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了院子,贾梅气焰却没有稍停,反而再次扯着嗓子开骂。
“你们这些死丫头!不知道我是这个院子里的主人吗?在房间里留着别人用的东西是怎么一回事?还不拿出去扔了!”
“这房里怎么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摆上,你们是久没收拾,皮在痒了是不是?”
迎春有些惊愣的听着,讶异那个看来风姿绰约的少夫人丹田竟然如此的有力,隔着好几座院子都还能听到她有朝气的吼声。
咬了咬唇,有点想回流云院去拿走那些被贾梅称为垃圾的东西,但是想到米长存出门之前的交代,她还是忍住冲动,乖乖的坐在厢房里,让贾梅自己一人去闹。
就这样闹了大约一个时辰,房子里能挑剔的都挑剔了,贾梅看着一室的富丽堂皇,才终于稍微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看着站在外面一排的丫鬟们,突然想到还有个貌丑的小妾。
哼!米长存,我现在是对付不了你,但凭我还是米家少夫人这身份,我就有办法收拾你的小妾!
她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傲慢的问:“你们如夫人呢?我这个少夫人在这里忙碌,她倒好,人不知道跑去哪潇遥了?看来我一阵子不在,这个家里的人都不懂得什么叫规矩了是吧?”
一旁的丫鬟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几个之前的旧人知道这个少夫人强悍又手段狠绝,生怕被抓到一点错,就落得被发卖或杖责的下场。另外几个年轻些的丫鬟,则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难伺候的主子,也就畏缩着不敢说话。
见丫鬟们一个个像是木头一样站在原地,贾梅怒火更盛,猛地拍了下桌子,“都是死人啊?我都这么说了,不会赶紧去把那个丑……如夫人叫过来!”
几个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想去,毕竟如夫人平常对她们很不错,眼前这个少夫人一看就是要找如夫人的麻烦,当然谁都不愿意去。
贾梅大概也看出了这些丫鬟们的心思,冷冷一笑,“没人肯去是吧?那等一下所有人都先打上十棍,再没人出去找人,就再加十棍,加到有人把如夫人给叫过来为止。”
几个小丫鬟本来就不愿意去,现在听到她要用这么狠绝的手法来逼迫她们,虽然个个脸色难掩惊慌却还是梗着一口气,不愿意屈服。
这边的院子里开始打丫鬟,很快地有人去西厢跟迎春报讯,原本打算待在西厢里什么都不管的迎春听到丫鬟们一个个被责打,忍不住就要站起身,却被前来报信的丫鬟给拉住。
“如夫人,就是这样你现在才更不能过去啊!我们一看不知道少夫人不是一个好人,她这么做就是要逼你出面,说不定还会用什么招数来对付你呢。你千万不能过去啊!”
迎春原本听她的话又坐了下来,但是流云院里那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让她的良心愈来愈过意不去,终究还是忍不住站起来走了出去。
她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的关系,让其他那么多人受苦。
她们怕她受罚,所以宁可自己挨打也不要让她出面,但是她又怎么忍心为了保全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打呢?
迎春不顾那个丫鬟的阻拦决定前往,回看看着她,脸上露出坚定的微笑,“没关系的,不管会有怎样的刁难,我都能承受。”
是啊!她又不是什么大户千金出身,以往后娘打她的次数还怕少了吗?她皮粗肉厚的不怕打,就是骂,也当做耳边风就好。
那丫鬟傻愣愣的看着迎春微笑之后离去,良久无法回过神来。
刚刚是她看错了吗?
如夫人在回眸一笑的那瞬间,她竟觉得如夫人比少夫人还要美,就连原本额上的红色胎记看起来也不丑了,反而像是一簇盛开的红色迎春花,成了另一种美丽的景色。
回过神来,那丫鬟跺了跺脚,“哎呀!如夫人就这样去一定会吃亏的。不行,我得跟着。”
她要是不跟着,等一下连帮如夫人找救兵的人都没有了,那怎么可以呢?
迎春踏进流云院的时侯,看见的就是几个丫鬟被压在地上挨打的惨状,让她十分于心不忍,不禁快步的走向前。
“夫人,迎春来了,请放过这些丫鬟吧!她们只是不知道我的去处才……”
迎春解释的话还没说完,贾梅就冷笑着打断了她。
“住口!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妾,人家喊你一声如夫人,你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夫人了?”贾梅厌恶的看了她一眼,“真不知道夫君怎么会纳你这种妾,要美貌没美貌,要身材没身材,真不知道纳了进来有什么用处?”
迎春咬了咬唇,不理会她一连串的讥讽,希望她能看在自己的退让上放了其他人。
“是,是迎春没用,所以请夫人就饶了这些丫鬟吧。”说着,她跪了下来。
贾梅很高兴的看到她就这样跪在自己眼前,总算挥了挥手,让那些打人的小厮停了下来,她慢悠悠的说:“其实嘛……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只是我们米家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这规矩自然不能乱了。就比如妾室是绝对不能做正室夫人做的事情,还有这妾不过就比一般的丫鬟好上一点,总不能还摆个架子比我这个正室夫人还要嚣张吧?所以嘛……来人!把我桌上放的那本女训拿来,让如夫人好好的背背。”
迎春跪在地上,勉强的开口,“夫人,迎春……迎春不识字。”
贾梅愣了愣,然后又笑了开来,“不识字没关系,找个识字的念给如夫人听,好好的念,等一下让如夫人背出来,也不用多,背个一遍就好,一个时辰背不出来就挨一个板子,两个时辰背不出来就挨两个板子,当然,是要跪着背的,这样才显得你用心了是不是?”
迎春不能说不,因为贾梅让旁边那些拿着板子的小厮往前站了一步,她只能咬牙接下这个不合理的刁难。
“是,我这就背。”
贾梅心情愉悦的站了起来往内室走去,“那就这样吧,等等用午膳的时候再叫我。”
因为贾梅和迎春两人是在院子里对话,那些之前就被打的丫鬟们也留在里头不能离开,所以等到原本那个跟迎春通风报信的小丫鬟打听到屋子里的情况时,迎春已经在里头跪着背书三个多时辰。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成知饰其面,不饰其心。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其恶。愚者谓之丑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故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发则思其心之顺也,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妒也,摄鬓则思其心之整也……”
“错了!重来!”一旁盯着迎春背书的人,由于后头被贾梅盯着,只能严格的要求。丝毫不敢懈怠。
迎春跪了三个多时辰,双脚早已刺痛又酸麻,脸上更是苍白一片,身体摇摇晃晃的快要跪不住,却仍用意志力死命撑着。
夫君……夫君……你在哪里呢……她只能在心中不断的呼唤米长存的归来。
夫君一定早已预料到贾梅会这么折磨她,所以才要她好好的待在上房里,不让她出来。
迎春背书的声音愈来愈小,脚也愈来愈无知觉,那些字就像浮云一样,从她晕眩的意识中飘过,却一个都记不住。
在她快要支撑不住之前,那个小丫鬟终于找到了在外院守着的青禾,激动的把里面的情形说给他听。
青禾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但是他不能进入女眷住的内院里,只能派人盯着这里,然后自己赶紧快马去把应该已经在回程的少爷请回来。
不多时,米长存终于黑着一张脸,三步并作两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然后在听到丫鬟们惊呼“如夫人昏倒了”的时候,飞快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