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屋子,顺着那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前去,看到自己的两名手下抓着一名男子,两把在黑暗中闪耀着寒光的大刀,正抵在那个像筛子一拼抖个不停的男子的颈子上。
未等他开口询问,其中一名手下便前来报告,「统领,属下巡视时发现这男子鬼鬼祟出的正准备翻墙,属下惊觉不对,便将他拿下。」
秋颢远想着,皇上从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密道出来,与禁卫军里挑出来的精英在指定地点会合,来此会见如海大师,请教国运,这事没有其它人知道,这男子应该不是刺客才是。可这男子衣着光鲜,模样又不像小偷。
秋颢远踢了那人一脚,沉声质问,「你是何人?三更半夜不睡觉翻墙做什么,说!」
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的吴杰早已吓破胆,牙齿打颤,指着苏琬熙她们所住的院落道,「大人,小的、小的是来找未婚妻的。」
「要见未婚妻何时不好见,三更半夜的来见未婚妻,你觉得我脸上写着蠢字很好骗?」秋颢远居高临下地睨着不停打颤的吴杰。
「大人,小的不敢瞒大人,小的吴杰,真的是来见自己未婚妻的,小的未婚妻是京城苏家的大姑娘苏晚晴,她约小的今晚前来秉烛夜谈。」
那两把亮晃晃的大刀依旧抵在他的脖子上,一不小心他就会完蛋,也不知还有没有第二次重生的机会,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敢耍心机,为了保命,更是直接将苏晚晴的名字说出。
苏晚晴!秋颢远皱眉。
没想到晚希她们就住在隔壁的院子,苏老夫人要上慈济寺是昨天才决定的,据他所知,苏晚晴之前都被关在佛堂,这吴杰是如何知道她们今天要上慈济寺,还特地前来一见?
「你休得破坏苏家姑娘的闺誉!」他怒喝。
吴本赶紧从衣襟里拿出苏晚晴写给他的那封信,「大人,小的没有说谎,小的说的都是实话,是苏家大姑娘约小的前来慈济寺一叙,以解相思之苦。」
秋颢远抽过他手中那封信,抖开看了下,而后道,「一派胡言,这上头只写着要约你到慈济寺在后山的树洞见面,何来与你秉烛夜谈之说。」
看来晚希的担心没有错,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又不知道要使什么阴谋。
「大人,苏大姑娘今天与小的在树洞见过面后,便邀小的今晚前来,小的句句属实。」
秋颢远睐了眼一旁的手下,「你到苏家的院子去一趟,查看是否有此事,同时将这事告知苏老夫人。」
眨眼间,那名手下便消失在黑暗中。
又一名手下到来看了眼吓得全身冷汗、一脸苍白的吴杰,问道,「老大,发生何事?主子说不要引起骚动,把这人带到屋子里问。」因为皇帝是微服出巡,避人耳目来到此地,他们便以主子称呼皇帝。
其中一人轻而易举地提着吴杰的领子,将他提到屋内。
吴杰看到高位上一个留着山羊胡、目光冰寒威严的中年男子,周围站看几名神情凛冽、彷佛杀神似的护卫,这下更是吓得腿软。
「颢远,这男子有何问题?」
「回主子的话,这男子半夜翻墙,欲进入隔壁苏家女眷所住的院子,说苏家大姑娘约他秉烛夜谈,属二已经让人去证实真伪。」秋颢远抱拳禀告。
「我大夏的风气何时变得如此开放,未婚女子可以邀男子半夜秉烛夜谈?更何况这里还是佛门圣地!」皇帝听到后怒拍案桌,「是哪家女子如此不检点,约男子半夜在寺庙幽会,破坏寺庙清誉?」
「苏家。」
「苏家?」
「是属下未婚妻的大伯家。」秋颢远没敢隐瞒,向前倾身在皇帝耳边小声告知。
「什么,是那苏家?」皇帝随即想起当年拿出救命仙丹救自己奶娘一命的苏家,「那苏家门风竟然如此败坏!」
「主子,苏家已经分家,这完全是大房所为,与苏家二房没有任何关系。」秋颢远马上告知皇帝这事,否则以皇帝对他器重的程度,绝不会让他娶门风不正的女子,一定会要他马上解除婚约,同时替他指婚。
「是吗?」皇帝抚着修剪整齐的胡子沉吟。
「是的,苏家三年前就分家了,大房接管所有祖业,二房一家前往西北开创新的商路,至今已在西北建立起不小的商团,现在宫里所用的蜂窝煤,就是出自苏家二房。」
「我记得西北苏家这两年可是缴了不少税给国库。」听到秋颢远所说,皇帝的脸色好了不少。
「更捐了不少军需给威勇军大营。」秋颢远不忘再加上一笔。
「嗯,苏家大房跟二房已经分家就好。」这时皇帝才满意的点头。
门外传来细微的敲门声,皇帝说了声进来,那名前去打探的护卫就提着苏晩晴前来,护卫完全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一把将她用力丢进屋子里,她整个人扑倒在地。
苏晩睛吃疼的想自地上爬起,却被里头弥漫的严肃气息给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仓皇不安的看着屋里的人还有跪在地上一脸惊慌的吴杰,心头被一阵恐惧笼罩。
这屋子明明烧着火炉,十分温暖,她却忍不住发颤,源源不绝的寒意更是自脚底不停窜上。
「还不跪好!」一名护卫怒喝。
苏晚晴不敢吭一声,连忙爬起,跪到吴杰身边。
「禀主子,隔壁院子住了京城苏家女眷,她们今天下午才刚倒到慈济寺。属下方才去查探了下,整个院子的人都被下了迷药昏睡不醒,只有这位自称是苏家大姑娘的人醒着,属下便将她提来。」
「整个院子的人都被下迷药?」皇帝沉声质问,让听的人感到不寒而粟,「说,有何目的?」
「苏晚晴、吴杰,我警告你们,想要活命就赶紧把你们的计谋老实招了,要是敢有任何一丝隐瞒,明早的太阳,你们恐怕没有机会再看到一眼,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秋颢远眼神凛冽,鄙夷地睨着他们。
苏晩睛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畏缩抬头看过去,发现是秋颢远,顿时大惊,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世子爷……」旋即又想到,世子爷喊高位上那中年男子为主子,莫非那人是皇上?就算不是皇上,也肯定是位高权重。
一旁的吴杰听到她所喊的话,瞬间明白那个坐着的男人的身分。
两个人瞬间成了筛子,一直磕头求饶,「大人饶命……饶命……草民(民女)招,什么都招,请大人饶了草民(民女)一命……」
「既然如此,还不快说!」秋颢远怒喝。
「是,是……草民确实是……」吴杰赶紧将苏晚晴的阴狠计谋一五一十的说出,一点也不敢隐瞒,就怕小命没了。
皇帝没料到这两人不仅想败坏慈济寺的清誉,更企图在庙里做出那伤风败俗、人神共愤龌龊之事,他看向一旁拳头暴着青筋的秋颢远。
任何一个男人,对于有人要伤害自己所爱的女人,不愤怒那就奇怪了,只怕他想杀人的心有了。
「颢远,你说这事怎么处理?」皇帝的言下之意是要给秋颢远一个出口怒气的机会。
秋颢远收敛心头所有飙涨的怒火,抱拳道,「主子,这两人亵渎佛门,破坏寺庙清誉,还对这么多人,甚至是长辈下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理应严惩。」
听到严惩两字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苏晚晴与吴杰脸色瞬间死白,摊成一块软泥。
「不过这是寺庙,不宜杀生,属下认为将两人各打三十大板以示惩戒。」
「就这样?这男子可是觊觎你的未婚妻许久,这女的心思阴毒,可不止一次设计你的未婚妻。」
「主子,属下也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们,不过……」秋颢远向前在皇帝耳边小声提醒,「皇上,此番您是微服低调前来,不宜制造出过大动静。」
皇帝摆了摆手,「成,就如你所说的,拖下去,这两人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造化。」言下之意是不许放水。
两人被捂上嘴拖到后院行刑,负责行刑的是身经百战的禁卫军精英,手劲哪里会轻,只怕十个扳子两人就得去地府到。
不过因为这里是佛寺,不宜杀生,他们下手时还是留了心眼,不让两人当场毙命,而是留一口气够两人回到京域,再来就真的如皇帝说的,看他们的造化。
翌日,一大清早天微微亮,皇帝便在禁卫军精英的保护下先回宫。
秋颢远留下来保护苏家祖孙家危,告知苏老夫人昨晚苏琬熙差点惨遭毒手的经过,并在皇帝的同意下暗示苏老夫人这事皇帝也知道。
苏老夫人听完后,直庆幸佛祖保佑,否则怎么会正巧碰上皇帝与秋颢远。
对于被收买的简嬷嬷,苏老夫人直接让家丁以家法处置她,带回京城直接发卖给牙婆。
待秋颢远离去后,苏老夫人立冲到苏晚晴的屋子,狠甩她两巴掌后,不顾此刻她不好移动,马上动身回府,一回到家里,便将苏晚晴关到祠堂,不许任何人为她找大夫,一天只给一餐,也不管她活不活得到出嫁。
至于一样全身血淋淋的吴杰,则没有人理会他,还是住持心生怜悯,不忍一条生命逝去,招了寺院里会医术的师傅为他疗伤。
女儿好好的去礼佛,回来却带着一身血淋淋的伤,还仅存一口气,苏哲昌担心又不解,无奈所有随行的人都被下了禁口令,他怎么问都不出所以然,只能偷偷找大夫帮女儿疗伤。
大约过了十来天,苏晚晴也是命大,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前救回来,苏哲昌透过新扶正的夫人如艳旁敲侧击,终于打探出一点蛛丝马迹。
当下苏哲昌恨不得将苏晚晴一把捏死,这个不长眼的女儿在家里使坏就好,还到外头去,结果好死不死的,竟然直接撞到皇帝手上,根本是找死,还把全家拖下水一起死,难怪娘亲会气得说就当苏家没这个孙女,伤好了随便挑个日子就嫁出去,不要留在苏家惹来祸害。
苏哲昌想到被女儿拖累的吴杰,现在也不却道他的情况如何?
他很担心吴杰会因此退亲,女儿惹出这些事,要再找个好人家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又不愿意让自己女儿嫁个不像样的家伙,打探出吴杰也捡回了条命,刚从慈济寺下山,于是他带了一批药材前去探望。
吴杰回到家,在小厮的帮忙下,好不容易才在床榻上趴平,下人便来告知他苏家大爷前来探望。
提起苏家大房他就一肚子火,本想让人将苏哲昌赶走,不过一想到他现在跟苏晚晴还有婚约,还是忍下了这口怨气,让人先将苏哲昌请进来,准备商过退婚事宜。
下人领着苏哲昌进到吴杰的房间,吴杰基于最基本的礼貌,想起身向他行礼。
他连忙向前制止,「欸欸,贤侄,躺着躺着,别动,伤口要是又裂了,就不好医了。」
「世伯,抱歉,我现在这模样,无法起身向你问礼。」
「快别这么说。贤侄,是我对不起你,养了那么一个不省心的女儿祸害了你。」苏哲昌到来,恣态就放得低得不再低,先代替苏晚晴向吴杰赔罪。
「世伯,既然你今天来了,那我们就把这……」婚事退了。
他后面的话还在喉间未说出口,苏哲昌便急着打断他,「贤侄啊,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好好养伤,其它事等伤好了再来处理。人家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身体不好好的养,日后可是会落下很多毛病。」
「世伯,我要跟你说的事,不需要到力气,跟你知会一声便行……」
「贤侄啊,世伯今天给你带来了特等的阿胶补血,还有这些灵芝、人参,可是我二弟特地从西北带回来的,少说也有几十年,你身体伤得太严重,得好好补气,还有这个血燕窝,每天让下人熬给你喝,对了,这是我特地让同心堂的师父配的伤药,你每天食用三颗,不用一个月就能够康复。」苏哲昌滔滔不绝的说着。
「世伯,我家不缺这些。」想他人称神爷,家里什么没有,银子最多,要什么,银子撒出去东西自然就来了,他会需要这些东西吗?
苏哲昌一进屋,耳朵就像是塞了棉花,完全不管吴杰说什么就当没听到,自顾自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说着,「贤侄啊,我现在是没法出海,不然我就让人到东南海买回那药膏。东南海那边有个国家叫暹罗,他们有一种很神奇的药膏,抹了后,任何严重的伤势都能三天就好,不过被严禁外销,要是能出海,世伯就可以偷渡一瓶回来。」
出海,偷渡!吴杰脑中有什么闪过,这时他猛然想起,前世苏家大房就是做海运的,还有秋颢远的名号加持,成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富豪。
记得当年他们能够那么快累积起巨大的财富,并不是全靠正当买卖,而是靠走私,走私的利润才是苏家成为巨富的原因。
这一世许多事情都改变了,不过苏哲昌走私这事却没有改变,想来他还有走私的门路。
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苏哲昌看着吴杰若有所思的表情,开始唉声叹气地为苏晚晴说情,「贤侄啊,兰时晚晴也是为了你才想了那个法子,虽然阴毒了些,不过说到底都是为了你啊……你就看在她对你的一片心思上,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上。这女人啊,心太大,娶回家好好教训就是……」
是啊,回家再教训,要是现在退婚,他这一身的伤找谁讨去?况且她们两个是堂姊妹,还怕从后没有机会接触?反正只要先将苏晩晴娶进来,日后多的是机会将苏晚希弄进门,退了婚就真的什么交集也没有了。
思及此,吴杰压下退婚的念头,一改方才的臭脸,扯着温和的笑容问道,「世伯,你方才说出海跟偷渡,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有门路吗?」
「自然,不过贤侄啊,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世伯,你先跟我提提你当年那些英勇的往事吧。」
一听到吴杰对他当年那些丰功伟业感到兴趣,苏哲昌就像是遇到了知己一样,乐得一股脑地将当年走私的那些事迹全告知他,「我跟你说啊,我第一次偷运……那次我可赚大发了……还有第五次……我从南坤国偷偷运回他们的国宝……」
苏哲昌滔滔不绝的说着,就这么不间断的说了一个时辰,听得吴杰耳朵都痛死了,他还没有要停止的迹象,最后不得不打断他,「世伯,侄儿想请教你一事,如果今天有机会让你东山再起,你愿不愿意把握这机会?」
「那是自然,我当然想把握机会再创辉煌,可你也知道,我现在手上没有资源,虽想岀海大干一场,可是没船,空有梦想也没有用。」
「世伯,你手上没船,可你总认识不少船东吧?只要找到愿意出租的船只,世伯,你就离东山再起不远了。」
苏哲昌眼睛顿时一亮,一副猛然醒悟的模样,惊喜地看着吴杰,拍了下手惊呼,「是啊,我怎么忘了也可以这么做,租艘船跟人合并货物到南海做生意,跟着那些大家的船一起出海,只要付他们航行权的费用就行了!」
「就是,世伯,你载往南海的货物多稀奇珍贵,相信很快就可以重振旗鼓。」吴杰一点一滴的将他带入陷阱。
「我明日马上去找以前认识的那些船东,先订下船只后,然后再招商……」苏哲昌双眼发亮,想象着自己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只要他再次做出成绩,到时他定要给一房好看,出出这几年来的窝囊气。
「世伯,你要是顺得租到船只,也不用急着找货品。我有个朋友他手上有不少珍稀之物,我可以介绍您跟他认识,相信您会十分中意那批货物的。当然小侄会顺便抽取一点佣金,世伯不介意吧?」
苏哲昌一听到珍稀两字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拍着他的肩膀,「好,好,真不愧是我未来的好女婿!抽佣金天经地义,只要我租到船只,咱们这对未来的翁婿就好好的大干一场。」
吴杰勾着嘴角点头,「好,大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