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媒婆的话还没说完,气呼呼的花正堂就从里头奔了出来,那一身鲜艳的衣裳,衬着他发怒的脸像是一团烈火。
他直挺挺的站在大门前,指着花媒婆的脸,大声骂了回去,“什么好人才!我和文家那只小狐狸斗了这么些年,他肚子里有多少坏水我还不清楚?!这叫什么好亲事?你别以为咱们两个同姓氏又是个女人我就不揍人了,就那样子的,白送给我,我都还嫌占地方,你别以为多说他几句不实的好话,我就会把我娇娇嫩嫩、天真可爱的外甥女送给那个披了羊皮的坏胚子!”他一口气都不待停的吼了一大串。
一边的下人很有眼色的把最后一个没扔完的东西递到他的手上,让他把东西给扔了出去,顺便发泄一下怒气。
花正堂不屑的又道:“不管上门几次,我就一句话,让他别作梦!关门!”
花媒婆从替人作媒开始,就没见过有哪户人家赶人赶得这么理直气壮,还一点都不忌讳的,她难掩气愤的在花家大门外跳脚,还顺手抓起地上一条送礼的干货腌鱼,用力往大门上砸。“花正堂,你给我出来!你自己不成亲就罢,还想把你家的姑娘也给一起耽误了吗?!人家文公子那样的好人才,你说人家坏就坏啊,就你这一肚子坏水的,脸皮厚得比城墙还厚的小人,你还有资格这样说人啊!你给我出来!把话给我说清楚!”
吼了好一阵子,花家大门还是没有再度开启的打算,花媒婆才气呼呼的让跟着的下人把东西给收了收,她自己也理了理衣衫,上了自家马车。
离去前,她一双丹凤眼恶狠狠的瞪着花家大门,撂下狠话道:“哼!我就不信我说不成这门亲事!”
花宅前的那一场闹剧,住在附近的人家全都当成了笑话看,看完了也就跟着散场,至于讨论也是有的,甚至从五天前花宅天天开始闹上这一出的时候,所有人就开始下注,想要知道文家大公子到底能不能娶到花家不知道哪里找回来的外甥女。
胡定存和文致佑其实就在街边的客栈楼上看着,看了五天,这一天比一天还精彩的大戏,差点让胡定存给笑破肚皮。
“唉呦!我说你这想娶个美人归,怎么就这么不顺呢?这该叫做好事多磨?”
文致佑倒是平静的从头看到尾,安心的喝着茶水。
前两日,祖父已经从西南回来了,也带回来解方,这几日他已经开始吃药,虽说味觉是没法这么快就恢复完全,但至少身体感觉健壮了许多,气色也好看了不少。
老实说他没料到祖父这么快就回来,这要归功于祖父的人脉广,人还没到西南,半路就遇见了西南来的人,两相一碰就直接找出了答案。
虽说解方里有几样难寻的草药,但是对于文家来说,除了天上的仙草难寻,世上大约有出现过的草药,文家药房的私库里都能有。
“好事多磨无所谓,只要最后能成好事就行。”
文致佑只要一想到那个可怜可爱的人儿还活得好好的,这一点挫折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的心里早已想着那是自己的人,就只等着最后将她给娶回家。
至于眼前那些个刁难?哼!花正堂要刁难,他也有计谋应对,就看看谁能拚得过谁吧!
说完了婚事,胡定存也顺便聊聊正事,“对了,文三叔那儿,是把话给撬出来了?”
那日文三叔领着人去凿船,又领着人喊打喊杀,最后让他们全给逮了,给关了起来。
那阵子因为莫纤纤失踪,他们也无暇理会他,就只让人看着,而现在莫纤纤安然无恙,他们自然也把一部分的重心又放到他身上来,至少要从他的嘴里挖出点消息,看看他到底是和哪个胆大包天的合谋了这一连串的事儿。
文三叔的个性软弱,却没想到这一次倒是挺硬气的,硬是撑了好几天不说,文致佑在祖父回来之前,也没真的给他下重刑拷问,直到昨儿个,才终于得知那个幕后藏镜人是谁。
“嗯,是霍家那小子。”文致佑半点也不放在心上的道。
知道了人是谁后,他能够做的事情就太多了,一个霍家而已,如果不是有了文三叔在文家里头做内鬼,就他那样子的想要寻其它正路弄倒他,那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不过我真没想过居然会是霍家那小子。”胡定存摇头道。
“人心不足而已。”文致佑冷笑道。
不管是文三叔还是霍成勉,皆是如此,一个是认为自己也有能力,怎么就担不起文家的家业了,却偏偏要屈居在他这个连药方都背不齐的年轻人手下,另外一个就更加可笑了,早年家里也是御医人家,一次霍父进宫的时候没把好脉,开错了方子,差点把贵人往死路引,最后还是文家老爷子给救了回来,自那时起,御医的名头没有了,家里也遭受许多打击,最后沦落成一般的小富人家,只不过这京城里却是待不下去,全家灰溜溜的搬走了。
霍家那小子打小也是被捧在手心的,瞬间受了这样的磨难,竟然把所有的错都往文家上头推。
如果不是这一次河宴将文三叔给逼了出来,按照他们本来的计划,是要动用以往担任御医时在宫里的关系,在送审的东西上做手脚,到时候文家只怕也跟当初的霍家一样,甚至再有霍成勉这样的人在一边打打落水狗,说不得比当初的霍家还要凄惨。
“啊……也是呢。”胡定存叹了口气,接着想起这大半个月来一连串的曲折和磨难,都是那个浑小子引起的,口气也忍不住愤慨起来,“到时候整死那小子的路子上也算我一份,他娘的!就看不得别人好,却差点整死老子了。”
文致佑点点头,然后听着胡定存开始东聊西聊,眼神却不自觉的往花家那里望,微凉的风拂过鼻前,像是带来他所熟悉的她的香气。
才几日没见,他却渴望着能够再见她一眼。
这样的欲望折磨着他,让他冲动的打断了胡定存的话,“我要翻墙去见她,你去不去?”
胡定存见他神色依旧平静,但是眼里的认真却是做不得假,一股热血冲上脑子,连想也没有就一拳砸上了桌面。“去!是好兄弟当然去!”
两人说到做到,付了银两,绕着花家外围晃了一圈,找到一处最没人烟的地方,直接就翻了墙进去。
胡定存是直接跳上墙,文致佑的身体状况还没回复到从前,靠着他拉了一把,这才爬上墙跳了下去。
他们还算幸运,花家的宅子和胡家的宅子格局差不多,他们只望了一下就马上找准了方向走。
一下子就看见了屋子里的莫纤纤,身边有几个丫头守着,她则是有些无聊的靠在窗边发呆。
胡定存知道自家兄弟翻墙来找美人的,自告奋勇的说道:“我将那些丫头给引出去,你在这里好好说会儿话,不过时间有限,可别浪费了。”
“嗯,大恩不言谢。”
胡定存挥挥手,直接往边上窜去,也不知道弄了什么法子,不一会儿那些丫头陆续跑了出去,只剩下莫纤纤一个人仍留在房里。
莫纤纤这些日子来有些魂不守舍,正确来说,该是从那日见到文公子后,整个人就开始不对劲了。
之前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她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舅舅,舅舅手上拿了她打小挂在身上的玉牌,激动的问着她的名字和爹娘的名字,接着就顺利的认了亲。
只是当她疑问的问说自己才刚进京城,连人都还没打听呢,怎么舅舅就能找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却找了大夫来看她。
她这时候才觉得疑惑,自己不是在城里的客栈睡着呢,怎么头发给烧了一大截,后背又是火辣辣的痛?
舅舅没说话,只让她好好养伤,直到前些日子看她无聊,才带着她去街市上逛逛,却没想到遇上了文公子。
不知道为什么,打从那日之后,她吃饭的时候总会想往边上看一眼,手里的菜也会莫名其妙的想夹给身边的人,只是每当筷子悬在半空中的时候,她才有些怔愣的想起自己身边没有可以夹菜的人。
这几日这毛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她喝着药的时候,总想着自己好像是要提醒谁吃药了,但肯定不是舅舅,他的精气神可好着呢!那到底是谁呢?难不成是文公子?
莫名其妙的想为人夹菜,想要劝人家准时喝药,这样应该不是奇怪,应该是非常奇怪吧。
“纤纤。”
莫纤纤低着头,紧皱着眉头低喃,“啊!还有这些幻觉,到底是谁在喊我啊?真是……或许我该自己抓点药来吃吃?”
“纤纤。”文致佑看着她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步,温柔的眼神似乎可以融化一切。
“就说了果然该吃药,瞧瞧这声音还不屈不挠……啊?文公子?”她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却没想到一眼望去居然见到文公子站在眼前,还用那种温柔得像要让人沉溺在其中的眼神望着她。“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你。”他坦白道。
“我?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啊!”莫纤纤瞬间就红了脸,有些结巴的想往后退,却让他猛地抓住了手。
“我就是来看你。”文致佑握着许久不曾握着的手,心里软成一片。“我跟你舅舅提亲了,你知道吗?”
“啊?你想要跟我舅舅成婚?!”她可震惊了,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冏字。
他才刚想浪漫甜蜜一下,却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不是,我想娶的是你。”
“喔,原来是我啊……”莫纤纤先是松了口气,而后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整个人更惊慌了。“我?怎么会是我啊?我们不过就见过一次面,而且我也没什么美色,我甚至常被人说心宽体胖呢,我我我……我有很多缺点的。”
文致佑听她又说起自己的坏话,想起两个人曾经说的那些话,他忍不住攒紧她的手,深情而慎重的说道:“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我知道你忘了我们曾经的过去,但是没关系,只要我记得就好,因为往后我们有更多的日日夜夜可以共度,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开心的成为我妻,可好?”
莫纤纤觉得这样的对话似乎似曾相识,她莫名的有些凝噎,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些模糊的咒骂声还有片段的影像闪过脑海,让她不禁脱口而出,“我们是不成的,我配不上你,你家里人也不会接受我这样一个人成为你的妻子。”说完,她自己也愣住了,不知道为何能这么肯定他家人不会接受她。
如果以前的他看不清她的故作坚强和假装不在意,那么现在他绝对不会忽视,就凭着她忘了来京城后的全部,却依然下意识的说出这些话,他就该知道许多事情,她只是看起来不在意,但实际上从来没有放下过。
文致佑心里想着,手依旧紧紧抓着她不放。“放心,我既然来提亲,就必然不会让你受委屈,如果家里人不答应,我就是放弃一切跟着你走又有何妨。”
实在话是,莫纤纤落水后那大半个月,他像个活死人般的样子,让祖母和母亲都吓着了,就怕他整个人捱不住也跟着那个花娘去了,后来他主动提了要来花家提亲,祖母恨不得省了媒人,亲自送礼来,就怕自家孙子好不容易主动回了神后,主动要的亲事就这么飞了。
现在她们可算是怕了,也知道他是认真的,当初把那花娘当命一般的护着,在那花娘失踪后,整个人快速憔悴下去的样子也不是造假,自此后哪里敢多管着他的亲事,就怕一个不小心把人给逼急了,不只没了孙媳妇儿和媳妇儿,还没了孙子和儿子。
那些个糟心事就不说了,文致佑就怕她不信,柔着声音续道:“你只要相信以后我一定会待你好,比所有人都还要好,我一生所盼,就只盼着你能够跟我牵手一辈子,白头到老。”
从没有人说这样露骨的情话给她听,粉色一路从脸颊染到领子口,她羞涩的低下头,有着感动也有着难以言喻的柔情在心中荡漾。
“我……”
莫纤纤才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有一阵大吼声传来——
“臭崽子!居然到我家里来偷腥了!也不怕我大棒子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