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少爷跟雨丫头似乎已经没事了。不过,又好像有哪儿不大对劲,让人仿佛雾里看花,看不出端倪来。
少爷心情好得多,笑容也多了,事实上,平常不大搭理人的二少爷近来越发和蔼可亲,让府里只敢远观欣赏的丫头们心花怒放。
而听到其他丫头兴高采烈讨论着二少爷,夏有雨没有跟着聊,也没有嗤之以鼻,她就是呆呆的好像在出神,好几次都被戳了额头,“发什么呆呀,没听见我们说话吗?”
“听是听见了”回答得有气无力。
“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该不会是撞了邪吧?”年纪比较大的丫头有些忧虑地说,“啊,对了,刘婆婆好像知道哪儿可以驱邪,要不要随她去上个香或念念经?”
“我没事啦,别担心。”
要说撞邪是言重了,不过她近来走路确实特别小心,因为一个不注意,就会撞上更邪门的人——
然后那人就会一把扯过她,抱进怀里,一点儿也不客气。
还是不太敢相信两人变成这样。被他搂着,心儿总是跳得像要撞破胸口掉出来似的,怕得要死。
也不敢挣扎,因为二少爷标准吃软不吃硬,如果硬是想挣脱,就会被抱得更紧更紧,像要把她揉碎了一样!
“这可不就是那些说书人讲的吗?什么无良少爷强要丫鬟的。”夏有雨有次忍不住嘀咕,被听见了,少爷却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低沉笑声震动胸口,让贴着他胸膛的她脸蛋更烫了。
“没想到你这个眼里只有银子的小钱鬼,也爱听说书人胡诌?”
“才不是胡诌呢。”她停了一会儿,才老实说,“是姐姐爱听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每回都听得又哭又笑的,听完是好结局的话都好开心啊。”
“所以你就把辛苦攒的钱,都白白送给你姐姐听说书去了?”玩弄着她的发梢,言至衡轻描淡写地说。
听得夏有雨微微皱眉。
“真奇怪,为何每回讲到姐姐,就是这个口气?你不喜欢自己兄长就算了,连别人的姐姐也不喜欢吗?”
言至衡没打算多说,搂紧怀里的人,在她耳边说:“别讲那个了。既然你听了不少说书,应该知道再来要怎么发展,是吧?”
“怎么发展?”她忍不住好奇,“我不知道呀,每回说书都说到少爷看上丫鬟,然后就是一夜无话,接着就被人看出来了,被老爷或夫人知道,就出面阻挡……”
“傻丫头。”他轻笑,一面亲吻她细致雪白的耳朵。
怕痒的夏有雨闪躲着,又要笑又要气,“别这样,上回我还被奶娘问怎么耳朵红了一整天,是不是给虫子叮了……你这算一夜无话吗?怪不得这么容易被人发现!”
言至衡又是大笑,“这哪儿算了,你这傻瓜,看来我得认真多教你一些说书人没讲清楚的——”
院子隐密角落里,笑语暂歇,突然落入一片暧昧寂静。
言至衡亲吻她时总是霸道,拿捏不好力道,就像要把她吞进肚子里一样。舌头被用力吮住时,夏有雨又羞又难受地轻吟起来。
“嗯……呜……”鼻音甜甜软软,让抱着她的双臂箍得更紧,她都快透不过气来了,只得用力推他。
好不容易分开时,他的大手又抚上她的脸蛋,拇指摩挲着红润的樱唇,含笑问:“怎么了?不舒服?”
她只是恨恨瞪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就难受了,以后怎么办?”话里似有深意,但看她没听懂的样子,言至衡只是一笑,“不说了,你快回房去吧,不然奶娘又要出来找人了。”
“还不是被你抓住,不然我早回去了。”夏有雨扭着身子要挣脱他的怀抱,“有人就这么霸道,不准我帮大少爷的忙,最近在账房都待不久,早早回房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又不能像姐姐那样绣绣花读读书——”
“这么想碰账册,那你来帮我忙吧。”
“不要。”
“为什么不要?就能帮别人,不能帮我?”
“你一定会东挑西挑的找我麻烦。”一口咬定。
言至衡哭笑不得,“这是怎么说的?我哪时找过你麻烦?”
“从小到大,最爱找我麻烦的就是你了。”她又瞪他一眼。
娇惑可爱的模样让人把持不住,本来要放她走的,又反悔了,再度拉回怀里搂住,低头又是一阵甜蜜热吻。
“少爷真不害臊。”从他越来越肆虐的唇际挣脱,脸蛋红透的夏有雨轻轻喘息着,一面抱怨,“到底够了没有,要不要让我走啦?”
“不想。不过你还是快些走比较好,不然——”故意语带保留。
“不然怎样?”敌不过好奇,她还是问。
“不然我要教你更过分的事儿了。”含笑的眼神说有多坏就有多坏,夏有雨扭头就走,放他一个人在后头大笑。
夜里虽凉,她的脸蛋却一直烧烫烫的,怎样都褪不掉,就像上了昂贵胭脂一样红嫩好看。虽然泼了凉水又在外头长廊上来回走了几次吹吹风,等到进房时,她姐姐还是一眼就看出来。
“雨儿,你怎么了?”夏有青放下绣花的竹绷架,困惑地柔声问。
“没、没事啊。”做妹妹的心虚地低下头快步走过,“大概刚刚从账房出来走得急了些,有点热。”
“今晚挺凉的啊,而且先前我在账房那边没看到你呢。”夏有青起身走过来,仔细看着低着头逃避注视的妹妹。“有雨,你老实说,是不是有事瞒着姐姐?”
“我——”
心跳变得好快好快,好像要从喉头跳出来。夏有雨觉得自己像是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心慌意乱到极点。
但她却也好想说出口。从来没说过谎,没骗过谁,更何况是最亲的姐姐?
不过要她开口说和二少爷现下如此这般,耳根子又是一阵阵发烫。这,这怎么说得出口嘛!
被夏有青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听见她质问:“是二少爷买了胭脂送你?”
“咦?”夏有雨猛然抬起头,“什么胭脂?没有啊。”
她从来不用胭脂水粉的,二少爷送她那些干什么?
“难道是大少爷?”夏有青的语调有些怪异,“听说你近日跟大少爷出门去看帐了,表现很好,大少爷挺夸奖你的。是这样吗?”
还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姐姐会知道这件事,还知道大少爷怎么想,夏有雨立刻矢口否认,“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有的话,我一定会马上转送给姐姐的!”
“说得好像我欺负你呢。”姐姐娥眉微蹙,“有雨,你真的觉得姐姐都在欺负你,占你便宜吗?我听其他丫头说着,真的好难受”
“哪有这回事!是谁说的,我去找人算账!”夏有雨立刻大声起来。
谁敢这样讲她姐姐?!想到姐姐被那些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就一阵心疼加上生气,她简直当场就想冲出门去。
是夏有青拉住了她,幽幽叹口气说:“没事的,在大户人家生活,总是少不了被说东说西。可以的话,总得出人头地,让人不敢多说呀。”
听过不少次这种论调,夏有雨其实不大懂,不过她知道怎么安慰姐姐,“我知道,我一定会努力攒钱,我们会出人头地的!”
“傻丫头,你一文两文的攒,要攒到哪一天?”姐姐拉着她坐下,苦口婆心劝说,“可以的话,得想法子赚大钱,或是找个少爷嫁了,才是正经。”
“咦?”她更不懂了。
“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话可以直接说给你听。比方你啊,得到老爷太太的信任,可以自由进出账房,这就是个机会呀,好好观察别人都是怎么赚大钱的。”姐姐握着她的小手,一脸认真,“还有,二少爷从小就喜欢你,你别让这大好良缘溜走了,懂不懂?”
她呆呆地望着姐姐。突然之间,好像不认识那张秀致温婉的脸蛋了。
一切都顺理成章极了,大家都说二少爷喜欢她,而二少爷也真的很喜欢她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夏有雨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可以的话,她真想像列账目一样,把事情一桩桩列出来,搞清楚到底哪儿让她心头像有小虫在咬似的,就是不舒服?“姐姐,我——”
“我知道,我们虽不是家生丫头,但总不能算得上是千金小姐。”姐姐又露出忧郁的表情,“要当正室夫人这辈子大概是无望了,不过只要少爷喜欢,愿意跟老爷夫人提,当个侧室是绝对不委屈的。过个几年说不定正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扶正了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姐姐,是你想嫁给少爷吗?”夏有雨困惑着,“是大少爷吗?还是二少爷?不不,你一向有些怕二少爷的样子难道是三少爷?”
“不许胡说!”姐姐用力捏紧她的手,疼得她皱起了眉,“我是为你好,为了你打算呀!”
“可是我——”从来没起过念头要嫁给少爷呀。这话说不出口,夏有雨停下来思考了一下,才困难地问:“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少爷当侧室?难道我们只能等正室死掉吗?”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这种人,有正宫夫人的命吧?真傻。”夏有青说。不知为何,她觉得姐姐温柔嗓音中,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