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拂袖而去,很快地,绿意和春景就急匆匆的进来了,两人的神色都十分紧张。
“娘娘说什么惹皇上不高兴了?皇上为何会去凝雪宫?”
“我也不知道。”慕容悠托着下巴沉吟。“对了,你们知道凝雪宫是哪个妃子的寝宫吗?”
她觉得皇上很厌恶她……不,应该说是皇上很厌恶隋雨蒙才对就算不想成亲,也不致于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厌恶吧?可她就是感觉得出来皇上厌恶她这个人,打从心里不想跟她独处。
幸好她也不是真的隋雨蒙,没什么受伤的感觉,就是觉得奇怪罢了。
春景蹙着眉。“凝雪宫是绫嫔的寝宫,绫嫔是东宫时的才人。”
慕容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那个绫嫔在皇上身边很久了。”
绿意也是一脸忧心。“娘娘,现在可不是想那个的时候,不管绫嫔在皇上身边多久了,今晚皇上都该在娘娘身边才是。”
慕容悠螓首微微一歪。“可人都走了,想也没用,我现在可以睡了吧?天没亮就被你们挖起来,真的很累,你们先帮我把头上身上的这些东西卸了吧,实在好重。”
两人有些哭笑不得。“皇上都走了,娘娘还睡得着?”
慕容悠一脸揶揄的表情。“不然怎么办?又不能把他抓回来。”
两人气急败坏。“娘娘!”
“好了,别说了,也别气了,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都是有道理的。”慕容悠真是累了,又打了个呵欠。
“我……那个,本宫记得明天不是要拜见太上皇后吗?到时皇上就会出现了吧?”
第二日,皇上是出现了,但皇上在新婚之夜留宿凝雪宫之事也传遍了宫里,所以各宫嫔妃来拜见皇后时就有了那么几分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本来嘛,一个大婚之夜就被冷落的皇后还需要旁人踩吗?她注定得不到圣心。
幸好慕容悠对于能否得到圣心不是那么在意,她是来顶替隋雨蒙的,不能得到圣心反而是好事,如此一来,皇上发现她是冒牌皇后的机会就大大减少了,她更安全了。
用过早膳,春景和绿意往她身上招呼着堆金砌玉的华贵饰品之后,她在凤仪宫正殿接见了众嫔妃,但无暇细看,因为她这个新科皇后要去皇祠祭拜宇文氏家族的列祖列宗,跟着要去慈宁宫拜见她的太上皇后婆母,还要带领众嫔妃去给皇上叩礼,表示她们妻妾一团祥和……
总之,这个早上,她不是被人跪就是跪别人,连皇宫究竟是什么样都还没个概念,倒是眼前在接受她奉茶的太上皇后,那深黑而细长的眼睛,那盯着她的眼神……她觉得太上皇后跟皇上一样不喜欢她。
太上皇后跟隋夫人年纪相当,但隋夫人是喜欢她的,第一眼就感受得到,就如同太上皇后不喜欢她,也是第一眼便感受到了。
“皇后,你身为六宫之首,要好好学习女则戒律,皇家礼仪不可稍有废弛,需得勤加修身养性,辅佐皇上,为皇上分忧,平日要注意姊妹和睦,并为皇家繁衍子嗣,切勿让后宫起任何事端,让皇上烦心,这是你的责任,明白吗?”
“臣妾明白。”慕容悠跪得直挺,就等太上皇后将金杯搁回茶盘里。
徐氏慢吞吞的抿了口茶水,又拿起丝帕优雅地抹了一下红唇,这才将金杯搁回,赏了一个贵重的见面礼。
这就是他的女儿?
确实姿容不凡,灵动的眸子黑白分明,就像一朵娇艳盛放的玫瑰,单就外貌来看,她是浑然天成的凤凰。
她早就听说隋雨蒙非常的高傲,从不正眼看人,今日一见……哼,也不过如此而已,再怎么高傲不群、目中无人,还不是得乖乖的跪在她面前聆听她的教诲,她顿时有了几分痛快,就好像是生隋雨蒙的那个男人匍匐在她脚下似的。
“起来吧。”
终于听到了这句话,慕容悠扶着春景的手起身,她看到宇文琰就坐在太上皇后旁边,但他并没有看她,好像当她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她顿时想到了他们含笑村里有个自闭青年叫阿牛,他是家中的独苗,自小爹娘对他期望特别大,一心期望他能中举光耀门楣,卖了田地给他请西席先生,他日以继夜的苦读,最后却打死不肯去应试,后来还渐渐的不爱开口讲话,最后就对旁人视而不见,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肯待在屋子里,她娘说那叫自闭症。
她听说皇上七岁就被册封为太子,同时他母后也过世了,打从那时起他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住到了东宫去,然后接受各式各样的储君教养,也没个人可以说说心里的话,性格越来越孤僻,不爱跟人讲话,长大成人之后也老是只待在宫里……她猜,皇上恐怕也得了自闭症。
她娘说,自闭症不是不治之症,需要多点耐心,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跟他说话就对了,一开始或许他会不习惯,但渐渐的他会打开心扉。
确实如此,得知阿牛患有自闭症之后,她没事就到阿牛家的窗户外头喊他两声或哼首曲儿给他听,一开始他没反应,后来有一天,阿牛就推开了窗子,有些腼腆的递一只煮熟的鸡蛋让她吃。
瞧,这就是她娘说的,多一分关怀,多一分收获,做人千万不可冷漠,对待他人最大的罪恶不是恨而是冷漠,从来不会去关心别人,比心里头怀着恨意还来得严重。
她清了清喉咙,决定主动关怀可能是自闭儿的宇文琰,他身为一国之君,得了这种病症怕是不好对太医说,只能自个儿默默承受,也怪可怜的。
“皇上昨晚睡得可好?”她笑容可掬地问道,外加满眼同情弱势团体的眼神。
宇文琰万万没想到她会先对他开口,更没想到她会选在太上皇后和其他嫔妃都在的时候主动问起昨夜的事。
该死的,她想做什么?在这时候问起有何居心?
霎时间,他瞪着她,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正十分不悦的瞪着皇后。
“本宫都听说了,皇上昨夜宿在凝雪宫,此事可为真?”徐氏慢悠悠地问道。眼睛有意无意的往嫔妃群里去。
慕容悠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问了个不得了的大问题,她本来只是想跟皇上闲话家常几句,可是看看现在,皇上眼里在冒火,太上皇后的声音又阴阳怪气的,其他嫔妃都是一脸的诧异……
奇怪了,“昨晚睡得好吗”是什么了不得的话吗?她素日里起床后都是这么跟她爹娘打招呼的,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寻常的一句话,殿中所有人的反应会这么大?
“请皇后娘娘降罪!”
一个纤弱佳人突然从嫔妃堆里出列,扑通跪在慕容悠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你是?”她定睛看着跪倒在眼前的人,没看到脸,只看到后脑杓,从装扮来看是个宫妃没错,不是宫女。
对方也不回答她是谁,只一个劲的低头认错道:“臣妾该死!臣妾不该让皇上留宿凝雪宫,请皇后娘娘责罚……”
慕容悠想起春景说的,凝雪宫住的是绫嫔,那……此人就是绫嫔喽?
“你没有错!”宇文琰蹙着眉,忽然大步过来把谢雪绫拉了起来,目光阴冷。“是朕要留下,你无须向皇后请罪。”
慕容悠这才看清楚谢雪绫的长相,不是什么倾国倾城,胜在楚楚可怜,尤其是啜泣不止时更似弱柳,但最主要是宇文琰摆明了护着她,她长什么样都不重要了,她占有着当今天子的心。
她有点纳闷,自己问候皇上昨夜睡得如何,绫嫔为何忙不迭地出来认错?
“别哭了,本宫都尚未责备你就哭成这样,可令本宫有些无所适从了。”她说得直白。
谢雪绫一时有些尴尬,隋雨蒙点出了一个事实——她还没有骂她。
她呐呐地道:“臣、臣妾自知有错,才会……才会在娘娘面前失仪落泪,请娘、娘娘息怒……”
“本宫不怒,不必息之。”感觉自己跟谢雪绫在鸡同鸭讲,慕容悠叹了口气。“总之,本宫没怪你的意思,你就别哭了,下去洗把脸吧。”
洗把脸?不只谢雪绫愣住,徐氏也在心中猛翻白眼。
他教出的女儿就这点手段?不是说目中无人、任性妄为、行事骄蛮?面对一个小小的嫔妃,她的姿态也太低了,实在叫她看不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绫嫔已是宫里的老人了,竟还如此不懂规矩,即便是皇上执意要留下,你也该劝皇上去凤仪宫才是,罚俸半年,禁足一个月。”
她是不喜欢隋雨蒙,但她必须帮着隋雨蒙,隋雨蒙得要得到皇上的心才能方便她行事。
“臣妾领罚。”谢雪绫低下头说道。
宇文琰蹙着眉心,既然是太上皇后开的口,他也不好拂逆,减的分例,他私下补齐便是,至于禁足,他可以去看她。
他转眸冷眼一瞥隋雨蒙。
这个女人的心机让他生厌,才进宫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搅弄风云,还一脸纳闷的模样,以为如此能糊弄得了他吗?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既然被迫离了心爱的男人进宫来成了他的女人,就要让他的后宫不安生,让他不好过。
等着,若她做得太过分,不管她是谁的女儿,他都会废了她!
“太上皇——宾天了——”
忽然,殿外传来带着哭腔的尖锐叫声,殿中顿时像是静止了时间。
太突然了,宇文琰以为他听错了,然而殿里的太监宫女却在一瞬间齐刷刷跪倒一片,守在殿外的侍卫也个个跪下,同时间紫宸宫的总管太监也跌跌撞撞的冲进来了,这一切的一切都代表了一件事——他没有听错,父皇确实是走了,没有让他见着最后一面就突然走了……
慕容悠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过世了,太上皇,宇文琰的爹。
这桩婚事据说就是因为太上皇病重才急着办,如今她才过门太上皇就过世,能看着牵挂的儿子成亲才走,想必太上皇他老人家也能瞑目了。
她是这么想的,可是宇文琰不知道怎么搞的却恶狠狠的瞪着她,害她心里莫名咯噔一跳。
等等——
他不会像那些无知的村妇一样,认为是她不祥克死了太上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