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坏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真的说了那句话?
虽然声音低不可闻,一不留神就会消失在空气中,但她确定自己真的听到了。
她惊悸慌乱得不知如何应对,完全失了平日清晰敏捷的思路。
这人平日一张嘴不是比鹤顶红更毒吗?对她更是出口没好话,这样的男人,居然、居然……头一回用温柔的口气,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吓到心脏麻痹!
她宁可他继续用贱嘴毒舌凌虐她,这才是她熟悉的关梓齐,也别这样温柔得教人无福消受啊!
失了方寸的心,一时间无法反应,只好假装没听到,心慌地蒙混过去。
「那个……你……别误会……我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辩才无碍的大律师,结巴了。
「哪样?」他好笑地问。
她推开他,慌张地辩解:「那个……郭、郭家的事……我不、不是因为你……是、是那个……我的良知……所以才……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非得与他撇清关系就是了!
「所以妳的意思是,要我别太自我膨胀?放心,我这人很低调。」不用担心他得得意忘形。
「……」她还能说什么?
被她懊恼逃避的慌乱模样惹笑,关梓齐怜惜笑斥:「胆小鬼。」
无所谓,她不想面对就算了。
一个跨步缩近两人距离,他倾前,捧起美丽脸容,深深亲吻。
好想妳。
这一次,他没说出口,只是以狂热的需索、身体的燃烧与共鸣,诉说不曾出口的牵念挂怀,以及……深藏心臆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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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品婕在躲他。
很快地,关梓齐便发现这点。
眼神闪避他,透着亲昵意味的温存举动不自在地拒绝,回家的时间愈来愈晚,有意无意拉开彼此的距离……
自从那句冲动脱口而出的「我爱妳」后,就什么都不对劲了。
他很想说服自己,是他多心,她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她现在连一同出门都不肯了,原因是怕遇见熟人。
他有这么见不得人吗?为什么,不敢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他什么也没说,留心藏好情绪,不让她看见这些细微的举动与想法,有多刺伤人。
甚至于,有时让他等上一整夜,她回家的时间却愈来愈晚。
问她去了哪里,她说她很忙。
忙什么?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问这么多!」
不是……男朋友?!
这样,他还能再说什么?
说得再多、做得再多,淡漠,是她唯一给的回应,言谈之中,有意无意在暗示,他们什么也不是。
这样,还会是他想太多吗?
直到有一天,亲眼目睹另一个男人送她回来,在她家楼下亲密吻别。
心房重击、疼痛,他恍然明白,她的意图。
虽然很悲哀,但他真的懂了,懂她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忙否认、忙逃避、忙——和他撇清关系。
她一直不断、不断地强调,她不爱他,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他也不该爱上她,他怎还能不懂她的用意?
当晚,他前所未有地平静,问她:「妳想结束吗?」
她错愕,愣愣地看着他。
这原是她的用意,一旦他主动起头了,她却怎么也答不出口。
「我……我不知道……」她心慌意乱,无法干脆俐落地点头。
「无所谓,妳自己想清楚。上一回,我先转身走开,这一回,换妳来决定。」他一直很愧疚,那一次争执后冲动地转身离开,赌气与她冷战,却让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所以这回,他将决定权交给她。
「结束还是继续,由妳一句话,在这之前,我不会离开妳,可是一旦妳开了口,我绝不会再回头。」
即使,她刻意由着其他男人追求,暧昧不明?
即使,她一辈子也不开口,任由他立场难堪?
他对她太好、太包容,纵容得毫无道理,一瞬间,她只觉鼻酸。
那一夜,他们疯狂做爱,彻夜燃烧激情。
她从没像这一夜,如此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付出。
他从没像这一夜,如此热烈纠缠,淋漓欢畅中透着一丝绝望。
很明确了,她再迟钝,都不可能察觉不到,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看待她,他眼中的情意假不了,对她更不是抱着玩玩而已的心态,他很认真,认真到令她愧悔、不安,潜意识只想逃开。
以往,寂寞相伴,她可以说服自己是互取所需,而现在呢?天平已经不对等,一切都变了调,超出她原先所预期,她……害怕,也给不起他要的。
「关梓齐,我想谈恋爱了,谈一段,正常的恋爱。」
正常的……恋爱?
原来在她心目中,他与她,一直是不正常的,原来,她是这样看待他们的关系。
「所以呢?」他面无表情,平静得不透一丝情绪。
「我们结束。」终于,她把话说出口。
他点头,房里房外,各据一方,他不开口,她也不急着关上门,握着把手,指节微微泛白,等待他一言半语的表示。
她想,他会相当震怒,换作任何人,都有权利生气的。
「为什么?」他顿了顿。「我想知道,为什么?」
最起码,他有权问这一句吧?还是她认为,他连问的资格都没有?只是玩玩,结束后一拍两散,不需任何交代?
她为难,不知如何启齿。
「我要听实话。」
就因为一句「我爱妳」吗?
所以她便吓得避如蛇蝎,将他由生命中彻底驱逐?
他嘲讽地想。
「你……关梓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认真了?」
「是。」一直都没假过,他从不否认这一点。
没料到他会答得如是坦白,她反而愣住了。「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你不要忘了,我大你四岁。」她点出两人不适合的地方。
「三岁多一点。」她自己说的。
「我是你哥哥的前女友。」别人会怎么看待他?又怎么看待她?她克服不了心理障碍,别说关家那一票人,光是自己这一关她就过不了。
「分手了不是吗?」
「我年纪不小了,无法再陪你玩下去,我想稳定下来。」
「妳要结婚,我随时奉陪。」这更不是问题。
她倒抽一口气。他回应得太果决,没有一丝迟疑,果然……他认真了。几时的事?她竟从未察觉……
「我们……生活圈……差异太大……」她硬着头皮挤出这句话。
「或许说,我配不上妳。」她是这个意思吧,藉由另一个配得上的男人,来让他明白这一点。
被他低讽的口吻惹毛,她口不择言,躁郁地吼出来:「不然你还要我说什么?因为你是关梓群的弟弟,我们就永远不可能,我只是寂寞,刚好你出现了,填补分手后的空虚,我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也许还有一点点报复的成分,报复关梓群让我伤心……所以、所以……」
「那就继续利用呀,何必客气?」
这是什么意思?讽刺她吗?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爱你,你付出再多、等得再久都不可能,你的感情,我没有办法回报——」
「那又怎样?」他冷冷回应。
她微愕。「什么?」
「就算是利用,那又怎样?就算是一分不甘、一种报复,那又怎样?这些我全都想过,那又怎样?我有要求过妳爱我吗?有吗?!」
没有,从来都没有!
真正不明白的人是她,打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不爱他,但是又如何呢?他从来就不在乎,也没要求过,他能爱,就能自行承担,甚至可以永远藏住这份她不想要的感情,她根本不需要为了这种事逃避他。
「我是关梓群的弟弟,我姓关,妳有气、有怨、有任何的不甘,大可冲着我来,我都无所谓了,妳还跟我客气什么!」
「你……你疯了!」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关梓齐抚额,竟低低地笑了,笑得酸楚,眸心漾着一层薄薄水光。
是啊,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发了什么疯,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痛、那么累地去执着一条根本走不下去的路。
「妳从来就没有懂过我,不管在妳还是我二哥的女朋友时,还是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妳从来就没有懂过……」
「关梓齐……」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她欲言又止,心房泛着连她都陌生的酸与痛……
「再一次,当着我的面,把那些话,亲口告诉我。」然后他想,他会死心,离她远远的,并且——彻底忘掉。
这一刻,她竟犹豫了……
「我……」
「说,我在听。」
「……不爱你,我们……结束。」
「好。」他点头允诺。「我们结束,妳不用再担心出门遇到熟人,不用担心怎么解释,更不用担心我会对任何人说什么,今天之后,在路上遇到我也会装作不认识,不会再有谁知道我们的事,也不会再有人给妳压力,强索妳给不起的感情,这样妳放心了吗?」
拨开她放在门把上的手,主动替她关上门,房里房外,彻底断了最后的牵绊,断得干干净净。
从此,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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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在了。
一回到家,她便立刻察觉到这一点。
因为在她家留宿的次数过多,时日一长,她的住处放了许多他的私人用品,包括衣服、刮胡刀、盥洗用品、他常看的汽车杂志、他用的茶杯,还有无数次穿着替她买酱油、追垃圾车的拖鞋……全都不见了!
凡是属于他的一切,由大到小,无论多细微,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就好像,他从不曾存在过,不曾在她的身上,心上烙下痕迹,不曾有过那些疯狂激情的夜晚,不曾相濡以沫,亲密共眠……
全消失了,任何能让她想起他的,全消失了,绝了心连记忆也不留下,唯一多出来的,是茶几上的一把钥匙,一如他所说,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断得干净。
我将空间释出,还给妳的下一个男人。
她当初给他的钥匙底下,压着这么一张简洁俐落的纸条。
她跌坐在沙发上,仿佛全身的力量全抽干了,位于心房的地方,像是挖了一个大洞,空空的,连她都不知道失落了什么……
她失落了什么?不,没有,一切全都如他出现前一样,全然单身女子的住处,没有一丝一毫男性驻留的痕迹,原就该是如此。
那为什么,她还会觉得茫然得无所适从?
为了填补心房那道缺口,她开始密集地与异性约会。
她的追求者,从来都不在少数,要找到取代关梓齐的人并不难,只要她忘记坐在机车后座拥抱着他、牵着手尝小吃、还有枕在他腿上睡着的感觉,就可以了。
一点都不难的,不是吗?
她不愁没人陪。
她让工作、约会排满行程。
她认真挑选交往对象,这一次,她想定下来了,想认认真真找个男人过一辈子。
她每天都好忙,忙得没空想其他。
渐渐地,她变得不爱回家,分不清自己所逃避的,是无人相陪的孤单,抑或是逃避面对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他的事实。
只是,偶尔仍有那么几次,会遗忘他已离去,下意识喊出那个名字!
「关梓齐!我说了多少遍,淋浴时!」声音顿住,等不到任何的回应,一瞬间发怔地呆立原地。
她时常提醒他淋浴要记得拉上浴帘,别弄得整个浴室湿答答的,但他坚称凶手不是他。
「栽赃是律师的强项吗?明明就是自己不长记性,干么牵拖到我身上来。」
他们争论过好几回,没有结果。
原来,真的是她不长记性……
还有好几回,张口喊人替她拿换洗衣物进浴室,他会说:「就出来呀,这里又没别人,反正会饿虎扑羊的人绝不是我。」
他嘴上耍贱,对她的每一个要求还是会照做,所以她总是说——
「关梓齐,我饿了。」
「关梓齐,去倒垃圾。」
「关梓齐,水管不通。」
「关梓齐,这个礼拜轮到你洗碗。」
「关梓齐,你的球赛好无聊,我要看新闻。」
「关梓齐。」
每回想一句,鼻头便没来由地发酸,莫名地想哭。
现在,没人会弄湿地板、和她抢电视,也没人会替她追垃圾车、半夜跑腿买宵夜,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他不是对的那个人,所以她没有做错,她一直如此确信。
但是,为什么他走了,如她所愿地由她生命中退出,让她自由去寻找对的人,谈一场没有负担、没有压力的恋爱,她反而更不快乐?
又过了更长一段时间,她对所有的约会意兴阑珊,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也哪里都不想去。
她变得爱发呆。
以前觉得发呆是浪费生命的事,现在她却一直在浪费生命。
她再也无法否认,他的离去对她所造成的影响。
她在乎他。
这点早在为他赌上律师生涯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不敢去面对的,是在乎背后,更深一层的情绪。
关梓齐一定不知道,她会决定结束,是因为发现到自己已经太在乎他,她天真地以为,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不过事实证明,好像真的有点晚了。
她想,她早已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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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过去!
曹品婕终于决定丢下笔,抬头迎视门边杵着的那个男人。
「你没其他的事可做了吗?」任谁被人这样目不转睛当白老鼠研究,都不可能自在到哪里去,他是吃饱太闲了是不是?
「有。但是眼前有更重要的。」关梓群面不改色,回应道。
「你指的可是在我办公室前当门神?」她淡淡讥讽。
「是当门神背后的理由。」不理会她带刺的坏口气,目光轻瞥插在瓶中绽放的香槟玫瑰。「妳到底在做什么?」
「研究一件合约纠纷的诉讼案件,内容是——」
「妳知道我不是指那个!别人追求妳、送花、吃饭,为什么不拒绝?妳究竟是抱持什么样的心态?我真的不懂妳了。」
「干么一副捉奸在床的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吃醋咧!
不想再迂回下去,他单刀直入。「妳和梓齐到底怎么了?」
她表情一僵,本能地防备。「关梓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少——」
「有没有关系妳心里清楚,品婕,妳还要瞒我多久?」
他果然……知道了。
「还能怎样?你不是要我放过他,适可而止吗?」人家都出言警告了,她还能怎样?
意思是……「你们分手了?!」关梓群太惊讶,前阵子见面,梓齐居然绝口不提,表情完全看不出异样……
「是结束了,我不会再去纠缠他,你大可放心。」她以淡漠武装自己,强烈的自尊心不容许她流泄丝毫情绪。
他放心个鬼!
关梓群反手甩上门,决定好好谈个清楚。
「妳到底把梓齐当什么?他怎么对妳的,不要告诉我妳一点都感觉不到!所以今天真要结束,也绝对不会是他先开的口。」
她别开眼,涩涩地问:「关梓齐说的?」
她心里有数,她待他,过于亏欠。
这些日子,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每个再小的细节都用心回想一遍,才明白他为她做了多少,那么用心在守护她,她却没有领情。
扪心自问,她对他确实太过轻率忽略。
「他一个字都没说!光听这一句,就知道妳一点都不了解他,他是会说什么的人吗?」关梓群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质问妳什么,但是品婕,欠了妳的人是我,不是他,如果妳把对我的怨迁怒到他身上,那对他很不公平……」
顿了下,他自嘲地接续:「说难听一点,他只是刚好倒了楣是我弟弟而已,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一点亏欠妳,他为妳做的,还不够多吗?为了妳,他违背家训,第一次不顾手足之情,抡拳揍自己的兄弟。为什么?因为我让妳受了委屈,他是这样在心疼妳、维护妳的!」
她微愕,不慎翻倒桌面的茶水,关梓群见状,眼明手快抽走桌面的档案夹,但她却无视满桌的狼狈混乱,怔怔抬眸。「他——揍你?!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刚分手的第一个礼拜。」关梓群苦笑。「他可不是打着玩的,妳一定不晓得梓齐的身手有多可怕,要是让他卯起来,一拳就够受的了。」何况不只一拳,那快、狠、准的劲道,真是让他吃足苦头了,任何人只要经过这么一次,这辈子都不会想再惹毛他。
「我知道……」不然小顾也不会被打断肋骨,然后从此怕死了他生气的样子
原来那阵子关梓群身上的伤是这样来的,看起来都觉得很惨、很痛的样子,她从来就不知道,因为还处在初分手的怨怼中,没法平心静气去问候……
但是那时的她,对关梓齐也从没好脸色啊,他为什么要这样维护她?还为了替她出气,和自己的手足大打出手……
「我一直以为……他是受你之托,才来照顾我。」因为他真的就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算有心,也应该是在那段朝夕共处的日子中,就像她一样不自觉日久生情……谁会料想得到,早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情意暗藏?
关梓群摇头。「不,我没拜托他那种事。以我对妳的了解,一旦不爱了,妳会情愿我断得干干净净,也不要这种怜悯式的关心,所以我不会,梓齐也不会。他做的一切,单单纯纯只是爱妳而已。」
「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言,完全无法接受。
她从没给过他好脸色啊,他也开口闭口没好话,哪有一点喜欢的样子?她一直觉得,他不爽她很久了……
「妳的表情和我一样,但是娉婷却一点也不意外,而是轻轻哼了一首老歌:妳说我像云,捉摸不定,其实妳不懂我的心……妳说我像谜,总是看不清,其实我用不在乎掩藏真心。怕自己不能负担对妳的深情,所以不敢靠妳太近……懂了吗?品婕。我们都忘了梓齐是个可以把心事藏得很深、不露一丝痕迹的人,所以他连我都瞒过了。直到他为了妳的失意抡拳揍人时,脸上掩不住的心痛怜惜,才让我恍然惊觉,他从来就不是无心,而是压抑,借着让妳讨厌他,来压抑他的感情,因为在当时,妳是他不能爱的人。」
也就是说……他爱她,早在她还是哥哥的女朋友时、早在她为他动心以前……
所以,他可以因为她的伤心,陪着她淋雨。
所以,他放心不下失恋的她,夜夜送来宵夜,那是他说不出口的疼惜。
所以,他明知她无心于他,还是愿意在她孤单时,当那个空虚的替补品。
所以,他清清楚楚知道她不爱他、不要感情的负累,便迁就着她,继续藏着真心,假装他也只是身体需求,不要她有负担。
如果真是这样……曹品婕按住狠狠抽痛的胸口,她到底欠得多深、多重?
就算是利用,那又怎样?就算是一分不甘、一种报复,那又怎样?这些我全都想过,那又怎样?我有要求过妳爱我吗?
他曾经,这样说过。
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用他的方式守护她、陪伴她,同时也接受她一辈子都不爱他的事实。
他的爱情,很任性、很绝对、也很……心酸。
但他从来不说,从不让她明白,他压抑爱情守在她身边,有苦难言的滋味。
所以他会说——妳从来就没有懂过我,不管在妳还是我二哥的女朋友时,还是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妳从来就没有懂过……
她让他爱得……好委屈。
再也无法掩饰,她无声地掉泪,为那个她错待许久的男人。
关梓群叹息了。「妳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对梓齐,明明也很有心啊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她背过身去,对着窗外往来人潮,独自寂寞,独自落泪。
她连悲伤,都不愿与人分享,却不自觉那么长时间地让某个人分享了她的心情,这男人啊……强势又温柔得教人拒绝不了。
「因为我吗?」碰了软钉子,关梓群也不介意,径自道:「妳的心结,源于我们过去那段关系?还是年龄差距?旁人的观感?」
认识她不是一天两天,他自认还算了解她。
「不要告诉我,你心里一点疙瘩都没有。」她面无表情地回应。
「妳认为我会从中作梗?还是认为关家的人会反对?更或者,妳怕的其实是梓齐的反悔。」
她的沉默,代表他猜得一字不差。
这个骄傲的女人啊!怕人否决她,于是自己先否决了一切,避免受伤,避免难堪。
「第一,我并不觉得别扭;第二,我爸妈那里我自有交代,妳不用烦恼,这是我欠妳的;第三,梓齐如果介意这些,他当初还会义无反顾地走向妳吗?妳以为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差距并不是只存在妳面前,也在他的面前,一个爱妳的男人,妳都担心他日后反悔了,那面对一个不爱他的女人,梓齐又需要多少勇气?」
她愕然,无话可驳。
当她意识到危险,可以缩回壳里,但被她挡在壳外的他怎么办?不曾退避过的他,是否会撞得头破血流?这一点,她从来没想过……
「我知道妳是爱他的,因为妳已经想到你们的未来去了,并且认定你们会没有未来,害怕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在乎他,有一天被抛舍下来,会无法承受过深的伤恸,于是选择在还可以控制自己的时候,自己先抛舍,如果不是意识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认真,妳何必惊慌成这样?
「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那么轻易结束吗?我和妳都是同一种人,太过理性自持,一旦意识到危险,会先保护自己,这是人的本能。我无法否认我们相爱过,但前提是,我们都知道这段感情是安全的,不会让我们受伤,所以我们之间,一直都是平平稳稳,没有太惊涛骇浪的激情,一旦发现自己爱对方比对方爱得还要多,便会害怕、会惊慌。
「说穿了,我们不是不爱,而是不够爱,我们都有太多的防备、太多的顾忌,无法义无反顾地去爱,但梓齐和娉婷不同,他们都是真性情的人,爱了就是爱了,不会去欺骗自己的心,也不会去计较谁爱得多、谁掌握了让自己受伤的能力,是这样的特质,才能激出最真的我们,情难设防,就像我对梓齐说过的,妳曾经放在我心上,但,她却是刻印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
「所以妳的感受,我完全能够理解,但是品婕,妳只想到妳的情绪、妳的防备、妳的害怕与逃避,那妳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他的立场比妳更艰难,妳的情绪有他吸收,那他的情绪呢?谁来承担?要坚持这段感情,他得比妳更加付出多少勇气?妳真的以为他没有委屈、不会受伤吗?但是他勇敢去爱了,不怕受伤,也不怕被妳拒绝,而妳,只是一个爱了不敢承认,拿自己的防卫去刺伤深爱男人的胆小鬼。」
他的伤?他的委屈?他的无力感?
他有,她知道。
当她忙着逃避,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时,她知道他很受伤。
当她为了否认对他动心的事实,忙着和别的男人约会时,她知道他的痛。
当她毅然决然放弃他,只因为对他没有信心,害怕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差距,有一天他会坚持不了而选择放弃她,她知道他有多心寒……
但是,就算是天大的差异,那又怎样呢?关梓群说的没错,在她还不爱他时,他都可以坚持到最后一刻了,一个爱她的男人,她有什么好害怕?
她一直不认为自己有将对关梓群的情绪迁怒到他身上,但其实潜意识她便已认定,与她如此合适的关梓群都会爱上别人,何况是中间层层阻隔了那么多问题的他
其实错了!直到现在她才看清,这男人到底对她付出了什么,那不是一段禁不起考验的感情,一如关梓群说的,她只是在他心上而已,但关梓齐却是将她牢刻在心底,从来都不一样,也不该被相提并论。
就算、就算真的无法走到最后,一个这样对她的男人,难道不值得她赌一赌吗?
「错过他,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如此爱妳。」关梓群语重心长,说出这一句,同时重重敲上她的心坎。
是啊,再也不会有另一个男人这样爱她了!错过了,这辈子都遗憾。
她想放过自己,顺着心意,好好去爱他一回,如同他当初对待她那样坚决,飞蛾扑火。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的放纵与任性。
「梓群,你觉得……我还有挽回的空间吗?」她迟疑地问出口。
「可以的,他很在乎妳,除非妳真的把事情做绝了,让他太心寒。」
一语说得她心虚不已。
「那个……」她好像!真的就是让他很心寒。
「妳那什么表情?」关梓群防备地瞪着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是……」她咽咽唾沫,将事情的经过概略说了下。
不等她说完,他已经抚额呻吟。「妳死定了,曹品婕。」
「干、干么这样啊,我会去道歉嘛……」愈说愈小声,心里其实也知道,这不是道歉就能了事的。
「妳不了解梓齐的个性,他可以为他的感情坚持到这样的地步,如果不是真的让他太绝望,他不会要妳当着他的面说那些话,一旦妳真的说出了口,他就会做到,而他若是绝了心要断,到死妳都不可能挽回!」
「有……那么严重吗?」她头皮发麻。
「别以为我恐吓妳,他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全心全意对待,但是女友在他当兵时劈腿,他给过她机会回头,她没有珍惜,后来女友后悔了,怎么哭求挽回,甚至闹自杀,他都没回头。所以——请问曹小姐,妳打算怎么挽回?」
「……」他当时,也给过她机会,将决定权交到她手上,可是她……她都跟他说了什么啊!
她闭了下眼,嗅到一丝绝望的味道。
她与他……还有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