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殷若昂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过了愤怒的最高点,情绪就不再那么张狂了,总之,姜睿明觉得心情好多了。
回到家,时间刚过子夜十二点,戴沂纯和恩恩都已经就寝。
不同于白夭被孩子嬉闹声完全填补的充实感,此刻,家里很静,静得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很清楚。
看见屋内点着一盏小灯,在黑暗中为他指引着方向,他的心头微微的暖了起来。
脱掉鞋子,换上室内拖鞋,经过白天很明亮的客厅,绕过那张因为太舒服而每躺必睡的长沙发,脚步轻缓的顺着空间动线准备回房。
在回到主卧之前,会先经过客房,那里现在是戴沂纯和孩子在使用。
目光不经意扫过那扇浅色房门的时候,耳边仿佛又响起殷若昂的话!!
你怎么不换个角度想,选择隐瞒你的同时,代表她必须不顾世人眼光,独力扶养恩恩,你想,她得要有多大的勇气?
恩恩今年三岁,推算起来,戴沂纯怀孕那年,不过也才二十岁,是还在念书的年纪,因为那晚的意外,她提前结束了青春,走进一个截然不同的境地,学习承担生命。
他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诚如殷若昂所说,她得需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面对迥然不同的生活。
印象中的她,明明就是个柔柔弱弱的胆小鬼,哪怕只是不经意的多看她一眼,就会马上羞红了脸,到底哪来的自信跟勇气,敢做出这样大胆的决定?
女人,绝对是世界上最令男人匪夷所思的一种生物。
而他突然很想看看那个生物……
这样的念头方在脑中涌现,下一秒,脚跟一旋,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前,人已经站在客房里的双人床边。
床头那盏卡通样式的小夜灯散发出朦胧的黄,让他得以看清楚和衣睡卧在床上一大一小的身影。
她侧着身体,面对着孩子,纤细的手臂横过孩子身上,保护的搂着他。
小家伙嘟看嘴巴,小小的身子几乎完全偎进母亲的怀抱里,一脸满足心安的甜睡看,小手好巧不巧就搭在她的胸上。
姜睿明想起不久前发生在办公室的袭胸意外,差点笑出来,抹抹鼻子,暗自做出结论一
遗传,真是可怕的东西。
这一大一小因为挨得近,双人床还空了大半空间出来,姜睿明看着看着,心口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嫉妒,有种被排挤冷落的错觉,尤其他们还睡得特别甜甜,害他也好想加入。
躺一下应该没关系,不吵醒他们就好。
这个念头鼓舞了他,于是他小心谨慎的坐上床沿,踢掉脚上的拖鞋,缓缓的侧过身,躺下。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在朦胧昏黄的光线里,看着孩子跟孩子的妈。
已拿掉碍眼眼镜的戴沂纯,一张巴掌大的秀气脸蛋,光线在她脸上形成阴影,巧妙的突显出她的柔美。
他情不自禁的朝她伸出手,手指凌空,逐一抚过她的眉眼鼻口……
理智提醒他,应该起身离开了,可眼前的宁馨睡容,却不断的在对他说,没关系,再看一下没关系,再享受一下这样平和的氛围又有何妨……
是呀,又有何妨?又有何妨?
他感觉自己像是徜徉在一团棉花之中,柔软而舒适,呼吸是香的,那是戴沂纯身上沐浴乳的味道,微甜,吐纳之间钻入他的鼻腔,平静他的心绪。那些恼怒情绪随着每根神经的逐一放松,而被远远的抛在脑后,看着看着,眼皮渐渐的沉重,渐渐眯成了一条细线,渐渐的,完全围上一
戴沂纯一早醒来,看见床上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
姜睿明怎么睡在这里?他不是一直刻意回避她吗?更别说她昨晚不过是拿一房租给他,谁晓得他又气得呛声威胁,所以现在他是走错房间口势。。…但在自己家里……
她歪着头,越想越古怪。
他屈肘当枕,身上穿的是昨晚出门时的衣服,因为没有盖被子,修长的身子微缩,本能的做出取暖的姿势。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他睡着的样子,与世无争的睡容让他看起来像个孩子,可在那些散覆在前额黑发的帮衬下,又让他充满魅力,像个男人。
但不管是男孩还是男人,在戴沂纯眼中,都是一样的好看。
她看看他,又看看恩恩,发现,这父子俩的眉眼还真是像极了,恩恩俨然成了缩小版的姜睿明。
端详之际,恩恩动了动了身子,睁开眼睛,看见妈咪醒了,下一秒,他一古脑的爬了起来,揉着惺松的睡眼,喊道:“妈咪……”
戴沂纯赶紧伸出手指往唇上一压,对他做出“嘘”的动作,“小点声,把拔还在睡。”
把拔?摇灵着小脑袋往后一看,果然看见正在睡觉的“睿叔叔把拔……”
因为先前的认爹乌龙,让恩恩叫了殷若昂好一阵子的把拔,可现在大人们又跟他说,睿叔叔才是真正的把拔,为了适应这段称呼混乱的过度期,三岁的他令人惊喜的发明了“旧把拔”跟“睿叔叔把拔”的称呼,藉以区分殷若昂和姜睿明两人。
“睿叔叔把拔为什么睡在这里?这是恩恩跟妈咪的床床敷。”他很好奇的看看姜睿明,又看看戴沂纯,继而又问:“我们要叫睿叔叔把拔起床吗?”
她赶紧拉住作势就要碰触姜睿明身体的小于,摇摇头,“把拔累累了,恩恩乖,我们不要吵把拔睡觉。”
“是上班累累吗?”
戴沂纯点点头。
“喔。”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恩恩会安静,不吵吵,嘘……”嘟起嘴巴,竖起短短的手指靠在嘴边,傻气又认真的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戴沂纯朝窗外看去,灰扑扑的天空透着一股微冷,她从柜子里拿出恩恩的薄外套。“来,刚起床有点冷,把外套穿上,然后妈咪带你去刷牙牙、洗脸脸。”
“嘘,要安静,妈咪不可以说话。”他小声提醒。
她从善如流的也回嘘了一声,表示明白。
穿好了外套,小家伙镊手镊脚的下了床,母子俩手牵手正要走出房间,她突然感觉儿子扯了扯她的手一
“怎么了?”
“睿叔叔把拔没有盖被被,会感冒。”
不等妈咪回话,恩恩已经抽回手,再度摄手镊脚的爬回床上,把自己心爱的彼得兔被被,小心翼翼的拉到姜睿明身上盖好。
大功告成后,他弯起笑容,满意的滑下床,回到妈咪身边,手牵手一起刷牙洗脸去。
姜睿明继续沉沉的睡着,温暖让他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门外那些细碎轻缓的走动与低语,并末惊扰他的睡眠,反而像催眠曲,让他睡得更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仿佛从遥远的地方回笼,睡得极好的他睁开眼睛,又眷恋闭上眼睛……
好舒服,感觉很久没有睡得像今天这么香甜了。
他大大的伸了个懒腹,翻身的同时,他睁开眼睛,无预警的对上一双圆滚滚的漂亮眼睛——
“恩恩?!你在这里做什么?妈咪呢?”
“我来帮你盖被被啊。”
为了怕睿叔叔把拔踢被被着凉,他已经来回好几趟喔!
姜睿明低头一看,果然看见自己身上盖着他的彼得兔被被。
“妈咪说你上班累累了,所以才一直睡一直睡,我很乖,都没有吵喔!”
“嗯,恩恩真的很乖,谢谢你的被被!”伸手揉揉儿子的头发,以表赞许。
双脚落地,姜睿明习惯性的第一时间找寻他的晨袍。
咦,怎么没看见?东看西看后,他心中益发觉得古怪,是眼花还是怎么的,总觉得这里不大像他的房间,他明明记得他的床是……
蓦然,睡前的记忆从脑海中跳了出来,他对照眼前的一切,脑袋飞快的理解到一件事情——昨天晚上他并未回自己的房间就寝,而是直接睡在客房!
他懊恼的揉了揉太阳穴,有一种快要疯掉的感觉,根本不敢想象早上戴沂纯看到他时的错愕表情。
这下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睿叔叔把拔,我们今天晚上还会一起睡觉吗?”
孩子真诚的发问,无疑是往羞愧欲死的姜睿明心口再补一刀。
“我可以把我的彼得兔被被分你一半喔,还是你想要跟妈咪盖同一条被被?”恩恩一派天真问。
跟戴沂纯盖同一条被子?!
这这这……太刺激了,大清早就给他这种想象,他哪里吃得消。
正当他感到无力招架之际,房门被推开了——
恩恩回头,看见妈咪,连忙大声说:“妈咪,睿叔叔把拔醒了,我没有吵吵呢,睿叔叔把拔说我很乖。”
姜睿明一看到她出现,就莫名觉得尴尬到了极点,下意识就想要拉被子把自己裹住,只是彼得兔被被那么小,根本不够包住庞大的他。
他抓抓头发、抹抹鼻子、清清喉咙,直到再也想不出任何回避拖延的把戏,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困窘的开口,“早。”
“早。”
“那个……我昨天……”向来辩才无碍口若悬河的姜大律师,此时此刻完全落入一种词穷的难堪状态。
原本也有些害羞的戴沂纯,一看到他脸上爬满了尴尬的暗红,就连耳根子也无法幸免,差点笑了出来。
她嘴角微扬,可又怕被他发现她在窃笑,会惹得他不悦,只好扭曲着蠢蠢欲动的唇瓣,强忍笑意。
不过,除非姜睿明瞎了,才会没看见她扭曲抽动的嘴角。
就在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收拾眼前的尴尬、反而让彼此更尴尬的同时,外头传来荆幼美呼唤戴沂纯的声音。
“我去看看。”戴沂纯转身快步离去。
姜睿明爬爬头发,发现小家伙还在看着他。“怎么了?”
“睿叔叔把拔,你还没有回答我敷,我们晚上还会一起睡觉吗?我想要牵着你跟妈咪的手于一起睡觉。”
“牵手怎么睡?”
“那抱在一起好了,我跟妈咪都会抱在一起睡觉喔”
他跟戴沂纯……抱、抱在一起睡觉?!那恐怕会弄出第二条人命吧……
“这个问题,等晚上睡觉前再讨论好了。”姜睿明拍拍小家伙的屁股,快步离开客房,回主卧去梳洗更衣。
站在莲蓬头下,热水哗啦哗啦的往结实精瘦的身体冲刷的同时,脑袋却不断反覆想起恩恩不带邪恶遐思的话语一
他跟戴沂纯抱在一起睡觉,抱在一起睡觉……该死!他竟然很邪恶的有了反应。
姜睿明赶紧把热水关掉转开冷水,冻结邪恶。
梳洗过后,姜睿明换上干净的休闲服走了出来,儿子被野放在客厅,自得其乐的玩着小车车,两个女人则窝在开放式厨房里。
原来是屋里有颗大电灯泡,难怪特别碍眼兼刺眼。
姜睿明不满的问向荆幼美,“你这么早来我家干么?”
“现在还早?姜睿明,麻烦你睁大眼睛看看墙上的时钟,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你不只错过早餐,连午餐都错过。是有没有这么累啊,居然睡到现在,我和前纯做的面包都快要烤好了。”
下午两点?他心中微讶,下意识的往时钟看了一眼。天啊,他居然睡了那么久,而且还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这对有认床癖的他来说,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比起身体,睡眠是最难臣服的呀!
更别说他还睡得好极了,醒来后觉得活力饱饱,一点也没有越睡越疲备的问题。
厨房的微波炉传来哗哗哗的声音,唤起了姜睿明的注意,他看见戴沂纯正套上隔热于套,从微波炉里取出一盘丰盛的美式早餐。
好香……下一秒,哇哩咧,他的肚子果然很不给面子的咕咕作响。
其实也很合理,毕竟都错过两餐了,再说,人长得再帅再飘撇,也还是个人,一样要吃五谷杂粮才能活,所以肚子饿很正常。
姜睿明不断在心里说服鼓励自己,很努力的巩固已经出现裂缝的自信。
戴沂纯端着食物走向他,小声说:“先吃点东西吧。”
他循声看向她,她果然又脸红红,两人的视线短暂交会,一种无以名状的暖昧在彼此之间传递,须臾,又各自避开。
突然觉得心悸得厉害,血液里还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兴奋在流动着,教他有种恋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