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三又几天不见人影了。
尔沫知晓他的工作性质,经常来去无踪,但他们都已经互表心意了,他好歹也在离开前知会她一声吧,让她这样盼着,算什么嘛!
就在她生闷气之际,老高来到铺子节,满脸带笑地唤了一声,“尔姑娘。”
“高叔,这么早?”老高是周房氏的忠仆,个子瘦削,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我来给老夫人送个口信,顺便带包子回去。”
尔沫不免有些紧张,“奶奶怎么了吗?”
“老夫人很好,只是老夫人想在离开崇安前,请尔姑娘过府一叙,不知尔姑娘可愿赏光?”
“当然。”尔沫一口答应,但旋即露出难舍的表情:“奶奶要走了?”
老高笑叹一记,“老夫人其实早该启程回去,是因为遇到了尔姑娘,舍不得离开。”
“那高叔把时间跟贵府的地址告诉我,我一定准时赴约。”
老高回道:“不用派轿子过来接姑娘吗?”
她摇笑了笑,“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便行。”
老高点点,“那好,姑娘可有纸笔?”
“有,你等等。”
尔沫回屋里取来纸笔交给老高,老高将时间地址写下,再交给了她。
她看了一下,“我知道了,那高叔今天要几个包子?”
“老夫人交代要二十个素包,二十个肉包。”老高说。
“明白。”尔沫点数了足量的包子装在篮子里,交给了老高。
老高给了钱,回去复命。
她回到屋里整理蒸笼,听到外头传来女子要买包子的喊声,她应了一声,“来了。”立刻走了出来。
可当她看见那两女一男,瞬间愣住了,那两名女子她不认识,但那男子她可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消失了几天的齐三。
一般来说,看见客人时她都是笑容满面的,更别说看到他,但此刻她完全笑不出来。
“尔沫,还有包子吗?”齐浩天问。
她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感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烧,只要一开口,那团火就会从嘴巴喷出来,像喷火龙一样。
随着齐浩天来的正是无双院的香楼姑娘,而身旁的是她的随行丫鬟管心,她们见尔沬露出彷佛要将他碎尸万段的表情,都觉得疑惑。
香楼凑到他身边,问道:“你不是说你跟包子店的姑娘很熟,怎么她见了你是这副模样?”
闻言,尔沫狠狠倒抽了一口气,他几天不见人影,再出现时竟是带着别的女人上门买包子,而且还跟别人说她是包子店的姑娘?
她上上辈子到底是杀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在二十一世纪遇到渣男就算了,死后重生穿越到古代,竟又碰上这种欺骗感情的臭家伙!
“我跟她……”
尔沫气恨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跟他一点都不熟!
齐浩天眸光深沉地瞅着她,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尔沬迎上他的目光,两只眼睛彷佛要射出杀人光束般,“这位爷自命风流,到处招惹姑娘,就像粪坑里的虫一样,每坨屎对他来说都是美味可口的,他以为我也是坨屎,但我不是。”
她这番话让香楼跟秋心听了,都是既尴尬又不是滋味。
急着替主子出头的秋心气怒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指我家姑娘是一坨屎吗?”
“秋心……”香楼姑娘眉心一拧,制止了她。
尔沫看那两名女子一位生得花容月貌,衫裙及头面都不是一般货色,另一位穿着素底小花的底裙,显然她们一位是主子,一位是丫鬟,而且那丫鬟刚才说“我家姑娘”,而不是“我家小姐”,想来她们不是寻常人家的主子跟丫鬟,而是青楼出来的。
她不是瞧不起在青楼里讨生活的姑娘,因为春姨就曾经是青楼女子,她知道她们多数有着悲惨的过去或苦衷,她钍对的是齐三,当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是容不下一颗沙的,只能说这两个女子刚好倒楣被牵累。
“姑娘,你听听她说的话,她这是在羞辱你。”秋心不甘心又不服气。
齐浩天唇角微微一勾,“秋心,她骂的是我,不是香楼姑娘。”
从她的反应,他可以感觉到她对于他失踪多日却未留只字片有多么的愤怒及无法谅解,而这样的情绪当然来自于在乎和情爱。
当你爱着一个人,在乎一个人,便会想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行踪,而这也正是他此时对她的感觉。
他爱着她、在乎她,可是他无法确定他了解她,他多想开门见山的问她和尔威、尔湖是什么关系,却又碍于必须隐藏身分只能忍着,因为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无法确定,他只好避开她。
可是他又疯狂的想着她,只好找理由来见她,但纠结复杂的各种情绪及情感,让他选择用这种近乎互相伤害的方式来面对她。
“不好意思,我确实不是针对姑娘你。”尔沫直视着香楼,神情严肃却诚恳,“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香楼也是见过世面之人,一眼便瞧岀齐三跟她之间必有着外人所不知晓的事情,她淡淡一笑道:“姑娘言重了,我的丫鬟刚才也得罪了。”
尔沫摇摇头,定了定心绪,用做生意的口吻问道,“不知道姑娘想吃什么口味的包子?”
香楼看着写在板子上的品项,说道:“若是都有,就每种给我两个吧。”
“好,你请等等。”尔沫拿了纸,将包子一个个拢好包上,递给了秋心,“一共是三两六文钱。”
“秋心给钱,”香楼说。
秋心拿出荷包,点数了整数,交给尔沫。
尔沫收下钱,微弯着腰道:“谢谢。我还要忙,不呼几位了。”说完,她旋身便走进屋里。
香楼瞧着脸上虽波澜不兴,眼底却是各种情绪翻腾的齐三,轻轻的扯了他的袖口,他转头看向她,她微微一笑,“走吧。”
他点了头,三人离开包子店。
走了约莫二十步后,香楼突然笑了出来。
齐浩天浓眉一皱,疑惑地看着她。
她斜睨着他,调侃道:“原来你也有吃瘪的时候。看那姑娘气得像是想把你剥皮拆骨似的,想必你对人家做了什么吧?”
“我不是下流的男人,没对她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他一脸认真地道。
“若是如此,那必是动了真情。”香楼深深一笑,“那可比什么都麻了。”
齐浩天沉不语,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没错,就是麻烦,天大的麻烦。
尔沬应邀前往周房氏的住所做客,两人相谈甚欢,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
掌灯时分,尔沐离开周安,独自返回黄水街的住处,突然在人群之中见一抹瘦小的身影,正是她带到无垢庵安置的小云,但小云是让约莫三十岁上下的一对男女带着,不知要往何处去。
她原本想上前叫住他们,却突然生起一个想着他们要去哪里的念头。
她小心翼翼地尾随着,发现那对男女一路上没跟小云交谈,小云的神情也显得紧张不安。
小云为什么没待在无垢庵?这两人又是谁,他们是如何将小云从无垢庵带走的?尔湖知情吗?
就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无限个疑问的同时,人已跟着来到一条街上,她看了看四周的店铺招牌,无忧楼、醉花阁、长乐楼、花楼……老天,这是崇安县城的花街。
此时,夜幕初垂,那些青楼已经灯火通明,伙计们进进岀岀的忙碌着,那些姑娘也坐在阁倚栏对着楼下的男人抛媚眼,街上有不少寻欢男子徘徊,似乎在琢磨着今晩要上哪家青楼,找哪位姑娘。
尔沫一个女子来到街上,自然引起男人的好奇打量,她不怕不慌,但内心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惊讶,小云为何会被带到这种地方来?难道……
前方的三人停下脚步,尔沫警觉地往一旁角落闪去,再往那大门上的牌匾一看,竟是无双院。
接着,她就看到那一男一女带着小云从一旁的小门进入,她等了好一会儿,他们并未再出来。
她心里顿时有种不安的预感,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必有蹊跷。
她旋身,立刻赶往城北的无垢庵,她要找尔湖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尔湖见尔沫突然来到无垢庵有些错愕,“尔沫,你怎么来了?”
尔沫一个前步上前,一把拉住尔湖的手,表情凝肃地问道:“小云呢?”
尔湖一顿,眼底过一抹惊慌,“怎、怎么了吗?”
“我刚才看见小云了。”她秀眉一拧,“她被一男一女带进了无双院,你知道无双院是什么地方吧?”
“当然知道。”尔湖微蹙起眉头。
“为什么小云会被带去那种地方?”尔沬表情亚肃,语带质疑,“那对男女是如何从无垢庵把她带走的?”
“这……我……”尔湖面露慌张,支吾对。“尔沫,其实……”
“尔沫。”
了尘师太的声音突然自她们身后传来,打断了尔湖的话,她和尔沫同时转身看了过去。
了尘师太面带微笑,缓缓走了过来,“恐怕你有所误会了,无垢庵不只是个收容她们的地方,也能帮忙引荐她们到别处工作,无垢庵地方有限,实在无法让这么多人留下,况且贫尼也希望她们能自己谋生。”
尔沬注意到当了尘师太出现时,尔湖眼底那抹惊惶不安,她感觉得出来,尔湖非常惧怕了尘师太,也许无垢庵并不如她所想象的那么单纯美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正在发生。
就像小动物有着与生俱来的避险本能,直觉告诉她不能穷追不舍,以免打草惊蛇,于是她拍拍胸脯,假装安心的笑道:“原来如此,真是吓死我了。”
了尘师太淡淡一笑,“让你产生误解,贫尼实在抱歉。”
尔沫急着赔不是,“不,是我太冲动莽撞了。”
了尘师太又道:“小云到无双院只是做些洗衣抹地的杂活儿,你不必担心,我是看她手脚俐落,又刚好无双院缺人手,才让无双院遣人来把她带去,要是她不习惯:无双院自然会让她回来。”
尔沫直视着了尘师太,“我明白了,刚才若有冒犯,还请师太见谅。”
了尘师太合掌一笑,“言重了。”
“我心中疑虑已解,就不打扰了,我还得回去准备明天开店用的料呢!”尔沫弯腰行礼,“我先告辞了。”
“慢走不送。”了尘师太神情沉静自若。
尔沬一离开,了尘师太的笑意瞬间消失无踪,她眼尾一瞥,冷光直射向尔湖,尔湖害怕地低下了头“师太,我……”
了尘师太冷冷地道:“你最好谨慎点,别露馅了。”
尔湖惶恐地缩着身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