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百戏杂技艺人耍胜花、变戏法、喷火杂技,吃吃喝喝,喝喝吃吃,逛到赌场试了把手气,手气很不错,她把赢来的钱都给了绿雀,喜得她眉开眼笑,不过银票往荷包放,却不忘克尽婢女的职责,提醒小姐答应知琴要早些回家的。
“小姐,我们下回再来玩。”绿雀也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玩野了是吧?”
绿雀提着大包小包,很老实的点头。
“回就回,往后不怕没机会出来。”轻重她是知道的。
主仆相偕出了瓦市,出口处全是进进出出的人,来来去去的马车轿子,温宁宁本来转来转去的眼珠忽然不转了,她瞧见了什么?
两个壮硕的大汉看似扶持的拉着一位垂着头的姑娘,旁边还跟着一个略微矮小一点的汉子,嘴里不停的嚷嚷着,“请让让……请让道,我妹子忽然不舒服,得赶紧去看大夫……请大家帮忙让让。”
虽然只有一刹时,温宁宁却看见那被拖着走的姑娘双手无力的垂下,裙摆拖着泥地,绣鞋剩下一只,说是妹子却让她这般狼狈,一般的兄长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吗?
她心思电转,手上还有着来不及擦拭的炸鸡翅油渍,便直接往裙子抹了去。
绿雀的眼珠几乎要凸出来,还没能出声阻止,温宁宁已经一个箭步拦了人家的路。
“请问这位大哥,这位姑娘是你的亲妹子?”
“是啊,我妹子患了急症,请姑娘让让。”很紧急的口气,可温宁宁没错过他看见自己时那两眼发光的样子。
是啊,论起相貌,如果这些人是人贩子,要拐带,自己这张可以上得了台面的脸蛋应该更能勾起对方的不当心思,不过负责说话的矮个汉子随即抹去闪过的想法,示意挟持的两人赶紧往前走。
再说,那姑娘一身虽然不刻意张扬却也不俗的打扮,头上金钗步摇不少,几个汉子却是粗俗的麻布短褐,兄妹间的待遇落差好像太大了。
温宁宁很识相的让了道,眼角余光却没有放弃追着那几个人的背影。
那些人下盘很稳,都是练家子。
拍花子是拐卖儿童,诈骗钱财,可拐带的若是年纪轻轻的少女……这是人贩子,真将人掳了去,那位姑娘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自己没看见也就算了,被她撞上,不能不管。
“那是专门拐带少女的人贩子,我跟过去,绿雀,你快去把车夫叫来!”
温家的车夫是会武的,应该说温家上上下下,就连门子和花匠都能比划几招,用来对付几个赤手空拳的汉子不成问题,加上因为她要出门,嫂子又从护院中挑了个武功上乘的,一路替她吓阻不少登徒子,方才是见她们东西买得实在不像话的多,才先行搬了一趟回马车。
绿雀见小姐的脸色凝重,方才那姑娘的模样她也看到了,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再也顾不得,立刻就往马车停放的地方奔了过去。
温宁宁自以为神鬼不知的跟了好几条巷子,只见那几人越走越偏,越走越远,她这才察觉不对劲。
只是——
“嘿嘿,小姑娘你躲躲藏藏的跟了我们大老远,可是对咱哥儿仨有兴趣?想找个人舒坦舒坦就直说,要是觉得我一人侍候不了你,我们哥儿也能轮番上阵,嘿嘿嘿嘿嘿,绝对让你忘不了我们的好……”厚颜无耻的男人开起黄腔,说着猥琐的话,发出了一阵奸邪的淫笑后,一只毛毛手就作势要搂抱她的腰。
温宁宁飞快的闪了过去,仍让他碰到了衣角,她吓得差点心脏停止,脸色发白。
“瞧这模样一定是个还没开苞的雏儿,搞不好比万花楼的花魁还要够味,我非得尝尝不可,”男人暧昧的撞了下另一个同伴的手,见高个子没得手,表情更加下流。“咱们哥儿仨这下有福了,自动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
“这国色天香的样貌,倒手卖了,应该能换不少银子,到时可以找的乐子更多。”
其中一个打的又是另外一种歪主意。
温宁宁掐了自己的腿一把,不让人看出来它软得跟面条没两样,嘴里故意虚张声势,“一张臭嘴,到处喷粪,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好人,把你们的龌龊思想给本姑娘收起来,还有,把那位姑娘放了,当街掳人可不是小罪,并非打几个板子能了事的,本姑娘劝你们三思。”
她的话得到的是一阵放肆的哄堂大笑。
温宁宁稳住自己的心神,“我敢一个人跟着你们过来,难道没做两手准备?”和这些下流汉子逞口舌之能是没有用的,忍着壊心周旋,她的用意在拖延,拖延到绿雀带人来为止。
希望她家丫头够聪明,知道要多叫上几个人手。绿雀,你可别让你家小姐我死得太难看啊!
领头的男人一凛,半信半疑。“老二,你跟她费什么口舌,一个丫头片子,既然被她识破,就把她灭了,你这样拖拖拉拉的,事情若出了差错,让那人发现我们干的好事,你我兄弟还有命在吗?”
像是提到一个令人忌讳的人物,几个男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除了看顾那被掳姑娘的男子,其他两个都凶焊的从腰际掏出短刀,这是准备要取温宁宁的性命了。
温宁宁这些日子跟着大侄子风里来雨里去的,武艺也没有白练,拳脚称得上是俐落,不过对手是两个练家子,还一心想要她命,一旦动起手来,她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别说力气上赢不过对方,还很快落入下风,逼得她只能利用巧劲躲来闪去,险象环生,疲于应付之余,几番左支右绌,很快手臂见了一条长口子,衣衫也被割破,形象狼狈的被逼到了墙角。
这里偏僻得很,墙角的青苔厚厚一层,看得出来平时少有人出入,她若不设法自救,一条小命很可能就会搭在这里。
“走水走水了!大家快出来,走水了……”这种地儿叫救命八成不会有人出来看一眼,可走水就不一定了,这里一眼看过去都是木造房子,木造房子易燃,所以一起火就要赶紧提醒、赶紧灭火,何况老百姓最看重的就是身家财产,要是有任何损失都是不能承受的痛。
男人没想到温宁宁会乱叫一通,高个子一过去就?了她一巴掌,力道之大,打得她眼冒金星,失去重心之下差点撞上墙壁,可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会轻易认输的怂包,咬破舌尖,换来一瞬间的清明,便一脚往矮汉子的胯下狠踢过去,顿时就见对方狂哀惨叫。
“不识抬举!”高个子看着满地打滚的同伙,有些恼火的哼了声,一只手便往她的颈子掐去。
感觉到那男人的力道逐渐加大,温宁宁的呼吸也越来越稀薄,连手心都开始发凉,冷汗沿着背脊滴湿了整个背,排山倒海而来的绝望袭上心头。
为什么绿雀还不来?为什么那个叫阿武的车夫还不来?
那高个子显然不想和温宁宁多做纠缠,手刀举起就想往她的颈子劈下去,只是掌刀还没能碰上温宁宁的肌肤,他便发出一声惨叫,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穿透他的手心,立刻血流如注。
他疼得把温宁宁重重摔了出去。
温宁宁以为自己不摔个头破血流是不行了,哪里知道落入的是一堵温热又富弹性的怀抱,那怀抱带着激烈奔跑后挟带的浓烈热气。
因为鼻子重重的压在他胸膛,她一时眼冒金星,加上刚刚死里逃生,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于是更显得楚楚可怜,轻易激起了男人的保护慾。
还没等她看清来人,就听到一道略带发颤的声音,“世子爷……”
“好你个王森,你想把青岚郡主往哪带?”青岚郡主正是他的妹妹步窕。
高个的王森在步孤城森然的目光下,只觉得身上一寸寸的发冷,像是被毒蛇注视着。
他们虽为王府的护院,以王爷为主子,可对这位名动京城、不苟言笑的世子爷却更加忌惮。
因为只有他们这些人才知道,他们在世子爷的眼中,与蝼蚁无异。
说得更难听一点,他们的薪饷还都是世子爷给的,如今干出这等吃里扒外的事情,别说项上人头不保,下场……他不敢想。
“小人……小人是看郡主落了单,好心想送郡主回府。”王森双腿软如泥,差点就跪下去。
步孤城也不多废话,“老实招来,本世子可以考虑留你们全尸,是谁让你趁乱把我妹妹带走,好坏了她的名誉,让她见不了人的?”
王府里欲置他们兄妹于死地的只有那个女人,她向来用尽各种藉口将妹妹拘在府中,等闲不让她外出,近日朝中诸事繁杂,前有刑部侍郎贪墨一事,后有兵部员外郎私卖兵器,两桩大案并发,牵连甚广,为此,他忙得回不了家,却让那女人钻了个空子。
那女人对他无可奈何,但是妹妹整天在她的眼皮子下生活,府里只要她一句话谁敢不听她的号令?
女子的名声要是没了,就再也没有脸可以见人,他的名声也会受到妨碍,或许皇上还会因此厌弃他,只是那个短视无知又浅薄的女人有没有想过,同气连枝,一荣倶荣,一损倶损,他们兄妹落不着好,她身为王府的主母脸面就有光吗?
虽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但是,以前他能力不够,做不到让妹妹高枕无忧,但是现在万般小心,仍旧敌不过继母的算计。
钱氏既然做绝了,那就别怪他不再顾虑均王府的脸面、父亲的荣光,在已经坚持走出来的路上,他将昂首无惧。
妹子,有他护着,怀里的这个丫头……看在她这么为窈儿尽力的分上,他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染指!
他在衙门一接到飞鸽传书,立即飞马赶到妹妹最爱去的宝珠阁,不承想还是迟了一步,妹妹已无踪影,只留下一堆无头苍蝇似的丫头婆子,他立刻让吴乔带着小队出动,满城搜索,心急火燎之余,这丫头的婢女居然莽莽撞撞的拦了他的去路,差点成为马蹄下的肉酱,婢女坑坑巴巴的给他说了事,指了方向,这回,幸好他赶上了,却也为这丫头的胆大包天吓出一身冷汗。
“小人不知世子爷在说什么。”王森眼神闪烁,语调虚浮,摆明了心虚。
“大哥,他既然要你我的命,你还跟他啰唆什么,不如跟他拚了!”差点失去子孙根的矮个子,全身还在剧痛中,一颤一颤的忍得满头大汗,眼看筹谋多时的计昼要黄了,就算功亏一篑,也不能满盘皆输!
“本世子向来说话算话,只要你们老实交代背后的主使者是谁,你们死后,不会罪责你们家人,这是本世子能给你们最后的情分了。”步孤城眸光沉了下去,像暗夜前最后一抹光亮消失。
然而让猪油蒙了心的王森被伙伴的话激起残余的勇气,他大声嚷嚷,像是给自己壮胆,“左右不过是死,我和你拚了!杀了你,功劳更大,足够我们弟兄仨吃香喝辣,坐拥美人三辈子享乐不尽,好过一辈子在王府里做牛做马受人使唤,得不到半点好。”
头都剃了一半,已经停不下来,他就不信他们三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年轻的小子,就算他们怕他怕得要死!
温宁宁的眼前忽然多了一只手,挡住她的视线,接着步孤城令人心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闭上眼睛,直到我让你打开才睁眼。”
温宁宁还想说什么,却听他再次说道:“听话。”
温宁宁点了头,依言闭上眼睛,她可以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口子火辣辣疼得厉害,脸也肿了,伤口失血的速度超乎她想像,身子发虚得很,她是得闭一闭眼,要不然就要晕了。
步孤城扶着她席地而坐,可这样一来,她的听力反倒更加敏锐,厮杀的声音、刀剑碰撞的声音,再加上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只是她的心才高高吊起来的瞬间,四周已经恢复一片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