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吵,是什么声音吵人好眠,滴滴答答像仪器声,扰得人神经衰弱。
累,说不上来的累,浑身乏力像一块做坏了的海绵蛋糕,先是蓬松,后又无力的凹塌,让人懊恼又气愤,却又无能为力。
是谁把她的灯关了,还是又停电了?最近的气候越变越奇怪,前天出大太阳,隔日又刮风下雨,反常得仿佛世界末日就要到来。
不过这不关她这个小老百姓的事,把谢老头交代的工作完成就天下太平、普天同庆了,生平无大志的她只想混吃等死,旁的事她想管也管不了。
怪了,手脚好像被绑住似的动弹不得,沉重得有如挂上五十斤铅球,让她没法子抬高或移动,气喘吁吁地想睁开眼骂人。
小指头动了一下,骨头僵硬的方缇亚想办法要撑开重得要命的眼皮,倔强的个性表露无遗,她号称懒人一族却有惊人的意志力,举凡她想做的事无一不达成。
“啊!好亮……”
没人注意到晶棺内的女孩以手遮捂着双目,已几百年没睁开过的眼睛畏光,一时难以适应,刺眼得让她忍不住低呼,微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调适对光的接受度,很快地便能看清周遭的事物。
咦!有人?
讶异过后是震惊,当她瞧清楚正在走动的人时,不禁有种看科幻片的感觉。穿着“奇装怪服”的他们打哪里来的?不会又是她的怪邻居搞的鬼吧!
想翻个身的方缇亚十分意外撞到“墙壁”,她伸手一摸,吓到。这是类似玻璃的透明舱,而她正躺在里头。
同时,她也看见自己两手、身上插满各式各样的管子,轻轻一扯居然有痛觉,证明这一切不是做假,不明液体顺着管子流进她身体。
“天呀!我被外星人绑架了?!”
第一时间,她心惊地拔掉所有管子,虽然很痛,她仍咬牙硬撑,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怕惊动披着人皮、实则是章鱼的八脚怪。
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以往看过的科幻电影几乎都是这般描述,爱看星战片的她收集了一整套,全由她的怪邻居无酬供应。
呃,其实也不是全然无酬,多少要贡献一些“肉体”,有疯狂科学家之称的邻居老爱发明些奇怪的东西,而她比较倒楣地当了他的实验品,三天两头就有个披头散发的疯子破门而入,逼她配合。
“喔!痛……怎么脚痛得没法走路,好像刚上岸的美人鱼,刀割着双腿……”真要命,不知逃不逃得掉,没力气啦。
小心翻过晶棺的方缇亚扶着墙,慢慢地走出门口。
蓦地,她倒抽了一口气,人差点往前扑倒。眼前的景致实在教人迷惑,为什么外面有会飞的滑行车,一根粗大的管子注满水,里头冒着汽泡?
更让她想不透的是明明是外星人,为何在自己的地盘仍不脱去假皮,反以人的形态与她打照面,而且表情古怪得像见到鬼,对着她行注目礼却不敢靠近,仿佛她是一碰便散的粉末,一口气憋着不敢放。
“不管了,还是先找出口,他们怕我,我更怕他们。”她嘀嘀咕咕着。
身体摇晃的方缇亚倍感艰辛的走着,一肚子充满疑惑无处可解,她不解眼前的“人”看到她要逃走不但不拦截,还纷纷地退开,情况简直有如摩西过红海,人潮自动让开。
摸不着头绪的诡异,令人猜不透的反常现象,她很不安,也有些不知所措,感觉惶然。他们到底在看什么?一脸的错愕和兴奋,难不成她多长了一双翅膀?
她还当真往后看了一眼,瞧瞧背上是不是多了什么,不过刚醒过来的她并未如自己所以为的强壮,才一回过身便有阵晕眩袭来。
站不住脚的方缇亚往前一颠,她以为要跌个鼻青脸肿,四脚朝天,不意跌入一具男性的胸膛,有力的臂膀紧实地抱着她。
“你没事吧!冰极十二号品。”
低沉而急迫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头晕目眩的她忽然想吐,而且真吐了对方一身,她全身虚脱挂在人家身上,勉强地问了一句。
“冰……冰极十二号品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邮件、包裹之类的物品。
“冰极十二号品是指你,你被冰封了三百多年。”是真的吗?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三……三百多年……”方缇亚呐呐地干笑,抓着结实的手臂不肯放。“外星人也会开玩笑,真是有趣。”
一、点、都、不、好、笑。
“我不是外星人,而且我说的是实话。”并无虚假。
“不是外星人?”讶然地抬起眼,她看到一张十分严肃,却令人怦然心动的俊容。
哇!好帅的男人,真有型。
“我跟你一样是地球人,不过我们隔了三世纪。”好遥远,却又近在咫尺。
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脸上表情平静无波的萨塞尔,只能从他眼中找到一丝激动的情绪波动,他以微颤的指头抚向她光滑的面颊,指间传来的温度虽然偏低,但已证实她不是出自幻觉。
激昂的亢奋在心里翻滚着,直线上扬的心情充满喜悦,等了二十三年,花费无数的苦心和时间,终于等到他的梦走出梦中。
她是活的,活生生的女人,有血有肉有呼吸,皮肤柔软得像他从未接触过的丝缎,滑顺腻手,有如摸上一层羊脂。
她很美,一如他多年来盼望的容颜,不曾减色,美得晶莹剔透,清灵秀婉,动人处在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灵活地眨动着。
“呃,我没听清楚,你说我们都是地球人,但下一句是什么意思?我的理解力似乎变迟钝了。”他说的是三天吧!而非百年为单位的纪元。
“现在是西元二三四六年,和你的年代相隔了三百三十六年。”萨塞尔据实以告,不想有所欺瞒。
“什么,二三四六年”方缇亚又想晕了,惊骇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三百三十六年,这是哪门子的玩笑,方阳阁那混蛋准又找人整她,明明才大她三岁,为什么老是这么幼稚,一点当人兄长的样子也没有。
其实看到眼前超乎想象的一切,以及帅得不像话的男人,她心里是有些动摇。她家算是小康家庭,经济状况还算过得去,父母都是公务员,哥哥是小小的工程师而已,绝对不可能大手笔地摆此阵仗,只为看她大惊失色的模样。
不过睡了一觉醒来,怎么她满屋子的书和心爱的绒布娃娃全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冰冷、毫无温度的机器,以及教人措手不及的惊吓。
也许--她正在作梦,看到的画面都不是真的,前一天看过的惊悚片深植脑中,她才会自己吓自己,怪梦连连,分不清眼下是虚幻还是现实。
快醒醒,快醒醒,方缇亚,谢老头又来电了,再不爬起来接他的夺命连环叩,待会她就不用起床了,直接送去墓地埋了。
“你还好吧!有没有不舒服?”瞧她脸色忽地转白,萨塞尔非常不放心,直觉的就想带她去休息。
骤地被拦腰抱起,方缇亚逃走的魂全飞回来了。“啊!我……我没事,你不用抱着我。”
真是难为情呀!她的脸肯定红得像番茄,躺在帅哥的怀中,不饮酒也微醺。
“你刚清醒,体力尚未完全恢复,需要多做静养。”他一抱起她,神情凛然得让逗留四周的人不敢再观望,一时间如鸟兽散。
“喔!难怪我觉得累……”蓦地,她微露心虚地盯着他胸前。“呃,你要不要先去换衣服?我好像吐在你身上。”
噢!要命,实在太丢脸了,她居然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教她以后怎么见人?
“无妨,你的事比较重要。”好不容易才用双手紧紧拥抱她,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萨塞尔的发型有些凌乱,本来他正和五大城市的三十几名代表进行陆地净化会议,刚谈到新发现的一座小岛适合人类居住,准备派人前往勘察时,实验室那头传来一则令他脸色大变的讯息——
冰极十二号品不见了。
当下他顾不得其他人,将会议交于下属代为主持,拔腿狂奔失去平日的威仪,以为他多年的努力就要化为乌有,转眼成空。
幸好他很快地瞧见她的身影,并在第一时间接下她虚软的身子,一颗慌乱的心这才安定。
一听他的看重,方缇亚暗喜在心。“可是我很重耶!你的手不会酸吗?”
隔壁的怪邻居和方阳阁常嘲笑她是猪,吃饱睡,睡饱吃,毫无身为人的自觉。
“不会,你很轻。”萨塞尔的嘴角微微扬起勾动笑痕,似乎很愉悦。
在二十四世纪,笑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情绪,他们对情感的反应度很低,也几乎是一板一眼的无感,最常见到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所以他的笑比得之不易的清水还要难得,连亲生他的父母都没见他笑过,从小就是个严肃的小老头。
“很轻……”方缇亚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是好人,很会哄女孩子开心。”
她受益了,而且身体轻飘飘,快要往上飞了。
“哄?”那是什么意思?
“对了,我姓方,叫方缇亚,你贵姓大名?”他越看越好看,浑身散发致命的男人魅力。
唉!醉了、醉了,被骗也甘愿,谁教他太迷人了,一下子就拐了她的心。
“萨塞尔·丁凯,我的全名。”他骄傲的说道。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响——
方缇亚吐吐舌头,一脸害羞地咬着下唇。“呃,我饿了,有没有东西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