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缓缓从龙椅上站起来,他竟然走下了龙椅,然后来到无瑕的面前站定,沉冷的目光里含着欣赏之意,他缓缓说道:“水无瑕,你可愿意做朕的儿媳?只要你答应并且帮朕生下孙子孙女,朕愿意派人辅佐你,帮你夺回云湘国,让你成为云湘国的女帝!”
江瑾一句话落下,四周响起了无数惊呼的声音。
江天凌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瑾,他想不到皇上竟然提出这样的建议。
也有大臣尖叫道:“皇上,不可以!”
江瑾的目光扫过去,那大臣以头撞地,激动的说:“臣知道皇上的意思,皇上是想要用婚事作为纽带,利用儿女之情作为羁绊,想趁机吞并云湘国的江山。但皇上您想过没有,大国之间结亲向来靠不住,皇上您这样的建议,只会让我们峻崎国折损无数的英雄将士!说不定将来还会……成为史书上的一个大笑话!”
江瑾冷冷地看着那跪倒在地上的臣子,喝道:“拖出去!”
那大臣抬头对江瑾大叫起来,“皇上,不可以,这样做不可能成功……”声音蓦然中止,他的嘴巴被堵上了。
江瑾缓缓在大殿中央踱起步子,“水无瑕……嗯,或者是金无瑕?朕知道,朕的啸儿有些才干,朕也知道如果你与啸儿联姻,他说不定将来会与你争夺主导地位,不然……朕将畅儿许配给你,如何?”
皇帝用了一个词——许配。他愿意将儿子许配给无瑕,也就是说,他承认了无瑕的云湘国继承人身分,甚至低声下气,将自己认为最不成器的儿子许配给无瑕,只为了让自己的儿子不至于与无瑕争夺权力。
江瑾殷切的目光看着无瑕,等着她的回答。
金殿上,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包括站在大殿两旁的江天畅和江天啸,他们一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和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到了这当口实在压抑不住,江天畅那狂喜的目光和江天啸那略显不甘的神色,都完整地泄露了自己内心的期待——无瑕,会答应吗?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呼吸时间,却仿佛有一百年这么漫长,只听无瑕一声轻笑,声音朗朗,“昭明皇帝,您可以杀死我,但是我不会答应。我的婚事,我的爱情,应该由我自主,没有人、没有任何人能逼迫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江瑾的眼睛蓦然眯起来,“即便愿意用万里河山做我儿子的嫁妆,你也不愿?”
无瑕冷笑道:“是的,昭明皇帝,在您眼中,万里河山比什么都重要,但是在我看来,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适意!”
她的声音如珠玉落地,掷地有声,“万里江山做嫁妆,这当然很好,但是我不喜欢,我就坚决不接受!作为金晴星的女儿,我若是连选择的勇气都没有,又哪能拿出我的魄力去收拾我的河山?我连选择自己丈夫的权力都没有,又拿什么向天下证明,我是天下最有权力的人之一?昭明皇帝,您的建议真的很好,但是对不起,我不喜欢,所以我不接受!”
清亮而冷冽的声音像冰珠子一般,一颗一颗从无瑕的嘴巴里蹦出来,仿佛落在地上,溅到空中二洛到在场每个人的心底,然后留下一片沁凉的回音。
短暂的寂静之后,江瑾冷笑起来,“成,你既然不愿意,那就成全你。来人,将云湘国余孽金无瑕拿下,关进天牢!”
说完,江瑾低头斟酌之后对无瑕的处置,耳边却突然听见惊呼的声音,一时之间不明所以,急忙抬头,却看见自己的儿子竟在江天舒的挟持之下。
江瑾听见了江天舒的声音,觉得就像架在脖子上的利刃一般冰冷。“皇上,请您下令四周侍卫撤去弓箭。”
南名山的声音气急败坏,“江天舒,你疯了!”
本来老老实实待着的江天舒,在江瑾话音刚落时蓦然行动,他旁边就是带刀的侍卫,趁人不察,他猛然出手抢夺了一名侍卫腰间挂着的宝剑,然后一个鲤鱼打滚就滚到江天啸的身边。
金殿外的弓箭手本来就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担心误伤了皇帝,等到四皇子被江天舒挟持后,他们更不敢有所动作。
江天舒将宝剑架在江天啸的脖子上,江天啸竟然也不太惊慌,只是摇头道:“你这样的法子,行不通的。”
江天舒却微笑以对,“不管行得通行不通,如果能拉上四殿下垫背,定然能在青史上留名,也算是改写了峻崎国的历史,我这一辈子也不算白走这一遭了,您说呢?”
“江天舒!”厉声呵斥的是连长安,“如今既然已经真相大白,你是被冤枉的,皇上自然会还你自由,恢复你的世子身分!你现在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到底是发哪门子疯!”
“还不赶紧将手中的刀放下!”说话的是另一个大臣,“正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如何能这般悖逆无礼!”
江天舒呵呵一笑,凉凉说道:“我就是悖逆无礼了,你还能怎么着?”
“江天舒!”冷声斥责的是江天凌,“你我兄弟一场,今天的事是我事先做的调查不够,但是无论如何,君父就是君父!你如何能为了一个女人,昏昧到这般地步!”
“原来你知道我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到了这般地步。”江天舒哈哈大笑起来,“江天凌,你老实与我说一句,如果不是为了一个女人,你今天会图穷匕见,逼杀我到这般地步?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保证皇家血脉的纯正才如此作为!”
江天凌怔了怔,随即喝道:“胡说八道!”
江天舒笑着摇摇头,“你不如我,你也不如江天啸,甚至不如江天畅。我看过你盯着无瑕的眼神,我知道你对无瑕也是志在必得。江天畅对无瑕有贪慾,他就设计陷害,即便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身。江天啸对无瑕也有贪慾,当面求婚不得,他随即走皇上的路线,也算正大光明……只有你口不对心,外表看来是光明磊落得很,实际上却不知使了多少鬼魅伎俩!”
江天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被江天舒挟持的江天啸,眼神里掠过一丝疑惑的光芒。
江天凌怒道:“胡说八道!”
江天舒笑道:“得了得了,我也不与你废话了,你说得对,我是为了一个女人才会变得如此。就在几天之前,由莲贵妃主持,我与无瑕已经订下婚约,从此之后无瑕就是我的女人,作为男人,我又怎能看着别人将我的女人许给其他男人?作为男人,我又怎能看着自己的女人身陷险境?昭明皇帝,您也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麻烦您快点下令,否则的话我们就陪着江天啸一起死在这里,以金殿作为棺木,让群臣为我们陪葬,倒也不错。”
“胡说八道!”厉声呵斥的是南名山,“那日在演武场只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婚约只是莲贵妃娘娘一句话而已,你们未曾请媒人,不曾行过六礼,如何称得上是夫妻?现在女方的身分已经明了,你作为峻崎国皇室子弟,并且与云湘国有杀父之仇,如何能与云湘国余孽成亲?快快将剑放下,我们向皇上求情,皇上向来慈爱,定然能饶你一命!”
“南将军,你说的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只知道,我喜欢无瑕,无瑕也很喜欢我。既然昭明皇帝下过那样一个圣旨,莲贵妃还说过那样一句话,我又当众发过誓言,那么我就必须遵守。水无瑕是一个身分低微的侍女,她是我的妻子;水无瑕是身分高贵的琅琊郡主,她是我的妻子;水无瑕是云湘国余孽,她还是我的妻子!一个男人,如果连保护自己妻子的勇气都没有,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立于天地之间!”
江天舒的声音并不响亮,语调也不算雄浑,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在场众人的心间。
一个大臣跺脚叹息,“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江天舒冷笑了一声,说道:“自古都说,红颜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很多人以难过美人关为耻,但是在我看来,这却是一种责任!天地之间,谁与谁最亲?五伦之中,哪一伦才是根基?不是君臣,不是父子,而是夫妻!一个男人连对自己妻子信守承诺都做不到,那么我们又怎么指望他去孝顺父母,指望他去关心兄长,指望他忠于君王?
“红颜果然是祸水?当然不是!今日情况看来,无瑕她迷惑过谁?是一群男人自己昏了头才弄出这么一堆事来,于是你就顺理成章将责任推拖到无瑕的身上!这不是无瑕的错,可你这么说话,却正显示了天下男人那狭小的胸襟气度。”
江天啸的脸色阴沉,竟然不管江天舒搁在自己脖子上的宝剑,目光转向无瑕,开口问道:“你确定要与江天舒一起走?”
无瑕看着江天舒,看着侃侃而谈的男人,妙目之中闪烁着光彩,“当然。”
江天啸转向皇帝道:“父皇,下令射箭吧,这等悖逆之徒,儿臣绝不容许他们活着走出金殿!”
江天凌脸色苍白的叫道:“四殿下,万万不可!”
江瑾却一挥手,四周的弓箭全都收起,他看着江天舒问道:“你要提什么条件?”
江天舒眯着眼笑道:“昭明皇帝我自然是信得过的,我现在要四匹快马,要一个出城令牌,我还要您下令,让我们此行通行无阻,一直到龙泉关。等我们过了龙泉关,我就会将四殿下放回来。”
南名山怒道:“你要叛国?!”
江天舒摇摇头说道:“我不想叛国,这是我的女人,峻崎国既然容不下我的女人,那么我只能将我的女人送回母国去了。”
江瑾咬牙开口,“不可能让你去这么远,我儿子的身子也禁不起这么千里颠簸!朕顶多让我儿子送你们出金殿,出了金殿你不放手,我就下令乱箭射杀!”
江天舒笑道:“昭明皇帝您别着急,您的儿子不算多,总共才这么四个。太子殿下身有残疾,二殿下身上也有病症,也就是说,如果去掉这一个,您的选择余地就很少了!”这等赤裸裸的话让大殿之中的君臣全都脸上变色。
江天畅当下跳了起来,“我与四弟交换……我来给你做人质!”声音却在发颤。
江瑾呵斥道:“畅儿,别胡说八道!”目光之中却掠过一丝欣慰之意,“你不用挑拨,他们兄弟友爱,你挑拨是没有用的。这样吧,朕答应你,朕给你出城令牌,朕也会给你出关凭证,不过你一出京师就要将啸儿放回来!”
江天舒点点头,却听见无瑕问道:“昭明皇帝,您必须许诺,从现在开始您不得派遣任何手下追杀我们,否则我们即便拿了出关凭证也到不了边关!”
江瑾哈哈大笑起来,跷起大拇指说道:“金无瑕,你的确是人才,你是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知道我必定会派人追杀你们,就先要朕一个承诺,但是朕答应了你们又如何?朕随时可能毁约!”
无瑕微笑道:“如果是私下许诺,昭明皇帝当然可能毁约,但是今天金殿之上、众臣之前,您又如何会光明正大毁约呢?”
江瑾再度仰天大笑,“好好好,朕就许诺你们两个,只要你们两个一出京师就将啸儿放回来,朕就绝不动用军队追杀你们!当然了,其他人如果动用自己的亲兵来追杀你们,那朕也管不住。”
在群臣的注视下,水无瑕当前,江天舒挟持江天啸在后,三人迈步,齐出金殿,出午门,出城门。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尖锐的号角声穿透了朱雀大街,穿透了重重屋宇,京师北门士兵已经全部戒备。
京师的东门附近是武将们比较集中的宅邸,聚将鼓已经擂响,家将及亲兵们早已用最快的速度披挂完毕。
江天舒挟持着江天啸乘坐一匹马,无瑕跟在旁边骑着另一匹马,同时还牵着其他两匹。听着聚将鼓的声音,江天啸微笑着对江天舒说:“你走不了的。”
江天舒哼了一声,“没有试过怎么知道!”
江天啸又道:“将军们和他们的亲兵都已经行动了,如果不出意外,你家也在行动。被家人追杀的滋味不大好,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江天舒淡淡笑了一下,“你这话说得真是矫情,我从小一直都在被家人追杀,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天啸叹息了一声:“说起来你也真的很厉害,居然装了这么多年的儍瓜,身上有不弱的武功却一点也没泄露。我猜想,你的后手肯定不止这么一点点,是不是?”
江天舒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转开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挟持你,却不挟持你那个大肥猪一样的兄长?”
江天啸哈哈笑道:“理由简单,多半是我有才华有见识,皇上对我比较看重的缘故。”
江天舒跟着哈哈一笑,“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江天啸很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原因?”
江天舒慢条斯理的说:“第一,你身材比较标准,挟持起来比较方便,江天畅肥猪一般的身材,挟持起来很累人。”
江天啸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原来身材比较好也有这个坏处。”
江天舒又笑着更正,“不对,是好处。”
江天啸不由得有些疑惑,“怎么是好处?愿闻其详。”
江天舒看了一下四周,现在各将军的家将和亲兵都已经集结完毕,有一群士兵沉默地跟着队伍前行,只是生怕激怒自己,不敢跑到他的前面而已。
江天舒说:“第二,我看你比较顺眼,所以打算送你一样礼物。”
江天啸干笑两声才说:“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手上还有什么了不得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