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的门扉再也挡不住屋外寒风灌入,但仅着单衣的古月奴却一丁点也不觉得寒风刺骨。
跨过门扉,穿过长长的廊,铁了心要走的她却在走向大门时被两个彪形大汉给拦住。
「你们是谁?」不悦地瞪视着像座山似的挡在身前的两人,她冷声质问。
但见恍若凭空出现的两人面无恶意,只是恭敬地说道:「二少交代过,要咱们护卫二少奶奶的安全。」
一听闻他们的话,古月奴的怒火更是冲上了天,纤手往前一挥,她冷冷地喝道:「闪开!」
两名壮汉却像是双腿生了根似的,怎么也不肯移开半步。
怒火袭上心头,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百,古月奴举步就走。她倒想看看这些人敢对她如何。
两个大男人退无可退,眼见二少奶奶真的要穿过他们,想起二少严肃至极的三令五申,相看一眼,两人扬掌成刀,拿捏着力道就要往她那纤细的颈项劈去。
谁知一颗石子竟破空飞来,打歪那手刀,也让古月奴成功地推开大门。
压根没有发现方才的千钧一发,气极的她正要扬长而去,不料一抬头,又莫名其妙的飘落一人。
喝,这些人是怎样,都习惯这么飞来飞去的吗?
欺负她不会武功啊!
古月奴瞇着眼,用力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就着昏暗的月光,突然问她心一凛,冷冷地问道;「你来干么?」
他竟然还敢这么大剌剌地出现在她的面前,难道他忘了她和他有着血海深仇吗?
「我来助妳一臂之力啊!」迎着她的怒目而视,邢伤随好整以暇的回答。
「不用你费心。」在古月奴的眼中,邢伤随是个彻彻底底的恶人,他会来到这儿绝对不安什么好心眼。
「妳不是一心一意地想要选开慕撼城吗?凭妳一个人是逃不开的。」
「你少废话。」虽然知道他说的有绝大部份是事实,可她是宁死也不愿靠他的。「让开!」
「妳确定自己走得出这方圆一里之内吗?」
如果他料想没错的话,慕撼城为免再次发生遗憾,只怕早在这座宅子的方圆一里内都布下看守的人。
「就算我走不出,也不用你管。」她实在搞不懂这个坏人想要干什么?
古家都教他灭了,人几乎都已经死绝了,如果他是不想留下她这祸根,赶来斩草除根,她倒也能理解。
可他竟然说要助她逃离,呵呵,这样的转折未免太好笑了吧!
「走吧!」
瞪着他伸出来的手,古月奴抿唇不语,别开了脸。
她很清楚在这个男人的阻挠下,自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转身回到慕撼城的领域,另一个就是认命的跟他走。
虽然她两种都很不想要,可真要她二择其一,她还宁愿选慕撼城,至少他只是袖手旁观,并没有真的动手伤害她的亲人。
「小雪人滚地圆,小小一颗状似人,小娃儿爱雪人,咕噜咕噜滚成团……」
突然间,身后的邢伤随轻吟出这首童谣,那音调让她的脚步微顿。
「你怎么会唱这首歌?」带着诧然的眼神,她转头问道;「你究竟是谁?」
这首童谣是她很小的时候,一个小哥哥唱给她听的,可自从那个小哥哥离开古家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过了。
隐隐约约的,她知道今天她将解开心中所有的疑惑。
「妳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和古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邢伤随的思绪径自掉回到很久之前,他神情虽然不似以往那样的冷残,可却布满哀伤。
「小时候,爹娘带着我在你们古家帮佣,虽然日子贫苦,倒也不失和乐,谁知道有一回,妳爹在外头喝了酒回来,撞见我娘就色心大发,将我娘给……」
「啊!」听到这里,古月奴忍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呼。
她是知道爹性好渔色,颇不安分,但对自家下人,尤其又是有夫婿的女人伸出狼爪,这未免也太……
「我娘不甘受了了委屈,一状告到妳娘那,妳娘却是假意安慰,妒火中烧的她当晚就派人烧了我们一家三口住的陋屋,我运气好,半夜起来上茅厕,所以没被烧死,谁知道妳娘却不死心的将我一个小娃卖给人口贩子……」
听到这里,她心中的怨怼也不禁去了大半。
难怪这么恨呵!
奇异的,原本对邢伤随有着满心愤恨的古月奴,就这么相信了他所说的一切。
或者该说,她不是没有想到这层,只是终究是自己的爹娘,谁愿意去相信这样的丑陋呢?
只是也诚如慕撼城所说的,若非血海深仇,谁会花上那么大的力气来灭人全家。
原来,一切都是爹娘造的孽。
那还有什么能怨,还有什么能恨的呢?
一抹突然其来的释然拂去她脸上冰冷,仿佛察觉她的改变,刑伤城没有多说什么的就转身。
「小随哥哥!」忍不住地朝着那抹孤寂的身影喊道,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她总是这么喊他的。
原本笃定的步履一顿,不过邢伤随并未回身,就在古月奴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同时,他却开了口。
「小随哥哥早已经死了,现在的刑伤随亦非昔日古家长工之子,妳与我只能算是陌路吧!」
有些事可以释然,但却再也回不去从前,这道理邢伤随一直懂得。
「如果真的不存一丝情分,你当初也不会收回满心的仇恨留下我的一条命,我知道你也是惜情的。」
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要是邢伤随真心要伤她,只怕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别把我想得太好,我是看在慕撼城那白花花的银两上,才手下留情的。」
不想牵扯太多不必要的情感,在他的眼里,古月奴不过就是慕撼城的女人,其他什么都不是。
「那你今天为何而来?」
「因为我那个傻兄弟爱妳,而妳这个笨女人却一直钻牛角尖,所以我不来成吗?」即使方才话说得很冷,但邢伤随却在不经意间以兄长的口吻说起教来。
小时候,他总是这么对着她说话的。
「敢情你们还真是哥俩好啊?」
知道了所有真相,不再怨恨的古月奴却依然忍不住地酸道。
一个为兄弟对古家的事知情不报,另一个就为兄弟的感情事来说教。
有没有搞错啊?
「当初我是故意骗妳的,他知道的其实很少很少。」终于,邢伤随难得地发起善心,替兄弟讲了话。
「而且要不是看在他愿意花上几百万两银子来买妳一条命,让我这辈子吃穿不愁,妳以为我会有这个闲情来管妳懂不懂他的心吗?」
「你……」厚,真是会被这诚实到糟蹋人的话给气死,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小时候那个好疼她、好疼她的小随哥哥吗?
人果真是会变的。
「那个笨男人是真的爱妳的。」就在她气嘟嘴之际,邢伤随的人已经不知飘到几里之外。
等到她再抬头,除了雪地上那长串的足迹,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唯一留下的是他那句不断回荡在寒风中的声音——
那个笨男人是真的爱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