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的事能说断就断得掉吗?
至少赵潆青不以为然,不然她今天也不会遇到男友的前未婚妻,然后以类似绑架的方式被请到鼎天建设的顶楼。
起码她该庆幸这里是男友的“势力范围”,他底下的员工没有上万也有好几千人,总有几个偷懒的职员想打混,上来遛达遛达,呼吸新鲜空气。
不过真应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为了避免对织梦者存有野心的人有机会下手,夏仲夜日夜守着她。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天,医院里传来恶耗,本就重病不起的夏鼎天大量吐血,他肝脏衰竭需要紧急换肝,而唯一符合捐肝条件的人,居然是最痛恨他的长子。
真是太戏剧化了,令人感叹世事无常,恶作剧的老天把人耍得团团转。
无论要不要捐肝,夏仲夜势必要走这一趟,因为夏鼎天指定他为唯一能签下手术同意书的人,他把命交在儿子手上,由他决定他的死活。
这是极大的讽刺,也是对人性的考验,父子间的恩怨就在这一刻有了结局。
原本赵潆青要陪同他一起去探视,偏偏法院临时来了公文,要她出庭,以法医身份替一件她经手的女童奸杀案作证。
“呵,放轻松点,不要对我有偏见,我没有要加害你的意思,就只是约你谈谈心。”顺便聊一聊她们共同的男人。
赵潆青先观察所处的环境,同样对她一笑。“让你费心,还专程派人来接我,我都要以为自己是达官贵人,才有此荣幸。”
这女人真的很有心机,让人防不胜防,轻而易举掉入她布好的陷阱中。
谁料得到明明是夏仲夜车库里的名车,身为女友的她也坐过几次,因此看到熟悉的车子开至法院门口等候,她想也没想就上车。
这才发现司机换了个人,原本木讷老实的小钟变成留了两撇小胡子的佐藤,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咧嘴一笑,自称是羽田家的执事。
“其实你用不着过于自谦,若非你的身份特殊,我也不会煞费苦心地安排,假使有得罪之处望请海涵。”羽田晴子深深一鞠躬,礼数周到。
这女人周全的表面工夫令人发噱。“这儿的风景不错,左眺淡水河,右后方是一0一大楼,搭个彩虹棚野餐烤肉也不错。”
人要苦中作乐,随遇而安,高兴是一天,伤心难过也是一天。
“看得出来你心情很好。”羽田晴子目光一闪,冷意倏起乍落,“不过你也是明眼人,应该不难猜我今日相邀的用意。”
“这栋大楼的主人?”她也不挑明是谁,学她兜着圈子走。
“很无礼的,请你开个价吧!在我能力范围内,一定竭尽心力满足你。”这是最简单又迅捷的方法。
赵潆青一听,几乎要长吁一声。“用钱买感情是非常不聪明的做法,你有想过我不缺钱吗?”
法医的收入和她的身家一比微不足道,但对一般人而言绰绰有余,只要别太奢侈,每个月还能存些钱当养老金。
“是很俗气,但我想应该没人嫌多吧!很少有人不受金钱诱惑。”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或许我是那个例外。”要不然以她的工作性质,多收几个“红包”也可以盖楼了。
有些人希望水落石出,有些人不希望案情明朗,在对与错之间,人们总以他们想要的方式生存,在利与人性中徘徊。
可惜她一向觉得钱够用就好,从不贪财,尤其是出卖人格、泯灭良心的不义之财。
“你这是在拒绝我喽?”温婉笑容变淡了,慢慢浮起阴霾。
“说拒绝太抬举我了,换个庸俗点的说法,我不出卖爱情。”
“由得你说不吗?”羽田晴子和煦春日的笑颜不见,取而代之是蔑然的傲慢。
赵潆青忍不住笑出声,觉得两人此时的对峙像八点档的洒狗血情节。“这不是你邀我的目的吗?说服我,或是说服自己?”
总要有个人放弃,三个人的双人床太拥挤。
描绘精致的亮眸倏地一眯。“你真令我感到惊讶,处在对你不利的状况下犹能侃侃而谈,仿佛啜饮下午茶般悠闲。”
“不然呢!惊惶失措地逗你开心。”她没当小丑的本事。
“你不怕我伤害你?”羽田晴子语气很轻,但眼神锐利。
赵潆青往通往楼下的封闭铁门一瞟。“你的执事违反台湾的枪械管制条例,你可知情?”
抵着她后腰的冰冷物体绝非玩具枪,在她打算挣扎呼救之际,听到了拉开保险栓,扣扳机的咔嚏声响。
蝼蚁尚且偷生,她不拿生命开玩笑。
“治安再良好的地方也有危险,我们总要保护自己。”拥枪自重是有钱人的特权,用不着大惊小怪。
“但在我国而言,他已触犯。”她神色自若道,不因人在枪口下而有所畏惧。
“我知道你有办法逃避法律的制裁,若被强制驱离,这是你所希望的吗?”
美目冷锐地一闪。“你很会说话,而且很有自信,不过我不得不同情你,为你的天真。你真以为你得到他吗?你没想过他为什么突然对你这么执着?”
“老实说曾经想过,不过后来想开了,如果爱情也有所谓的保存期限,那我该做的,是好好把握并享受它。”她故意说得轻松,好卸下羽田晴子的防心。
“我看你能洒脱到几时,如果你晓得自己只是代替品还笑得出来吗?”她将给她重重一击。
“代替品?”赵潆青微露疑色。
羽田晴子素手一扬,身侧的英挺执事递上一只牛皮纸袋。
“他爱的人根本不是你,你被骗了,他思思念念的是这个女人。”
一张没有脸孔的素描纸从纸袋滑出,除了大而有神的灵璨水眸外,以下的五官是一片空白。
“你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他连作梦都喊着她的名字,长得像她是他看上你的主要理由。”哼,还能不心痛吗?没有女人能忍受自己是别人的替身。
幽幽一叹,赵潆青脸上流露动容柔光。“她叫织梦对吧!”
她讶然。“你怎么知道?”
“天底下没有一模一样的双瞳,因为织梦就是我。”他凭残存的记忆画出她的眼睛,想找寻她。
说她傻,那男人才真傻,在茫茫人海中,追寻着一个不确定是否存在的女人。
“什么?”她就是织梦?
看得出羽田晴子非常震惊,她处心积虑地为夺回所爱,没想到早是人家的手下败将,她输得一败涂地。
“人太执着只会令自己受伤,你何不放过自己,他不爱你……”已成定局。
那句刺耳的“他不爱你”一出,羽田晴子立即愀然变色,神情阴沉的露出憎恨目光。
“如果你不在了,他还会爱你吗?”老天不眷顾她,她就自己创造机会。
看到佐藤亮出黑管枪口,赵潆青凛面一喊,“不要做傻事,若我真有个万一,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呵呵低笑,眸色染狂。“失足坠楼与我何关?顺便一提,你现在站的位置正是当年若雅表姐掉下去的地方,她惊慌尖叫的声音好悦耳。”
“你把她推下楼?”她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
羽田晴子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罪行,反而得意的描述,“谁教她不肯把我要的男人让给我,还说宁可死也不要让他成为我的,我只好成全她了。”
本来表姐只是想作戏,她甚至还打了电话要夏大哥来替她收尸,然后装模作样的借酒浇愁,控诉夏大哥的冷漠无情,而她被表姐找来演劝阻她别轻生的角色,但她越想越不甘心,为什么她要成全表姐,明明她的条件也不差,两人一言不合吵起来,表姐因为喝了酒,力气敌不过她,拉扯之间坠了楼。
她则在夏大哥赶来之前逃离现场。
“你杀了她……”赵潆青开始有了害怕的感觉,毕竟羽田晴子的痴迷已到了病态的程度。
她阴阴地笑道:“你要自己跳下去,还是先在胸口开一枪?一样是死,我让你有选择权。”
配合得很好,主人的话一说完,尽责的佐藤朝赵潆青的脚旁开了一枪,浓浓的烟硝味弥漫,地下多了个嵌了子弹的小洞。
“你逃不过法律制裁的,何必自误误人?”她被逼着移动脚步,一步一步靠近墙边。
“至少没人可以得到他,他还是我的……”
蓦地,时间像凝固似的,话说到一半的羽田晴子动也不动地定住,她脸上表情不变,飘动的裙摆也固定在某个角度。
连风都是静止的。
“幸好赶上了,不然又会被某人骂我无能。”分秒不差,英雄式的出场。
“咦!你是……”好眼熟。
压低的帽檐一掀开,一张相当稚气的脸露了出来。“幸会了,织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