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了,终于自由了,我终于可以从残障人士跃升运动好手,跑、跳都不成问题,我久违的左腿重见天日了。”
拆除碍事的石膏,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痒到不能抓、闷得快自闭”的白萦玥,原本就爱笑的她笑得更开心了,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集中在她脸上,瞬间灿烂无比。
“无膏一身轻”的她踢着刚康复的腿,非常高兴的伸直再试着弹跳,一蹦一跳的像是只野猴子,一刻也安分不下来。
她的喜悦明显表现在雀跃的小脸上,笑意盈满全身,让人仿佛感受到春天来了,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就在她打算踮起脚尖跳她最喜欢的“天鹅湖”舞步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抱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高,离地三寸。
“想跑马拉松还早得很,得把你的脑袋先换掉,再把你的骨头用钢条绑紧,这才能确保万一。”跑、跳?他看她会先摔死自己再说。
“希尔……”她撒娇着求饶,娇嫩容颜绽开一朵耀眼的笑花。
杜希尔将她放回地上,轻掐她嫩颊,“才刚让你透透气就玩
疯了?不要忘了,医生说过你的脚暂时不能太用力,以少走动为宜,否则你就等着回来跟他说哈罗。”
“我知道了,你不要一直用话吓我,我会很乖、很听话,当个无懈可击的杰出伤患。”她可不想再当只跛脚马,走起路一拐一拐的。
医生也很坏心,居然恐吓她,说什么刚长的骨头很脆弱、曾经断过一次很容易再断一次,要她千万珍重,别以为英雄很好当,以后看到车祸要闪远点。
拜托!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他怎么可以叫她见死不救?要是再有一回,她还是会使劲全力救助需要帮助的人。
医生的谏言并没有错,正义感十足的白萦玥最见不得人受苦,老是不自量力的为别人出头,强调“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灰色地带,丝毫不得马虎。
虽然她做的是好事,但的确也该量力而为,因为不见得每个人都能认同她所谓的“对错”,有些人根本是蛮不讲理硬要拗到底,甚至不惜出手伤人。然而,天真善良的她却从来顾不得这么多。
杜希尔故意掏着耳说:“为什么我耳朵痒痒的,好像听见有人在说大话?”
乖?听话?真难实现的承诺,尤其是对她而言。
“你很坏耶,老是打击我的士气,我是真的有心要当个无可挑剔的淑女,只是事与愿违,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白萦玥找着理由美化自己的好动,还咬文嚼字,故意感慨人事无常。
“是,你的不如意就是给我乖乖待着,一步也不准离开,等我和医生谈完后再一起回家。”他郑重警告,对她做了个打X的手势,表现她禁止走动。
她装乖地眨动翦翦水瞳,“那你得先让我找个座位坐下,然后面壁思过,做个彻底的反省。”
看着她自然不做作的俏皮样,他轻笑出声,“记住,不要跟陌生人走,人家给你糖吃要拒绝,看到怪叔叔接近要立刻尖叫……”
“停——你当我是小学生呀?我有带脑子出门,你不用千交代、万交代,像个唠叨老头似的,操心这操心那。”
出车祸到现在快两个月了,白萦玥的石膏脚已经复原,杜希尔的记忆却像误点的火车迟迟不出现,让人忍不住心急地引颈眺望,可它依旧连个鬼影子也没瞧见,如石沉大海。
电脑断层扫描的结果显示,他脑中淤积的血块已吸收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小点,照常理来说,就算不能完全复原至少也该有零星记忆逐渐恢复,让他稍微拼凑出真实的自己。
可怪异的是,他的记忆一点恢复的迹象也没有,有如被一块不透光的黑布盖住,虽隐隐有什么要浮出,却始终看不清,让他有如在浓雾中摸索,不得要领。
不只他不解,主治医生也纳闷,但大脑是人体结构中最复杂的一部分,无法完全靠电子仪器解析,因此若想得到答案,唯有等待一途。
因此,杜希尔至今仍定期回诊,身边也一定跟着活泼淘气的跛脚天鹅,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是常出现在医院的一对俪人,非常抢眼。
“姐姐,球球。”
咦?谁在说话?
白萦玥左顾右盼,想看看是谁在叫她姐姐。
“姐姐,球球在你脚下。”
球球在我脚下……她低下头一瞧,果然有颗雪白的……呃,球会动吗?居然还伸懒腰,像人一样的打哈欠?
啊!是雪豹!小小一只,长尾巴一卷还真的像颗球,真好玩。
“姐姐,你不要玩我的球球,它会死掉。”
搓着豹腹的小手一僵,她轻笑一抬头,见到一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面前。
“我……我在帮它按摩心脏,让它身体更健康。”
“姐姐,你是笨蛋吗?球球的心脏不在肚子,那里是胃和消化系统。”这是常识,小孩子都知道。
“笨蛋……”她有点想哭了,居然被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小朋友吐槽。
“你生什么病?要住院吗?”小男孩说起话来老气横秋,活似医院的常客。
“我来拆石膏,腿骨折了。”白萦玥看着小男孩头上绑着绷带,手上吊着点滴,自己一个人还推着点滴架没大人陪伴,不由得心疼起来。
“果然很笨,都几岁的人了还摔断腿,你走路不看路吗?”小男孩抱起宠物,轻轻地抚摸。
连着两次被小孩笑笨,她都快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笨了,“那你为什么住院?说太多大人的坏话,所以舌头长虫?”
小男孩一听,露出鄙夷的神色,“你还真不是普通笨!我是长了脑瘤,医生说得从我头部取出鸡蛋大小的肿瘤,病才会好。”
“什么?你的病这么严重?快快快,我的位置让你坐,不要再走来走去,万一病情加重了怎么办……”她话说到一半,一只微凉的小手贴向她额头。
“嗯,没发烧。”小男孩一脸认真的点点头,面色严肃得教人想笑。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事吧?”
他很正经地拍拍她的脸,“笨没有药可以医,请节哀顺变。”
“我……”吼!又说她笨,她到底笨在哪里?
“脑瘤不一定会死人,医生伯伯说它是良性,只是长得太大了,压迫到视神经,不拿出来不行。我已经好了,不会流血。”
话虽如此,她还是十分担心地看着他,这么小的身子就要承受病痛的折磨,真的没问题吗?
“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见她一脸忧色,小男孩向她提出邀请。
“好是好,可是……”她回头偷瞄一眼关上门的诊问,心里迟疑了一下。
“可是什么?”姐姐在看什么?空空如也的走廊有他看不见的东西吗?
“没事没事,姐姐陪你玩。”他应该不会那么快出来吧。
自我安慰后,白萦玥很快把杜希尔的叮咛抛在脑后,由一开始的拘谨渐渐放开,和刚认识的新朋友两人追着东跑西窜的球球,玩得不亦乐乎,几乎忘了这是医院,不准追逐喧哗。
当杜希尔走出诊问时,正狐疑那原该乖乖等他的女人居然不见了,一阵熟悉的银铃笑声便忽然从楼梯转角处传来,让他循声找人。
走过去一看后,他当场为之傻眼,只见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半趴着,屁股翘高,对着一团看起来神气活现的“棉花”猛拜,还蠢得喊它“豹老大”?
这未免太离谱了……人竟然对畜生磕头?
“容我问一句,你们在干什么?”
正趴着的两个大人小孩同时跳起来,一脸紧张地绷着脸,一个很老实,一个很老奸。
“没事。”
“我们在挤豹乳。”
小男孩因白萦玥的诚实偏头瞪了她一眼。
“豹乳?”杜希尔挑起眉,瞟了瞟可怜的“豹先生”,质疑它怎会有乳可挤?
下一刻,他一手拎一个,将虐待动物的现行犯拎到回廊处,对两人的无知感到好笑又无奈。
他预备好好来上一堂“动物频道”课,教导他们如何分辨雌雄,以及动物的健康性教育。
“韩辛,你怎么在这里?大家找你找得快急死了!”一个老人的身影伴随着声音出现。
真是的,这孩子才刚好一点就到处乱跑。
“外公。”小男孩心虚的头一低,小声地喊。
“不要以为开了刀就没事,术后的休养更重要,要是细菌感染了,你——咦?这只毛茸茸的小家伙不是你的宠物吗?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它叫什么来着?”
“它是球球。”一道轻柔的女音代为回答。
男孩的外公看向一旁发声的女孩,惊讶地叫出声,“你不是白家的小女儿?”
白萦玥面露困惑,“你认识我?”这老人是谁?看起来有些眼熟……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们春阳船运快被并购了,你没想过回去帮忙吗?”这孩子还真悠哉,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老人不以为然的心想。
“什么?有这回事?我不知道……”没人告诉她呀!
白萦玥的震惊不是假的,她确实不知情。
“听说是股票连日下跌,员工薪水发不出来,银行也不肯拨款融资……”老人突然压低声音又道:“我和你父亲是商场上的老朋友,他的过世我很难过,不过你们是怎么得罪“冷面魔狮”湛问天的?他那人从来不吃亏,而且有仇必报,如今惹恼了他,恐怕春阳船运再也混不下去了。”
“湛问天……”她失神地喃喃自语。
“听我一声劝,冤家宜解不宜结,看有什么过节赶紧排解,别拖太久。他那人一发狠,台湾商界没人敢和他硬碰硬。”除非活腻了,拿一家大小的命跟他赌。
老人一说完便遮遮掩掩的带着外孙离开了,似乎怕被人瞧见自己和白家女儿有牵扯。
春阳船运不算什么大公司,顶多小有知名度,虽在白景天的带领下稳定成长,但仍不能和营业额动辄百亿的大财团相提并论。
而白景天一过世,春阳内部就自乱阵脚,几位股东与高阶主管闹烘烘的争坐总裁大位,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冒出实力不容小觑的日月船运,它的新任总裁是在商场上素来冷酷无情闻名的湛问天,他一出现就镇定春阳,好像对它早有觊觎。
然而,只有白萦玥知道春阳船运之所以遭遇如此窘境,是因为自己拒绝与湛问天联姻,才会引发他一连串的报复行动,连带造成父亲公司面临惊涛骇浪般的冲击。
“希尔,我该怎么办?那是爸的公司,我不能眼睁睁看它被抢走……”那是父亲一生的心血,仅次于家人的第二生命,白萦玥无法令自己袖手旁观,她离开时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杜希尔的视线看向前方,停在某一处。“不用着急,事情会有转机。”
“什么转机?难道有神仙教母可以挥动魔棒,把所有心烦的事全变不见?”她哭丧着脸,心情顿时生气又沮丧。
她气自己没用,只知逃避没办法帮上姐姐的忙,才让春阳沦为代罪羔羊,处在岌岌可危的地步。
如果她当初答应湛问天的联姻,也许这件事会就此落幕,春阳也能保住了……
可是,一想到得和不爱的男人一起生活一辈子,她的胸口就开始缩紧,呼吸不顺,苦涩的味道仿佛由舌尖漫出,溢满喉间。
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除了所爱的人,她无法忍受没有爱情的婚姻。
下意识地,她看向身旁英挺高大的男子,脑海里浮现他令她全身酥麻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