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皇宫里正奏着悦耳动听的丝竹乐曲,妖娆的舞姬挥动着彩带、舞动着身躯,展现出姣好婀娜的身段。
大殿里,皇上和皇后,太子、皇子和公主们,以及嫔妃们、众官员都依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边欣赏舞姬曼妙的舞姿,一边吃桌案上精致的佳肴美酒,气氛十分热闹。
“来,奴婢喂您吃一个……”
“二皇子,来……”
“奴婢也要喂二皇子……”
“再来……真好吃。”
席间,有个穿着银白色锦袍的男人格外耀眼,他生了一张俊美绝伦的相貌,拥有优雅的气质,但最迷人的莫过于他那双桃花眼,轻轻一睐就带着若有似无的勾引,足以魅惑席上所有女人。此刻,他正左拥右抱两名舞姬,又是被喂葡萄,又是被劝酒的,神态好不欢快。
他是凤熙国二皇子凤玦,今日这场办得很盛大的生辰宴便是为他所办,他也是席上最惹眼的焦点,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包括他嚣张的行径。
纵使是自己的生辰宴,但在皇上跟前和舞姬们调情也太过放肆了!这是百官心中一致的想法。
不过凤玦之所以敢如此恣意妄为,全是因为皇上对他有愧,特别纵着他的结果。
六年前,凤玦十七岁时,他曾是天资最聪颖、文武双全的二皇子,甚至有臣子认为他比太子更具有王者之相,且他的母妃樱贵妃不但是着名的美人,温柔和顺的性情更是受到皇上的宠爱,母子俩可说是独占了君王的心。
想当然耳,这样深的恩宠肯定是会遭人眼红嫉妒的。
没多久,宫里传出樱贵妃和叛党私通,还打算谋夺皇位的事,皇上一怒之下将他们母子贬为庶民,放逐民间,樱贵妃的娘家亦受到波及,从此家道中落,更不幸的是,母子俩才出宫没多久就遇上土匪,樱贵妃为保护儿子而惨遭杀害。
凤玦一下从身分尊贵的皇子沦为庶民已经悲惨至极,失去他挚爱的母妃更是让他痛不欲生,所幸这几年来,他得一班忠臣及樱贵妃娘家势力犹存的人士暗中帮助,终于在一个多月前为他和樱贵妃洗刷冤屈,捉出了当年陷害他们的凶手,让他得以返回皇宫。
皇上得知当年儿子和樱贵妃是遭陷害的真相后愧疚无比,不仅处死真凶,还为弥补凤玦这些年来所受到的苦楚委屈,特赐给他京郊庄园一座和黄金万两,这段时日对凤玦更是百般宠爱,只差没命人将天上的星星摘给他。
可凤玦今日的作为真是太过了。
这样荒唐的举止看在文武百官眼里都觉得十分惋惜,昔日聪颖过人、文韬武略的二皇子竟变成了爱好美色、不学无术的浪荡子,纷纷猜测或许是凤玦在民间生活太久,染上恶习,荒废了所学,抑或是凤玦过怕了苦日子,待他再次回到皇宫时,才会一股脑儿耽溺于享乐中,无法振作。
当然,这些话他们只敢在心里想,不敢宣之以口。
这时,舞姬们跳完舞了,该轮到其他表演上场,凤玦却突然从位子上站起,走到堂下抱拳作揖,“父皇,让儿臣表演吧。”
所有人闻之哗然、面面相觑。
皇帝凤淳跟皇后互看了一眼,用带着宠溺的微笑朝他问道:“玦儿,这是你的生辰宴,哪有寿星自个儿上场表演的?”
“父皇为儿臣设此生辰宴,儿臣感激在心,所以儿臣也想为父皇祈寿,祈求父皇万寿无疆,龙体康泰。”凤玦说道。
正当众人都摸不透他想做什么时,凤玦比了个手势,他的随从立即递来一把扇子,凤玦接过,扇子一展,竟跳起扇舞来。
在场的人见状纷纷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虽说不是没有男子跳扇舞,但大都只有低贱的戏子才会跳,凤玦堂堂一个皇子竟当着所有人面前跳此舞,简直是极荒唐、轻佻之举,足以令皇室蒙羞。
凤淳瞬间神情一变,其余皇亲们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百官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还有人捂着嘴,生怕会因惊叫出声而掉脑袋。
但,跳着扇舞的凤玦仍是如此俊美且仪态万千,他的舞步没有丝毫阴柔之气,阳刚味极重,展扇、挥扇技巧纯熟,优雅又自信,潇洒又迷人,勾走了所有人的心魂,别说嫔妃、宫女们看得脸红,连男人们直盯着他,心儿也莫名扑通扑通狂跳。
简直是太美了!
当凤玦跳完一曲,所有人都回味无穷,却没有人敢鼓掌叫好,因为皇上的脸色极为难看。
只有凤玦胆子奇大,像是全然不知自己做的事有多失态,怡然自得的拱手一问:“父皇,儿臣舞得可好?”
凤淳猛地回过神来,看着儿子的从容,同时注意到官员们一脸尴尬,只是因忌讳他而不敢有所动作,不禁感到头疼。
他知道这些人私下是怎么说凤玦的,不外乎是认为他浪荡、堕落成性,和年少的聪明优秀无法比拟。
一个多月了,这段日子他为弥补对儿子的亏欠,对儿子百般包容,没想到儿子平日放浪形骸不说,今日还变本加厉,不仅在生辰宴上当众与舞姬调情,甚至跳起低贱的扇舞来,简直是丢尽了他的脸。
“你还敢问,你真是……”正想训几句,然而一对上凤玦那酷似樱贵妃的长相,想起儿子在民间受的苦楚,他又不忍责骂,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卡在喉头。
“皇上您看,二皇子是真有心为您祈寿呢,肯定是下了一番功夫吧。”皇后适时开口,已经年过四旬的她保养良好,体态雍容,唇边噙着温柔的笑。
“唉,罢了,你回座吧。”凤淳叹了口气,顺着皇后的话说道,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皇后朝凤玦和蔼点头,他感激的笑笑,两人在对上眼的刹那,都闪过一丝复杂光芒。凤玦看得出来,皇后对他有着极重的防心。
“二弟的扇舞跳得真好。”
凤玦一回到座位,坐在他身侧的太子凤琩便对他钦佩地道。
凤琩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五官没有凤玦清俊,气质也不若他风神秀雅,简而言之就是什么都差了凤玦一点。
凤玦回以一笑,“臣弟这舞哪比得上太子的剑舞。自六年前臣弟被土匪砍了一刀后,这右手就使不太上力,如今也只能拿拿扇子罢了。”
凤琩充满怜悯的道:“二弟当真是吃了很多苦。”
“现在回想起来,以前的日子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能回到宫里真好。”凤玦庆幸道,一副吃不了苦的模样。
凤琩看在眼里,抿唇一笑,“是啊,我们兄弟也得以团聚,真是太好了。”
凤玦看出他的笑未达眼底,眼神也隐约透露出鄙视、憎恶,他笑笑的举起酒杯,直接饮尽,“臣弟敬太子一杯。”
接下来,凤玦又多喝了几杯,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行径更是放荡不羁,竟又和舞姬们当众卿卿我我,一点都不知收敛,凤淳终于看不下去了,决定好好矫正他。
“玦儿,或许朕该派你做一些正经事,让你的性子稳下来。”
凤玦挥挥手,带着酒气,口齿不清的道:“别,父皇,给儿臣美人就好。”
瞧他这副不长进的德性,凤淳一时动了气,脱口而出,“那朕就为你指婚吧,成亲后让你娘子管管你。”
凤玦噗哧一笑,“父皇该不会想从这些臣子的闺女中挑选吧?不了,儿臣对那些教养良好的名门闺秀没兴趣,都太古板了。”
“放肆!”凤淳气得脸涨红。这小子把席上所有官员都得罪光了。
皇后盯着凤玦看,似乎在审视什么,接着故作温柔的出声缓颊,“皇上,二皇子都醉了,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且二皇子年纪还轻,他的婚事不急。”
凤淳斥道:“他已二十有三,不小了,太子早在弱冠时就娶太子妃了!”他转过头,充满气势的指着凤玦,“听好了,这事可不容你置喙,朕定会替你挑一门好婚事,让你定定性子,上进一点!”
此番龙颜大怒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偏偏凤玦胆子特大,竟发起呆来,连理都不理,不久干脆一头栽在桌子上,看来是醉倒了。
两刻钟后,一辆马车从皇宫驶离。凤玦坐在马车里,脸上哪有半分醉意,狭长漂亮的桃花眼清明得很。
“演戏还真累。”凤玦闻了闻衣袖,蹙眉道:“酒味、脂粉味还真臭啊。”
“殿下,皇上还是第一次对您动怒。”说话的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柯正,他是樱贵妃生前极为信赖的侍卫兼心腹,现在则负责保护凤玦,忠心护主的他至今未曾娶妻。
“居然要我娶妻,我是不会如他愿的,他休想摆布我!”凤玦嗤之以鼻。
回来的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感受到父皇真心想弥补他,只是他心里仍无法不怨恨,才总是故意和父皇唱反调气他,只因当年要是父皇肯多信任他和母妃一点,定会查出他们是被陷害的。那些与叛党勾结的信并不是母妃写的,私下和叛党头子见面的人更不是母妃,但父皇被怒意蒙了心,一心认定母妃和那个叛党头子有私情,也怀疑他这个二皇子被煽动,野心大得想和对方联手除去太子。
只是父皇肯定没想到,他自以为仁慈的饶他们一命,下令他们母子流放民间,竟会让他们一出宫就惨遭主谋追杀,导致母妃死去。
没错,母妃并不是被土匪所杀,而是被那个陷害他们的人杀死的。
凤玦紧紧握着拳头,每每想到母妃在他面前惨死,他的恨就无法止息,他忍辱负重藏在民间六年,到重拾尊贵的皇子身分回到皇宫,都是为了找出真凶好报杀母之仇。
如今他知道主谋是皇后,可惜皇后太卑鄙了,没那么容易让人找到她身为主谋的证据,她事先找了替死鬼承担所有罪名,自己则好端端坐在凤位上。
当年,她就是为了让太子的地位更加稳固,才下手陷害他和母妃。
当他初回宫见到皇后这个杀人凶手时,可是拚了命强忍着才勉强保持冷静。
经过这几年,皇后的势力非同小可,外戚力量更是强大,连父皇都忌讳几分,他更不能小觑,是以在完全找到能治她罪的证据前,他都不能轻举妄动,必须佯装成风流成性、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好让皇后认定他威胁不了太子的地位,才不会再次动念杀他,也藉此争取更多时间来搞垮皇后一派的势力。
这太子凤琩表面上是个完美优秀的人,其实骨子里残暴又好色,根本不适合继任皇位,加上外戚把持朝政,早引起部分臣子不满,他们愿意暗中助他返回皇宫,就是要支持他夺取太子之位,而他若是能把皇后为太子铺好的帝王之路毁掉,那就是对她最好的报复。
只是,要夺取太子之位恐怕没那么简单,刚刚在大殿上,他确实感受到皇后和太子对他的敌意,尤其是皇后,一双用温柔来掩饰野心的利眸不曾间断的审视他,看来他装得还不够,得让皇后对他更加放下心防才行。
凤玦思忖着,突然间,他灵光一现,想到父皇的逼婚,他刚好可以加以利用。
“娶妻或许也不错……”凤玦勾起笑,一脸高深莫测。
“欸?”柯正实在不明白主子的心思,上一刻不是才说不会如皇上的意娶妻,怎么这会又变卦了?
“去青楼吧。”
“青楼?现在?”不是嫌酒味、脂粉味臭吗?
“父皇既然要逼我娶妻,那我就到青楼挑个最卑贱的新娘吧,把父皇气到七窍生烟肯定很好玩,如此也能突显出我们父子失和、心生嫌隙,更能让皇后认定父皇绝不会改立我为储君,便会对我卸下心防……柯正你说,我这主意很不错吧?”凤玦愉快说道,眸里闪着狡狯精光。
偌大的厢房里,有个年约十七、八岁、相貌清丽的姑娘正在练习跳舞,但她的舞步略显笨拙,手的姿势过于僵硬,踮高的脚尖也有些不平衡,甚至偶有同手同脚的情况,练习转圈时更是一点都不灵活。
“砰!”的一声,庄子仪摔了一跤,她知道自己的臀部肯定瘀青了一块。
突然,一道目光狠狠瞪视她,她心一凛,抬起头,视线就对上那个浓妆艳抹、穿着极曝露、胸脯都快弹跳出的刘嬷嬷。
庄子仪不甘示弱的回瞪她,迅速爬起身。
她真恨自己如今身在青楼。
一只涂满红色蔻丹的手朝她伸来,庄子仪下意识往后退,却被那只手给捉住,下一秒,尖锐细针刺入她细白的手臂里,疼得她秀眉紧蹙。
“给我认真点练习,别想打马虎眼,不然有你好受的!”
说完,那根针随即拔起,庄子仪白皙的手臂上没有留下半点伤口,却足以让她疼得发抖,她忍不住恨恨地瞪视着刘嬷嬷。
“瞪什么?再练!”
庄子仪心不甘情不愿的又重新跳起舞,虽然没再摔跤,但动作仍是不够灵活轻巧,让刘嬷嬷看着头都疼了。
这丫头来这里也有三个月了,可不论她怎么罚、怎么骂,她的舞技就是无法练得和别的姑娘一样好,总容易跌倒,彷佛天生就不是这块料。
“真是,哪有花魁不会跳舞的,你也就只有这张脸可以看了。”刘嬷嬷气得又骂了一句。
要不是阁里近来生意不好,她也不会推个新来的姑娘当花魁来应急,虽然凭藉庄子仪的美貌顺利将生意救起来了,但这丫头学艺不精,弹琴普通、唱歌平板,更不善跳舞,其他的姑娘们对这花魁都不服气,外头也传出牡丹阁的花魁没有才气的流言,所以她非要逼这丫头把舞练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