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英式集团的高阶主管在霍禹少的带领下来到七号广告设计公司开会,霍禹少坐在主席位子上。
陆菲菲安静的坐在角落的座位,戴着一副眼镜,长发扎成马尾,一身黑色套装,精明能干的模样,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坚强的外表全是伪装出来的。
她没有抬头看任何人,自然也包括霍禹少,专注的凝视着掌纹,仿佛想要透视玄机,可是胃部却强烈犯疼,即使感到痛苦不堪,她仍佯装平静,她知道今日这场会议将会是一切恶搞事件的结束,即使他不罢手,她也不奉陪了。
会议一开始,霍禹少那方人马立即不客气的指出七号广告设计公司内部出了内贼,整个过程中只见七号广告设计公司的职员一路挨枪挨棍,没吭半句,直到谢门良出现,半途加入议会,七号广告设计公司才有了发言权。
霍禹少的神色平常,就像谢门良真的是一个外人,他久仰大名,却从没见过他本人。
「早听说谢总裁近日回国,要亲自为W.E.T旗下的种子公司出面,今日才见到你本人,真是有点晚了。」
霍禹少客气生疏的态度,被众人视为理所当然,但是在谢门良与陆菲菲心底却是难受的一击。
「霍先生,」谢门良也仿效儿子的冷漠,虽不明白这样的悲剧模式要延续到何时,但是眼前的问题总要先解决。「虽然目前的情况对我方不利,但是我同意让我的员工一一接受司法调查,我们公司绝不可能有商业间谍。」
谢门良故意将事情的严重性说出来,一旦接受司法调查,菲菲还是极有可能被冤枉,如果当真被冠上商业间谍这个重罪,她想要安然脱身便不可能了,往后的前途更加令人担忧。这是一场豪赌,谢门良无法突破与儿子之间的隔阂,只有仰赖菲菲在他心中的分量了,也许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下来,他对菲菲也产生了丁点感情,能看在对她的情分上放过她也说不定。
当下众人沉默,在霍禹少尚未作决定之前,陆菲菲忍着胃痛站起身。在座的人以为身为超级业务的她,会以巧言妙语来缓和现场僵持不下的气氛,不料她却大胆的认罪了。
「各位不用费心思了,企划案确实是我转交出去的,至于转交给谁,我忘了,我想数科广告公司只是恰巧收购这份我转交出去的企划案罢了,你们只要针对我就行了,不用牵累任何人。」
她斩钉截铁的一番话,骇住所有的人。
叶雅琪呆住了,一开始她认定陆菲菲有罪,但是说穿了全是气话,因为得不到简佑祥才胡言乱语,单纯想发泄而已,怎么……怎么这下陆菲菲承认了,她却感觉浑身不对劲?她望向身旁的简佑祥,看他整个人坐立难安,几个同事的脸色也非常怪异,看得出来,大家根本都不相信陆菲菲说的话。
霍禹少双眸冷沉,只为了藏住心中的惊骇,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谎,难道她不知道她承认的种种全是商业犯罪行为?
「你敢承认?」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问:「承认的后果……你晓得吗?」
陆菲菲深吸一口气,勇敢的挺直腰杆,再一次与他四目交接时,已面无惧色,态度毫不软弱。
「是我做的。」她将员工证交出来放在桌上,下定决心,「我在这里正式向七号广告设计公司请辞,贵公司的存证信函麻烦寄到我家。」
说完,她掉头就走,似乎不想给任何人挽留的机会。
「菲菲!」简佑祥大喊出声,在这一刻,他顾不得任何同事怨怼的心态,只相信她在说谎。「接受调查就接受调查,我们不怕!这份企划案是我们公司企划部所有同仁的心血,绝对不是抄袭!」
也有支持陆菲菲的职员起身附和道:「陆主任是我们七号广告设计公司顶尖的业务强人,她没理由背叛公司,我相信她!我们业务部的同事也都相信她!」
叶雅琪看着简佑祥坚定的神情,不由得怒火中烧,发出抗议声,「她都承认了,你们还相信她什么?霍先生,我建议你尽快提出告诉,免得陆小姐到其他公司服务,日后造成他人更大的损失。」
「我赞同。」
「你们没搞错吧?陆主任一向是我们公司的得力职员。」简佑祥帮陆菲菲说好话,殊不知这样的护航举止,只是将事情愈弄愈糟。
叶雅琪气得说不出话,迳自坐在位子上生闷气。
顿时,会议室里出现此起彼落的支持和讨伐声浪,全是因陆菲菲而引爆。
陆菲菲站在门口,抿着唇,眼眶又红又热。原来有些同事不是完全讨厌她、排斥她的,为什么做人要那么艰苦呢?总是在意那些反对的声音,却失去了生活中的快乐,何不听听那些支持的话语,使人备感温馨呀!同事之中也有大力支持她的人呀!她并非孤军奋战,还有谢叔站在她背后挺她,就算在爱情里受了重伤又如何?她一定能没事的……
「菲菲?!」
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胃好疼、好疼,本来想开口跟大家说声感激,但是眼前突然一片模糊,耳边还传来惊慌的尖叫声。
「她昏倒了!」
霍禹少飞步上前,一把抱住陆菲菲瘫软的身子,以如此贴近的距离看着她,才发现她的唇色白得不像话,眉头紧蹙,似乎在极力忍耐痛楚,刹那间,他的一颗心揪得又紧又疼,快要不能呼吸,顾不得众人诧异的目光,他抱着她冲出会议室。
「好……痛……」她紧闭着眼,痛苦的低喃。
「忍耐一下!我现在立刻送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他心急如焚,满脸担忧,
想要隐藏的爱根本藏不住。
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能想、不能算计。
她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只因为他不允许。
*
霍禹少抱着陆菲菲踏进急诊室,差点被医院里的消毒药水味呛得作呕,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兵荒马乱,教他无法镇定,随后谢门良等人也赶来了。
经医生检查过后,确定她是因为压力导致心理性胃痛而昏迷,需要住院观察。
霍禹少立即要求院方安排她住进单人病房,让她好好休养,他当然少不了自责,同时再清楚不过,她心里的压力是他造成的,其实他可以阻止一切事情发生,但是他却迟疑了,最后仍然决定以伤害她的方式来展开对父亲的报复,这一切是否都错了?
伫立在医院的一角,霍禹少安静的思索一切,不一会儿,有脚步声走近,他感觉到手腕被一股力量揪住,于是转移目光,见到了父亲苍老的脸庞,正定定的瞧着自己。
「有些话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谢门良恳切的说。
霍禹少想也不想,格开他的手。「我现在没时间……」
「全是关于菲菲的事!」
霍禹少稍作沉默,随即讽刺的开口,「你该不会要向我坦承你们之间有一段忘年之爱吧?」
「你真的这么迟钝吗?和菲菲相处时,你感觉不到她的真诚吗?六年前,我可是因为她的乐观坚强而深受感动,我看待她就像自己亲生的女儿,你不了解事实的真相,就迳自下了定论,现在菲菲深受其害躺在病床上,难道你一点也不自责?」
「三言两语,你要我自责什么?」霍禹少冷笑,「她躺在病床上,你要我受良心谴责,我妈呢?她可是连躺在病床上等待丈夫回来忏悔的机会都没有!」
谢门良怔愣一会儿,望着儿子冷酷无情的表情,果然预料得没错,他是回来报复自己的。
「如果你心里有恨,尽管针对我来,为什么要去牵连一个无辜的人?我对菲菲疼爱有加,因为她从小就是孤儿,所以我将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也是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只有她让我感觉到当一个父亲的骄傲与自信,我供她读书,安排她进公司,她样样都很争气,也愿意从基层做起,公司上上下下根本没有人知道她跟我的关系,因为她坚持不透露,怕别人以为她身分不同,对她只是礼遇,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工作上承受多少压力没人知道,她很坚强,总是笑着说没事,一切的难题全凭自己的力量解决。」
这会儿,轮到霍禹少怔愣了,谢门良缓缓说出他所不了解的陆菲菲,一个既勇敢又乐观开朗的女人,教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她居然是个孤儿!
谢门良叹口气,「也许你不肯相信我,但是你至少应该相信菲菲,她是真心对待你的,当她向我提起你时,语气充满活力,你当真带给她幸福,却同时也带给她伤害。」
霍禹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表面上他并不想将谢门良说的话听进耳里,内心却不由自主的全相信了。
他无法否认自己爱着她,多少次他暗暗祈望她不是谢门良的女人,如此一来,他便能恣意的爱她、宠她,现在,谢门良亲口证实他们之间清白的关系,他竟然开心不起来。
「如果你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她来找我求证时为什么不解释,甚至宁愿承受一切?」
「不是因为爱,还能因为什么呢?」谢门良一语惊人。「她有强烈爱人的能力,她爱你,必定愿意为你的所作所为承受一切,如果我猜得没错,那傻孩子肯定不想让你知道这一切全是误会,宁愿让你有报复的快意,也不想让你自责。」
霍禹少皱眉,感觉这一番话使周围的气氛更加凝重,彷佛有股无形的压力正缠绕着他。怎么可能不了解她的个性呢?她有惊人的执行力,决定要做的事情一定办得到。
「她表现得相当坚强,不想让任何人担心,自己却偏偏替人担着心,你不原谅我这个父亲没有关系,但是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她吧!贵公司的损失我愿意全部承担,请你不要提起告诉。」纵横商场多年,谢门良可说是第一次开口求人,「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绝对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
这是什么感觉呀?
霍禹少觉得胸口闷窒,心头像是有把火在灼烧,渐渐的,他的眼眶红了,脸色却仍然铁青。
强记住的过往带给了他什么?尽心尽力的怨恨父亲,他又得到了什么?难道真的不能舍下心中的埋怨?菲菲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他自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