不迟疑又说了一个阴森森的名字,外加一听就感觉不是好东西的派会名称。
百里鸣彧的眉头开始打结。
“他腿上的伤又哪来的?”
不是老王自己卖瓜,他大哥的武艺名列武林榜前三名,兵器谱上名列第二,这武林榜与兵器谱数百年来信誉卓绝,江湖人物没有谁敢随便去质疑它的可信度,他大哥的崛起又是这般轰动,名列第三不是第一或第二的原因,在于书写武林榜的传人点金笔在几年前宣告失踪,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更新所造成的。
“今天狠剿阴山五寨被对方的关山刀砍中的,你们知道他们多小人吗?五个人对付大哥一个,大哥啊把他们追到山涧峭壁一直逃……说起来,大哥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不是他武功不好,你们千万不要误会。”一谈起辉煌战绩,梧桐年轻的眼睛亮得像夜里升起的第一颗星。
是个诚实的孩子。百里雪朔暗忖。
不过他那向来把正义摆中间的大哥,怎么越听越像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显然把每个字都听进耳朵里的百里鸣彧也有同感。
“除了这些,你跟他同住同寝,我大哥都没有怪异的举动吗?”
梧桐有些支吾,“你们……问这些做什么?”
“我们是兄弟,难道会害他不成?”
“谁知道,兄弟阋墙也不是新鲜事!”
“看你年纪小小,心眼还满多的嘛。”百里雪朔逼近。
“其实也没什么……”嘴里说什么的人感觉到一股压力。“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哥一到夜里,总是一个人坐在黑黑的屋里,黑灯瞎火也不睬人。”
“每天?”
“几乎是。”
百里雪朔用食指朝著百里鸣彧勾了勾,然后开始咬起耳朵来。
戚戚促促……戚戚促促……也不知到最后有没有商议出个子丑寅卯来?
至于被利用完毕就晾到一旁去的梧桐,别说想插句话,等到发现偌大的院子就剩下他一个时,那两个大人早就不知去处。呜……大家都有事做,他他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