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感情风雨终告落幕,日子平静下来。
他们的感情与日俱增,就算没有敲锣打鼓公诸于世,在举手投足间就已流露出无比亲昵的况味。
一如现下,林、越两人又来到这小小的合院聚会,本来正与两人畅谈的连骏忽地一蹙双眉,伸手挽住端着茶前来的辛海棠。
“这烫伤是怎么回事?”
林一越两人也好奇地跟着睁大双眼张望。
辛海棠抽不开手下只得据实回答,“没什么,只是方才在沏茶时不小心被些许热水烫着。”
“这还叫没什么?”连骏立刻起身,气急败坏带着辛海棠来到灶房,要她将手浸入水缸中,接着转身忙着找东西。“金创药膏呢?我记得家里还有金创药膏的。”
“收在墙边斗柜里了,奴婢这就去拿来。”
“什么你拿!你的手给我好好浸在水里,动都不许动一下。受伤了还不自爱?留下疤痕怎么办!”
“奴婢不在乎留疤……”
“你不在乎我在乎!你是要我心疼死吗?”
站在门边偷听壁角的林、越两人均张大了嘴,当连骏步出灶房看见他们的怪模怪样,立刻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都听见了,都明白了是吗?”
“没错!我们都明白了。”两人异口同声,朝稍后才走出来的辛海棠深深一揖。“见过骏嫂!”
辛海棠整张小脸立即泛红,呐呐不成语。“奴婢……就只是奴婢……”
“胡说,你不只是奴婢,你还是我的海棠儿、我的心上人,他们口中的骏嫂。”连骏马上反驳道,一把将她搂得紧紧的,接着俯首亲吻她。
“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在人前公然吻她!即使只是一记浅浅的啄吻,也够教辛海棠脸红的了。“林爷和越爷在看哪!”
“没关系,请继续,就当我们不存在。”林一郎直到此时此刻才发现辛海棠或许容貌平凡,但脸红的模样着实可人,与连骏俊美的相貌堪称绝配。
“你真是好福气啊,阿骏,能有如此佳人相伴一生。”越楠生也道。“我也想要有一个这样漂亮妻室。欸,你们成亲时一定要请我去喝杯喜酒啊。”
成亲?喝喜酒?辛海棠闻言乍喜还忧。虽然她与连骏已经山盟海誓,互许终身了,可是依礼法而言,他们真要正式成亲恐怕阻力重重,别的不说,连老夫人与荷夫人就不可能点头同意这门亲事。
但连骏的想法显然与她不同。“你们当然要来喝我们的喜酒。”
“只是……你们的亲事,真的没问题吗?”林一郎问。“你家里的人会同意立丫头为正室吗?”
“事在人为,如何不能成?只是恐怕需要多花点时间和心思和家里的人商量罢了。你愿意等我吗?”最后一句,他朝身旁眼眶泛红的辛海棠问。
“愿意!奴婢当然愿意!”她迭声应道。
“唉!你怎么还称奴婢?你昨天才答应我要改口了,不是吗?”连骏严肃地纠正。
辛海棠感动未竟,羞意又现。“奴婢……不,妾身愿意。”
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女子能在他面前如此自称了!连骏心中对此非常满意。
“愿意什么?你说个明白。”
“妾身愿意等候与您正式成亲那一日到来。”她慢慢绽开笑容,但声音里却开始带着哽咽,吓得连骏赶忙把她搂紧。
辛海棠还没真的哭呢,一旁已有人泪满襟。
“太感人了……呜呜……多么刻骨铭心!”林一郎与越楠生不断互相为对方擦眼泪。
这下子辛海棠反倒哭不出来了,与连骏啼笑皆非地看着这两个大男人哭个痛快。
平静的日子持续着,连骏依旧黎明即起,准时赴兵部公府上工,待放工后又返回那栋小合院,与辛海棠相亲相爱,缱绻缠绵。
闲暇时,他们会一同出门散心,逛逛市集,欣赏摊子上所卖的各种琳琅满目的小东西。
“这发钗真美。”连骏挑了支银钗,材质中等但雕工颇佳,是朵栩栩如生的盛开海棠。他毫不犹豫的买下,并要辛海棠立刻簪上。
辛海棠依言而行,羞涩地问:“好看吗?”
“嗯……”连骏故作严肃的沉吟着,接着凑至她耳边低语,“人比花娇?人更娇。”
辛海棠整张脸变得嫣红,极为娇媚。
返家后,两人一边吃着辛海棠准备的红枣莲子汤,一边话家常。
连骏突然想到一个多年来不曾有过的疑问。“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我身边无微不至地服侍我,何来空闲的时间练武?”
他知道她懂得武艺,且多年来不曾荒废,光是看她做家事时需要使力的地方显得毫不费劲,不少困难的动作也能轻巧的完成便可见一斑,他不懂的是,她哪来的时间练功呢?
辛海棠淡淡的一笑,“其实在服侍您入睡后,妾身有空必定会再练上一个时辰的功夫。因为妾身所练的皆是近身搏击和防御的招式,所以练功只需时周身三步方圆范围内便已足够。此外,妾身也常常趁着侍立墙角的时候,在心中默默演练招式,或悄悄温习指掌的动作。”
“是什么样的动作呢?让我瞧瞧。”连骏感兴趣地追问。
辛海棠便将一只手伸到他眼前,眨眼间五指陡然伸直,如剑指人,朝空翘起又如弹弓击射,简单的动作却力道十足,虎虎生风。
“哇……”连骏赞叹不已。“我从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因为这些年来没有妾身出手的机会。”辛海棠收回招式,淡淡地回应。
“此乃值得庆贺之事。”
连骏立刻会意。“如此说来,我不懂武功,且在有些人眼中是个无用之人,倒是好事一桩,不招人妒也不惹人恨,自然没有生命上的安危,也就不会连累你了。”
财富诱人,权力惑心,连家主事者往往是每一代年轻菁英相竞角逐的大位,其竞争自然激烈万分。
尽管连骏已经搬出连府,但是仍然能间接耳闻一些消息,比如大堂兄和几个远房堂兄弟已经联手,准备斗垮以二堂兄为首的那些人;或是四堂叔的小儿子老是放话大位非他莫属,已经惹了好些人不快……在在教他听得只能苦笑、叹息。
苦笑,是因为感慨在财富及权力面前,人心变得如此疯狂且贪婪;叹息,则是领悟这种因权因财而上演的亲人阋墙的戏码,除非有个份量十足的人出重手,否则不会有平息的一日。
当连骏年纪愈长,便将此一事态看得愈明白,才转而庆幸自己不能习武的体格,早早就被弃于竞争的暴风圈外,才能得以顺利搬出家中,另谋自己的一片天。
也幸好如此,他才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留意着家族正上演得愈来愈激烈的争权戏码,寻思解决之道。
忽地,一只小手轻柔地覆上他的手背。一脸诚挚的辛海棠轻声开口:“放心吧,骏少爷,无论发生什么事,妾身永远都会陪在您身边。”
没有任何花俏的字句,也没有听来感人肺腑的激切声调,她只是简单直接地告诉他一件既明显又绝不会改变的事实。
“嗯,我明白。”连骏轻轻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我都明白。”
他什么都明白,但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做便能出手的,需要有天时地利人和的契机,令人扼腕的是,那个契机至今还未出现。
兵部公府近来正忙着事务调动一事。
所谓的事务调动“是各部门里的成员将自己原本负责的事务做个简单的整理,交由他人负责,自己则接手其他人事务的做法。
以文书生员一职而言,连骏便必须将自己惯常负责的北方军情公事行文交付给其他人处理,自己亦要承接他人原本负责的事务。
这种调动的规定自兵部公府成立后便已经订下,用意是避免有人因长年负责某些特定事务,因熟悉而怠惰,反而容易犯下工作上的疏失。
同时,这也是人才培训的方式,纵使文书生员看似是个小官,但如果能够娴熟此部门的一切事务,何尝不是一种能藉以往上升官的机会?就待有心人自行参悟了。
完成自己的事务交付,连骏回头承接新的工作,忙了一整个早上,甚至没注意到中午报时的钟声,一个劲儿埋头苦干。
“阿骏,吃饭了。”林一郎及越楠生走过来招呼道。
“你们去吧,我想再熟悉一下这些接手的事务。”连骏自一大堆书信间抬起头道。
“何必这么拚命?它们又不会长脚跑了。”另一名文书生员忍不住道。
“而且这些事怎么做,程序十之八九都一样,根本不必怕不会上手。”
“没错!”其他人跟着点头附和。
连骏淡淡一哂。“因为我比较笨拙啊,所以得一字一句读这些书信,才敢誊写入卷宗内啊。”
“什么笨拙,是你太认真了。”没人相信连骏的话。“你何必这么认真?反正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
“怎么会不重要呢?□连骏轻声却坚定地反驳道。“我们所经手的这些军情消息,是锦氏皇朝守国护民的重要消息来源。我们需要好好整理卷宗,才好上呈皇上,告知皇上各地军情动态,皇上才能依此作出或派兵戍守、或枕戈待旦、或大军齐发、或偷袭暗击等重大决定,哪里不重要?”
“唔……”随着连骏道出的一字一句,众人从鼓噪到鸦雀无声,哗然到全数静寂,由不以为意到凝神思索,想法也纷纷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