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胡同,一名百姓猛敲铜锣,四处高声宣扬。
「大消息,盗狼归降巡抚大人喽——」宏亮的声音,随着敲锣声,传遍柳平县的大街小巷。
不管是茶馆的、客栈的,或店铺里的男男女女,抑或正在看戏的、听说书的,或是在路边摊子把玩小玩意儿的百姓,人人扶老携幼,结伴成群,在张贴的告示前,一下子就聚集了人潮。
大夥儿人挤人,挤不进去的用跳的,不够高的爬上了树,大人将小孩举到肩上,人人伸长了脖子,为的就是想亲眼看看告示上写的是否为真?
盗狼归降的消息很快传开,一时之间各地传为佳话,到处是鞭炮声,百姓都说大人英明,先是剿平了土匪窝,接着又降服桀骛下驯的盗狼,愿意放下屠刀,加入大人麾下,从此为朝廷效命。
许多商家店铺因此大开流水席,要不就喝酒免银子,买卖打折兼庆祝,全城笼罩在一片欢欣鼓舞之中。
相对于百姓的兴奋,巡抚大人却很冷静,不因盗狼的归降而乐昏了头。
项少怀心知肚明,要真正降服这只桀骛不驯的狼,还得花一番功夫,而要控制这匹狼,心甘情愿为他效命,必须掌握他的弱点。
「属下参见大人。」
一身轻装束腰扎裤的慕容紫,单膝跪地叩首。
「起来。」
「谢大人。」
站在窗边的项少怀,双手负在身后,望着窗外,并未转过身来。
「盗狼向本官归降,你听说了吗?」
「回大人,属下听说了。」
「那么你可知道,他归降本官,是有条件的。」
慕容紫沉默着,垂首不语。
修长的身影转过身,精炯有神的眸子直直看进她的眼。「他向本官要求,要你伺候他。」
那张脸依然低垂,无一丝惊讶动容,神情沉静得彷佛那是别人的事。
「属下听候大人差遣。」
巡抚大人缓缓走上前,伸出的大掌,轻轻托起那张始终低垂的美丽容颜。
她的眼,也终于看向他。
黑眸细细审视她的表情。「你真的愿意?」
「这是属下的职责。」
他早料到她会这么说,那年,他带回她时,她才十三岁,却有一双饱经世事沧桑的眼神,为了报恩,她对他百依百顺,只要他开口,她就去做,而聪慧冷静的她,也总能不负他所托,完成交付的任务。
可这一次,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想知道她的想法。
「你自己的意思呢?」
那张沉静的容颜,依然面不改色,只有眸底隐隐闪动的光芒,却又瞬间即逝,回复清冷无波。
「属下的意思,便是完成大人交付的任务。」
「不后悔?」
「为百姓造福,毋须后悔。」
项少怀深深望着她,这么多年来,紫儿总是如此,不邀功,不反对,完全听命行事,没有任何怨怼和不满,一切以他的命令为依归。
只要是他交付的任务,她都自告奋勇去做,从不喊苦,也不皱一下眉头,把自己的意志和情感放在最后,甚至压抑。
她长大了,但那个饱受沧桑苦难的十三岁孩子,还活在这双眼睛里面;世故,防卫,冷绝,但孤独。望着这双眼,他很好奇,把紫儿和那头狼放在一块,会擦出什么火花?
薄唇抿出似有若无的笑意,收回托住她下巴的手,负在身后,沉声命令。
「那匹狼,交由你看管,随时向我报告。」
她恭敬垂首,拱手接令。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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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狼为何指名要她成为他的女人,做为归降的条件?
当大人告诉她这个消息时,慕容紫虽然表面镇定,其实心中非常讶异和迷惑,她不认为盗狼真的喜欢她,在山寨时,她就了解到这男人狂野得不受女人掌控,也绝不会沉迷美色。
他要她?为了什么?
既然大人要她去服侍盗狼,藉以监管他的一举一动,为了任务,她已有将自己奉献出去的心理准备,可内心深处,却对这份差事有一股说不出的排斥和畏惧。
这令她有些却步,难不成……她在怕盗狼?
不,太可笑了,她才不怕他呢。
忙甩开这不该有的思绪,也不想探究为何她的心口会莫名的紧绷,不过是个土匪罢了,既然他指名要她,这表示终究他还是一个男人,自己可以应付的,就像应付其他土匪一般。
明月高挂,在就寝前,刚沐浴完的她,换下了平日的束装扎裤,一头乌丝长发垂肩,一袭素雅的衫裙,配上罩纱薄绸,让走在月光下的她,宛如出水芙蓉,妩媚动人。
她来到门前,深吸了口气,才敲门。
「进来吧。」门内传来佣懒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将门带上后,转过身,抬起的眼,对上那贪黑如狼的炯眸,心口不由得漏跳一拍。
盗狼侧坐在卧杨上,抬起的一脚跨在杨上,一手放在抬起的膝盖上,那模样充满了孤傲不羁,看她的眼神像在瞧猎物那般犀利,那勾着邪笑的神情,仿佛等待已久,终究猎物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随时准备将她吞吃入腹。
她垂下螓首,所有情绪隐藏在敛下的眼睫里,封闭起来,对他轻轻福身。
「狼爷。」柔嫩细细的嗓音,令人悦耳。
他直勾勾的盯着她,把她从头打量到脚,薄纱底下的玲珑曲线,令他眼中燃起了火苗。
「过来。」他命令。
她轻瞄了床榻一眼,虽然离床沿只有十步之距,但她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步。
离床沿只有一步之距时,突然伸来的有力大掌,稳稳抓住她的手腕,劲力一拉,将人儿困在蛮横霸气的怀抱里。
他将她压在床上,大掌罩上她胸前的柔软,烙下的唇舌挟带占有的贪婪,恣意品尝她细致的颈项。
她将脸转开,任由他对自己放肆品尝,因为顺从,是她的任务。
他突然停止了动作,抬起的眼,锐利的锁住她。
「你不挣扎?」
「慕容紫奉大人之命,特来服侍狼爷。」她淡道,目光依然定在别处。
大掌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过来,硬是要她的眼看着自己。
「奉大人之命?那你的意思呢?」
这话,倒令她心中一怔,因为他的话跟大人一样,竟然问起她的意思?
她的意思并不重要,不是吗?
大人为民造福,有需要她的地方,她心甘情愿奉献自己,完成使命,而这男人要她,不过是为了逞一时之欲,做为归降的条件,何必问她的意思?太奇怪了吧。
「我自当听从大人的意思。」
他语气中有着不耐。「那家伙什么意思我不管,我是在问你的意思。」
她望着他一会儿,才回答:「我这不就在服侍狼爷了吗?」
黑眸中闪过一抹怒意,因为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是那个男人命令你潜入山寨?」
她紧闭着唇,没开口。
「回答我!」
扫住下巴的手,弄疼了她,逼不得已,她只好回答。
「是又如何?」
不明白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问她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如果今天归降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你也会答应服侍?」
「对。」
她答得毫无犹豫,也太理所当然,令他没来由的火大。
慕容紫来到他的房间,只因为「那个男人」要她来服侍他,所以她来了,这让他心中冒出一股火气,但眼中的怒火,很快由狡赔的邪气笑意所取代。
猛地,大掌粗鲁的撕开她的衣襟,露出一大片粉胸雪肤,这突然的粗蛮举止令她一怔,大眼瞪着他。
他用力扯下她的肚兜,把她身上的衣裳毫不客气的剥下,动作粗鲁又无礼,而他的眼神既无情又睥睨,像刀子一般会伤人,彷佛在告诉她,他都是这么对待青楼妓女的。
她强忍着下去抵抗,告诉自己可以忍受这种粗鲁的对待,尽管她内心非常排拒他的粗鲁对待,直到他突然蛮横的将她转过身,一把扯下她的亵裤,强压下她的背,要让她像狗一样低贱的跪趴着,她终于忍无可忍。
不!她拒绝被如此践踏般的羞辱!
一手往后打去,却被他抓个正着,箝制住她的手腕,她另一手再打去,同样被他搭挡住,两手都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他将她的双手缚绑,然后再度粗鲁的强迫她趴下,扳开她的双腿,可以预料到,接下来的占有会是如何的羞辱和不堪。
「住手!」她忍不住叫出口。
他停止了动作」将她拉起来,困在双臂中,灼热的气息贴着她敏感的耳。
「为什么要住手?你不是来服侍我的吗?」
「不……」
「什么?」
她咬着唇,拒绝再吐露更多脆弱的字眼。
他眼神眯着危险,再度粗鲁的将她压下,准备用这不堪的姿势来直接占有她。
「不要!」她终于还是妥协了。
粗哑邪恶的低沉嗓音又来到她的耳边。「不要什么?」
她喉头一紧,终于低声下气的开口。「不要这样……」
「求我。」
她强吞下拒绝的冲动,咬着牙。「求你……」
突然,他放开了她。
双手一得到自由后,她立即慌张的转过身,用已然被撕破的碎衣裳,遮住自己赤裸的身子,羞赧憎恨的瞪着他。
「老子今晚没兴致了,你走吧。」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适才还想强迫占有她,现在却像在赶一个卑贱的女人一般,要赶她走?
厉眸一瞪,将其他衣物丢给她。「滚!」
她铁青着脸色,抓起破碎的衣裳,用最快的速度穿上,然后仓皇逃出门,狼狈跟舱的奔离屋子。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失控,尽管此刻她的胸口如巨涛骇浪在翻搅着。
直到躲回自己的房里,关上门后,她双臂环抱着自己,试图冷静下来,但气怒攻心,让她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可恨的男人!
她的情绪从没像现在这般激动过,为了任务,她可以牺牲自己的命,甚至去服侍那可恨的家伙,因为她始终坚信这么做,是为民除害,造福百姓,也能完成大人的心愿。
可那个该死的男人!竟用如此卑劣的方式羞辱她?
他算什么东西啊!
不过是个土匪罢了,凭什么这样对她!
为了报复吗?所以他才归降,向大人要求以她做为赏赐?
抱着双臂的手指,深深掐进肉里,她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不可乱了方寸,可为何她的心,迟迟无法平静下来呢?
那男人的眼神,像针一样狠狠插入她的心,他的话,也像抹了毒药的利剑,无情的践踏她的自尊。
她不喜欢这样,也恨自己竟因此动摇了,甚至怀疑自己。
师爷说,只有她可以驯服盗狼,可适才发生的事,很明显宣告她的失败,她完全掌控不了那狂野无礼的男人,师爷肯定弄错了!
该死……
她闭上眼,不停的自问,自己真的能完成大人交付的任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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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她以为盗狼不会再碰她,而她也不想再见到他,当她正考虑是否该向大人说明自己无法掌控盗狼时,护卫大人荣应来找她。
「盗狼那家伙,三天来,日日喝得酩酊大醉,大人屡次派人来命令他出任务,可这家伙却喝得烂醉如泥,别说命令了,要把话传到他耳里也不行。」
听了荣应的话后,慕容紫低头深思,过了一会儿后,她抬头告诉他。
「我知道了,请转告大人,我会试着让他清醒,好让他出任务。」
荣应点点头,便告退了。
待荣应走后,慕容紫一个人在房里踱步深思了会儿,最后强打起精神,认为不可以就这样退缩,否则有负大人使命,于是她下了决心,踏出门槛,去找盗狼。
马蹄声由远而近,来到城西的酒馆客栈。
慕容紫骑的马匹来到客栈门口,俐落的下了马,守在客栈门外的官差立刻迎上来。
「慕容姑娘。」官差们拱手揖礼。
「盗狼呢?」
「在里边。」
她将骏马的缰绳交给一名官差,便踏进客栈里,除了一名官差在前头引路,其他官差则在后头跟着。
他们上了酒馆客栈的上房,掌柜的早巳等在门边。
当慕容紫踏进房里,扑鼻而来的,便是浓浓的酒味。
清冷的面容,瞪着那个睡得死去活来的男人。
「他醉多久了?」
掌柜的忙上前应答。「这位客官天天都暍得醉醺醺,今日这一醉,大概睡了整整一日了。」
她皱起眉头。「每天?」
当柜哈腰,恭敬的回答:「是的,这位客官每天喝醉了,就在咱们这儿倒头就睡,这酒钱……还没给呢。」
慕容紫沉着脸,从腰间的钱袋里拿出银子给掌柜。
「这些够不够?」
有人付酒钱,掌柜高兴得忙双手接过银子。「够了,够了,小的这就找零给姑娘。」
「不必了。」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平白无故多赚了银子,掌柜笑得合不拢嘴,这腰也弯得更深了。
慕容紫冰冷的瞪着床上的人,身为巡抚大人的官差,竟然大白天喝醉酒,怠忽职守,简直荒唐!
「为什么不将他抬回去?在这儿丢人现眼。」她冷声质问其他官差。
「禀慕容姑娘,咱们也想,可是……」
美眸横了过去。「可是什么?」
「慕容姑娘有所不知,盗狼虽然醉了,可一有人想动他,不是被他踢出去,就是打飞出去。」
秀眉紧拧。「有这种事?」
官差们用力点头。「是真的,慕容姑娘,这家伙邪门得很,连醉了,都还警觉得很哩。」
慕容紫半信半疑,其他官差畏惧盗狼,她可不怕,于是她走上前,冷冷瞪着那个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男人,伸手要抓他。
说也邪门,她才抓住盗狼的手腕,他的大掌便反扣住她,她再出另一只手牵制他,盗狼的飞腿便扫来,幸亏她反应够快,以手臂舍挡开,便迅速往后跳开。
盗狼大腿放下,呈大字形,依然睡得无法无天。
这男人,即便醉了,也依然危险得很,她就不信制伏不了他!
美眸瞟向桌上,她拿起茶壶,在众人噤声中,毫不客气的将壶里的水往盗狼脸上泼去。
所有人屏住呼吸警戒着,等着那个被泼水的人大发雷霆跳起来。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依然打着舒服的鼾声,睡得香甜。
一名官差小心建议。「慕容姑娘,还是等他醒来吧,他现在醉成这样,不但叫也叫不醒,泼水也没用。」
慕容紫神情更冷。「哼,泼水没用,那就试试别的。」
试别的?能试什么?
在大夥儿疑惑之际,就见慕容姑娘放下茶壶,改而拾起地上的夜壶,不由得倒抽一口气,瞠目结舌的瞪着。
不会吧?真的要这么做?
慕容紫没有犹豫,直接将夜壶往盗狼的头上倒下去。
有人掩着口鼻,有点想吐了,现场气氛安静得连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猛地,床上的人突然跳起来,口中还骂着粗话,一脸惊怒交加的瞪着前方,那浑身的杀气,可真像是地狱来的恶鬼,直把人给吓得噤若寒蝉。
「搞什么——」盗狼暴跳如雷,只感到臭气冲天,瞪着自己满身的污臭,神情扭曲而狰狞。
慕容紫神情冰冷的开口。「终于醒了?」
他惊愕的瞪着她,再看看自己满身的黄污,然后瞧瞧她手上已经空了的夜壶,乍然恍悟,惊怒的瞪回她。
「是你做的?」燃着两簇火苗的眼底,阴鸶而危险。
「大白天醉得不醒人事,旷职又怠忽职守,巡抚大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那锐利的狼眸缓缓眯细,原本暴怒狰狞的神情也逐渐冷敛下来,望着那冰冷沉静的美丽容颜,唇角邪邪勾起一抹笑。
那笑,令人不自觉的警戒。
本该气急败坏的人,却反常的笑了,眼中那抹阴邪,着实令人不安的绷紧神经。
他该不会是气到不正常了吧?
盗狼不但没有立即想找水把自己脸上和身上的尿骚味给擦干净,反倒用双手在脸上和身上涂涂抹抹,两只大掌也沾了黄色的尿骚味。
「原来娘子是担心为夫贪杯,误了正事。」
她出声制止。「哼!谁是你娘子,少臭美了!」
「娘子忘了?大人将你给了我,你就是我的人。」此话一出,其他官差都露出讶异之色。
「大人只是要我看住你,少胡说!」
她愤怒的更正他的话,铁青着脸色。大人要她迷惑盗狼,是私底下的命令,并未公开,如今他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根本是存心羞辱她。
慕容紫握紧拳头,紧咬着牙,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被他的话给激怒而沉下住气。
「既然娘子对为夫如此关心,为夫怎能不接受娘子的好意呢?」他缓缓上前一步,慕容紫立刻警觉的退后。
「你想干什么?」
「娘子的一番苦心,为夫当然要好好回报一下,想想这几日为夫贪杯,冷落了娘子,实在不该。」
他眼中闪过的狡猞笑意,令她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在察觉出他的企图后,严厉警告。
「你要是敢过来,小心我——啊——」
警告,最后转成了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