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气洋洋的新房里,气氛凝滞。
一双掀起风暴的黑眸一一扫过房里的每个人,双手慢慢的握拳。
他好想揍人!他原本要让奶奶后悔的,但眼前,龙凤花烛下,看着在光影下更形巨大的庞然大物,就塞在绣有鸳鸯的喜被上、纱帐的中央……是,他后悔了,他怎么没当个落跑新郎?!
“请……贝……勒爷……喝交杯酒。”
胤律冒火的黑眸一瞪,拿着两杯美酒的喜娘双手抖动,他冷飕飕的视线继续看向拿着桂圆、红枣、糖果、花生、莲子等喜盘的丫鬟们,瞧得她们是忍不住的猛往喉咙里咽口水,个个脸色发白。
“滚!”
突然而来的雷霆怒吼震耳欲聋,喜娘、丫鬟们尖叫一声,吓得魂飞魄散,拿着盘子飞奔而出。
胤律撇撇嘴角的瞪着还杵在床边的小梅,她面无血色的看了小姐一眼,这才欠身退下。
终于只剩两个人,他大为光火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喜秤把玩了几下,便随意往地上扔了。
端坐在床缘的岳上弦被那重重的凤冠压得头低低的,只能看着自己穿着高底的绣鞋,却见喜秤突地摔落脚边。
唉!她在心中暗叹一声。这种情形她早料到,也不敢怪胤贝勒,在济南时,她跟妹妹一现身,男子们不是纷纷走避,便是出言嘲讽。
“没关系啦。”这话是在安慰自己,但却不小心出了声。
胤律一愣,眉头一皱的瞪着仍盖着红头巾的新娘,“你在说话?”声音挺不错的,与那一身胖肉有些不符。
“是,相公——”
“拜托,别叫得那么亲热,我不想天天作噩梦。”
“没关系,那我叫你胤贝勒吧。”
“很好。”挺识相的。
“我知道胤贝勒对这桩婚事很有意见,我也很清楚自己有几两重——”
“你客气了,是上百斤重吧。”
“没关系啦,几斤几两都一样。”
这样也没关系?!他嗤笑一声。把自己搞得像肥猪一样,她还这是看得开!
“我想你一定累了,事实上我也累了,所以,可不可以请你用喜秤挑起喜帕,然后我们就可以睡了?”她真的很困了。
“我们?!”他嗤之以鼻,随手将头上的喜帽摘下扔到地上,“岳上弦,你自己拉掉喜帕,因为我不会去掀一头母猪的头巾!”
她轻咬下唇,“你就勉为其难好不好?!因为苏婆婆说——”
“你真的承认自己是猪?!”他一拍额头,双手环胸的往后靠向桌子,再以一种极为不屑的眸光瞪着床上的女人。瞧瞧她戴着金银珠宝的肥十指,简直像过年节的腊肠。
岳上弦瞪着近在咫尺的红巾,抿抿红唇,“我当然不想,可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又管不得。”
是吗?他斜眼瞪这庞然大物,出言相讥,“但你的嘴巴长在你身上,你却管不了自己少吃点?!你长成这样是在虐待他人的眼睛,你懂不懂?!”
她轻叹一声,“我很难解释。”
“很好,因为我今晚的善心也用完了,你自便,我要出去了!”他推开椅子起身。
她一愣,伸出手想拉住他,“可我的喜帕——”
“你有手!”
他瞪着那双肥厚大手,仰头一翻白眼后,转身往门口走。
但一推开双喜字儿的房门,竟见他奶奶端坐在门外,身后还有伺候她多年的老嬷嬷。
对这个嬷嬷,他比较有戒心,老太婆以前是皇宫里的大内高手,专门保护奶奶安全的,刚刚在大厅偷袭他的人,八成就是她……
思绪间,他优雅踱步到祖母身前,“夜深了,奶奶还在这儿干啥?”
“今儿个是洞房花烛夜,你给我进去!”
胤律大笑一声,“拜托,奶奶,你真以为我会跟那只猪……”
太可笑了!他不理会,甩袖就要往前走,老夫人瞥了老嬷嬷一眼,她一个箭步上前,几乎在眨眼间就点了他身上的几个大穴。
他脸色不一变,咆哮而出,“该死的臭老太婆,赶快给我解开穴道!”
但老嬷嬷面无表情,也没吭上一声。
倒是尊贵的老夫人唤了一声,两名高大的奴仆立即从暗处步出,联手将动弹不得的贝勒爷给“搬”回新房里,老夫人则拿着龙杖缓步走进,再一个眼神,奴仆们立即明白的将他扛到新娘的身边坐下。
胤律咬牙怒视祖母,“别太过份!”
她面露严谨的再给奴仆一个眼色,两人不敢看怒目切齿的贝勒爷,快步退出新房,接着,她再看着老嬷嬷道:“麻烦你了。”
“是,老夫人。”
老嬷嬷看着她先行出去后,则将房门关上,再捡起地上喜秤,放到胤贝勒的手上,他想挣扎丢开,奈何穴道被封,只能任其摆布,但不忘火冒三丈的朝着这名老嬷嬷连珠炮咒骂,只是,将她的祖宗三代全骂完了,也没能阻止她拉着他的手去挑开喜帕。
龙凤烛火下,身着凤冠霞帔的岳上弦静静的凝睇着自己的丈夫,眸中有着大大的惊愕。天啊,他长得居然比她见过的姑娘们都美,朱唇粉面、如玉雕琢!“胤贝勒,你长得好漂亮啊!”
此话一出,胤律那双无尘黑眸立即蒙上狂风怒雨,他怒视着那张肿得不像样的肥脸,“你找死!”
她一愣,“什么意思?”
“少福晋,胤贝勒不喜欢‘漂亮’这两个字。”老嬷嬷看她这张圆圆的脸儿倒挺顺眼的。这女娃儿明眸璀亮,唇红齿白,肤如凝脂,除了脸部尺寸稍大了点,应该也是一个美人啊。
老嬷嬷边打量边为她拿下凤冠,褪下霞帔、红袍、衬衣,仅剩绣着鸳鸯的红肚兜及亵裤。
岳上弦脸红红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苏婆婆在她离家那一晚,有告知她新婚洞房夜会发生的事,因此一见这老嬷嬷帮忙卸衣,她只觉得头昏昏、脑胀胀,压根忘了她刚刚问了什么事。
“臭老太婆,你剥光她我没意见,但你脱我衣服做啥?!”
胤律身上冷汗直流,但那双冒火的黑眸可是恶狠狠的瞪着利落的把他当个小娃儿脱衣的臭嬷嬷。
老嬷嬷不说话,静静的把他剥得只剩一件亵裤后,再蹲下身子,为一对新人脱下鞋袜,整齐的在床底下排妥后,抱着衣服站直了身,对着还吼着要将她“剖腹剜心、碎尸万段”的贝勒爷不卑不亢的行礼后,这才看向粉脸酡红的新嫁娘,“接下来的事,就是妻子要‘伺候’丈夫,嬷嬷就帮不上忙了。”
岳上弦目瞪口呆。什么意思?她自己来吗?对那档子事她也不懂啊。
老嬷嬷平静的目光回到眼内冒火的贝勒爷身上,“穴道会在六个时辰后自动解开,奴婢先下去了。”
“六个小时让这头母猪凌虐我?!该死的,你给我回来!”
他怒声咆哮,但人走了,门关上了,摇曳的烛火仍不识相的燃烧着。
胤律咬咬牙,以眼角余光瞪着那仅着肚兜的女人。她肥臂、肥肚,下巴竟有三层肉……他仰头翻白眼,又是一串诅咒逸出口中。
让他死了吧!他胤贝勒虽然脾气暴躁,但投怀送抱的女人可不曾少过,妓院里的莺莺燕燕不算,大家闺秀暗渡陈仓,哪个不是纤纤美人?!然而,最终他竟娶了一头让人毛骨悚然的母猪当少福晋!
今晚,不少闺秀眼眶含泪,大丈夫如他,也想哭了!
“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寒毛,我明天就将你剁成肉酱!”他咬牙恐吓。
“我不会啦,胤贝勒别那么凶。”岳上弦发现丈夫的脾气就如这一路上所听闻的,真的非常非常的不好。
“凶?!”他咬牙切齿的怒视着竟然敢移动到他跟前的肥女,“你给我闪开点,看到你,我还巴不得自己是瞎子!”
“没关系,你骂吧,反正再毒的字眼,我都听过了!”她红着脸儿偷瞟他那赤裸有力的胸膛后,有些不自在的搓着手臂问:“我听你一直吼、一直骂,渴不渴?我倒杯茶给你喝?”
“免了,你给我闪开点就好了!”长这样装贤淑也没用!
“好。”她在心中暗叹一声,乖乖的又坐回床边。
“你给我出去!”一感到她挨着他的体温,他就想吐!
“是。”她顺从的点头想出去,但一看到自己的衣着,连忙四下找衣裳穿,但房里竟然不见任何衣裳。难不成刚刚在她头昏脑胀时,衣物全被老嬷嬷拿走了?!
胤律当然也看到她东找西找就是翻不出半件衣裳。就连柜子也空空如也,他知道他被设计了,这根本是预谋!
岳上弦无奈的回到他身边坐下,“对不起——”
他咬咬牙,懒得看她,干脆阖上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胤律坐得直挺挺的,却发觉旁边的母猪开始暗示性接近他,先是贴靠他的手臂后又退回去,肌肤相亲时的灼烫温度令他反胃想吐,他继续咬牙不理,她却愈碰愈频繁,一次又一次。
“岳上弦,你的猪脑袋最好别乱想,你要是敢乱来,我一定杀了你!”
面对他的咆哮,她没应话,但重重的身躯又靠向他,这一次还硬是贴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接下来,又是一次,贴靠的时间更长了。
真是够了!他头皮发麻的睁开眼睛,“岳上弦?”眼角余光一劈射过去,竟看到她双眸阖上,整个人还摇摇欲坠的歪来倒去。
该死,她居然在打盹!黑眸进出怒火,“岳上弦,不准给我睡!”
“嗯,”她喃喃应了一声,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又倾斜向他。
“岳上弦!”他吼声震耳。
“嗯,”她知道有人在吼她,但那声音像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来,她好困、好累,折腾一天了!
她眼皮再次垂下,又努力挣扎的睁开眼,但两眼已昏花,只觉得那两支龙凤蜡烛重叠又重叠,变成好多根啊,她缓缓的阖上眼,一打盹,身子又往旁边倾斜。
这一次,她倾倒的速度颇快,胤律只感到庞然大物重重的压向他,他想一拳把她打飞出去,奈何使不上半点力,只能让她硬生生的压在身上,但灾难尚未结束,被点穴的他竟然因她的重量而跟着倾斜,他粗声咒骂,但也改变不了自己被压倒在床的命运。
他变成床垫了!他喘着气儿,大声怒吼,“快起来,你重死了!”
他吼、他叫,也努力的想推她一把,但被点了穴,什么也做不得,只有愈来愈喘,“你……你……算……算……什么……女人?!女人……要嘛就身轻如燕,就……就……该……是浦柳之姿,那种女人投怀送抱,男人……男人……会欣然接受,你——你……”
“呼……呼……呼……”
突然,一声声如雷般的酣声直劈他耳膜,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她竟然——
该死的,这里跟睡猪舍有啥两样!
“来人,我要被压死了!”
吼声震耳,回答他的却只有呼呼风声,还有呼噜呼噜的打呼声。
胤律不知道老夫人早已严峻下令,天亮前,任何人皆不得接近东轩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