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吗?”
“守门的老陈一个时辰前亲眼目送他出去的,连行囊都备上了,不会错的。”负责通风报信的双儿忍不住兴奋道。
“这样啊……还真是乖哪。”朱香琦粉嫩如瓣的菱唇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不过,这回只要一踏出门,他就别奢望能再回来了。”
一旦入了北境,绝无可能全身而退,就算最后他心生反悔不愿涉险,无法顺利达成任务的他,也没理由厚著脸皮空手而返才是。
今生要想再见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家伙,机会应是很渺茫了。
“单就凭他一人之力,或许不可能,但若是有人出手相助,情况或许会出现变数也不一定呢!”突如其来的一阵讪笑,打断朱香琦的好心情。
美眸斜瞟向那不知何时立在门边的身影,冷哼道:“连声招呼都没有就擅闯女子闺房,你这人还真是不懂规矩呢!师兄。”
慕容宵聊胜于无地抬手在门板上轻敲两下,笑道:“你现在就感到高兴,未免太早了点。”
“哦?是这样吗?”
细致的柳眉微微上挑。“就算能让他找到几个不怕死的猪朋狗友助上几臂之力,你真以为能起得了什么作用?不过就是再多赔上几条人命罢了。”
要是人海攻势能够成事,哪还轮得到那家伙出去丢人现眼?眠绯冢早不知几年前就该被人踏平啦。
“你似乎忘了一事。”慕容宵撒饵似地语带保留:“据传至今讨伐花妖未果,全因某人尚未出面之故……”
闻言,朱香琦的笑容骤敛。
“哼,你以为凭唐炽的那点能耐,请得动孙大哥吗?”不以为然地冷确实,坊间一直以来均盛传一一花妖至今未灭,全因擅解各毒、百毒不侵的“毒手神医”孙独行未出手相助之故。
然而至今以来,多少欲除花妖之人,不论是诱之以情、以利,甚或是以色,大伙儿无不使尽浑身解数都没能打动孙独行,区区唐炽又能如何?
“倘若只是套套一般交情,自是起不了什么作用。”慕容宵沉声道:“坏就坏在,听闻这孙神医在年少时曾欠下唐炽一份人情。”
一般谓之人情,虽是可大可小,却从不曾听说孙独行除此之外还欠过谁,显见此事非同小可,即使尚不清楚孙独行本身对于这份欠情抱持怎样的态度,但一一
“倘若唐炽挟情相逼,难保孙神医不会有所行动啊……”
朱香琦脸色倏沈,不复原本的愉悦。
眼看就要成事,没想到竟然冒出一个伏兵……这可不好,假使真让唐炽如愿寻回掌门令的话,可就大大不妙了啊。
“当然,这些都只是最坏的臆测,至于唐炽是否真会做此打算,仍是未知数。”慕容宵意有所指道:“再说,孙神医总是行踪不定,唐炽一时之间想找到人,应也有其难度才是。”
“喔。”朱香琦若有所思地淡瞟向他。“如此说来,师兄之所以会如此好意特地前来告诫,莫不正是为此吧?”
“难道师妹不这么认为吗?若想成事,绝不能仅想坐享其成,必须身体力行才是啊。”
“那么,在这之中,不知师兄又付出了什么呢?”朱香琦娇媚撩笑。
想利用她来寻出孙大哥的下落?没那么容易!
“愚兄这不就在提供情报了吗?”慕容宵回以温润一笑。
朱香琦蓦然幽幽叹思,“唉,看惯了孙大哥那令人如沐春风的和暖笑容,师兄你脸上这张彷效的赝品,教人看了真觉惨不忍睹啊。”
慕容宵面色微僵,唇线的弧度却是分毫没变。
“拿愚兄跟孙神医相比,师妹这话岂不是在折煞我吗?”
“好说好说。”朱香琦掩唇嗤笑。“依我看,你这张脸皮子能骗的,大概也只有唐炽身旁的那等货色吧。”她不屑地撇嘴。“不过就是个被人玩烂的贱蹄子,既然想要,直接抢了就是,搞不懂你为何还要大费周章地在那儿同她周旋,真是浪费时间。”
“这个中情趣,师妹自是难以理解了。”慕容宵玩味一笑。
倘若那只蝶儿是能够容易得手的对象,就不会有挑战的乐趣了。
一旦认定,便是绝对……她注视唐炽的神情是那样的纯然坚定,令他忍不住冲动地想将她那真挚的目光移转到自己身上。
不过就是一时兴起随手买下的孤女,凭什么唐炽能够拥有这样的好运、能够得到这样崇敬专注的注目?
可叹当初与她相遇的人不是自己,真是令人遗憾啊。
“话说回来。既然师兄是特意前来提供情资的,好歹也给得完整些,否则教我怎么拟定下一步呢?”朱香琦道。
“师妹还想知道什么?愚兄必定知无不言。”
“我想知道……”美眸骤染寒霜。“唐炽现在人在哪儿呢?”
既是要避免唐炽挟情相逼,她就必须先他一步缠上孙大哥,避免他们相见才是。
“这个么……”慕容宵尴尬一笑。“该说是死性不改呢?抑或真是人生到头须尽欢……根据我派去跟踪的人回报,他一出了紫阳门,就直朝白城的花街去了,现下正醉卧在他老相好的温柔乡中呢。”
闻言,朱香琦的面皮不禁抽了几抽,忍不住抬手摩挲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那个淫荡成性的家伙,到了这等关头竟还有心在这事上……老天当真无眼,怎不干脆让他得病死一死算了,省得浪费她的时间!
百花阁,白城中规模数一数二的青楼妓院,当家花魁白荷,以艳冠四方的美貌成了镇阁之尊,脾气之大、个性之拗是众所皆知,连握有大权、能够随意支使姑娘们的鸨嬷嬷都不敢随意忤逆她的意思。
至今为止,能得她首肯、入得了她顶阁之门的寻芳客屈指可数,大有来头者有,没没无闻的无名小卒亦有,可要见不见,全凭她的心情,没人勉强得了她。
兴许是白荷姑娘今日心情甚加,甫开门迎进的第一位熟客就得到了她的青睐,今夜白荷只迎此客,其他人只能远远望门兴叹了。
上好紫檀制成的门面,雕镂著几朵清美秀气的荷花,兼以镶上金边,展现出门后之主的高贵身价。
在这样一扇造价不菲的门扉前,伫立著一道纤丽的黑色身影。
只见凌蝶眼观鼻、鼻观心,面上波澜不兴,尽责地守在门前。
而在门扇的另一边,一名美艳绝伦的女子慵懒地斜卧在锦榻上,轻薄的淡绿色绸衣勾勒出那诱人的妸娜身段,一双水灵的媚眼,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看盘坐在她眼前的男子。
距离她几步外的唐炽,正依从她的指示行气运功,将之前习得的内功心法从头演练一遍,只见阵阵阴寒之气自他肤表逸散而出,化作袅袅白雾将他包围其中。
直至收功回气调息,寒气渐散,他这才缓缓睁眼望向她。
“看来你练得差不多了。”白荷随手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情欲小说,一把撕开外层伪制的封面,露出它百花心法秘泛的原貌。
“毕竟你的资质本就不错,若不是你坚持要留住阳刚之气,早就能随我入百花宫继续深造了。”媚眼惋惜一勾。“真是的,何必那么看不开呢?其实当女人真的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困难啊。”
唐炽眼角微微抽搐几下。
“不必了。”直截了当地拒绝。
“唉,你再这样坚持下去,我可真要同情小蝶儿了。”带笑的眼朝不远处的紧闭门扉瞟去。
没人料想得到,这门庭若市的百花阁背后的主事者,正是江却上赫赫有名的百花宫;而艳名远播的花魁白荷,正是那低调不曾露面的百花宫宫主。
这百花宫亦是以研毒为主的门派,尤其是针对花草植物间的相生相克,虽然毒艺成就尚没能超越紫阳门,但在众多毒派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百花宫的另一个特点是一一所有成员从上到下,清一色是女性。
当年被下令禁止习武的唐炽,因缘际会遇上了白荷;而在利益一致的关系下,两人达成共识:唐炽以百花宫尚想已久的赤阳作为代价,由白荷传他功夫,助他夺取掌门之位。
人体气调运行,女属阴柔,男属阳刚,是天地不变法则;而百花宫的招式练的是女阴之气,本不适合男性修练,可唐炽正需要这女属阴气助他驾驭赤阳的毒性,故全然不听白荷劝阻,执意学习,白荷在无可奈何下,只好同意授他心法,让他得以在阳体之下逆行生阴。
只是这样一来,必会打乱他内调的气体运行,体内日渐积聚的阴气,亦会从体质根底产生干扰,严重时甚至会导致性别重置。
唐炽欲蓄积体内阴气为自己掌控,却又不愿逆生为女,为了不让体内阴阳失衡、不让寒阴压过炙阳,在寒气据体之前必得固阳。
固阳,最直接的办法,便是情欲。
欲念一动,阳气便生。
所以,他就这么顺势养成了收罗淫药魅蛊的习惯,甚至埋首于提振雄风的药理研究,用以巩固体内的阳气不致溃散。
而知道真相的凌蝶,则理所当然地沦为他试药的实验体,也顺理成章成了他欲望发泄的对象。
“要应付你的无度需索,她也真够辛苦的了,难道你就没想过多收几个人替她分劳吗?”
“人多口杂,难保不会出岔子,让那头老狐狸听了去。”唐炽冷哼。
他表面上低调不生事,安分做个闲散之人,就是为了不让唐竞天察觉自己私下修练的异功。
只要有朝一日让他将赤阳拿到手,他必要那头老狐狸尝尝阴沟里翻船的滋味。
“说到你家那头老狐狸……”白荷姿态优雅地自一旁的果盘中拈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边嚼边道:“听说你被赶出家门、强逼著到北境山巅走一遭?”
“消息传得还真快啊。”真是坏事传千里。
“呵,姑娘我的管道虽没双龙堂齐全,可也算是搬得上台面了,要不给你的那些消息从哪儿来呢?”下一瞬,白荷神色倏凛。“话说回来,这眠绯冢方圆十里内均是毒香遍布,若要硬闯,没有厚实的内力根本无从抵御,更遑论你体内阴阳相克,光是要维持平衡就内耗甚重,还能怎么成事啊?”
“宫主见过那花妖?”
白荷轻叹。“去过,可惜没见著,光是那山路上满布的浓香就已教我受不了,只能功亏一篑。”
想她对钻研花草之毒情有独钟,听到那花妖的传闻岂有不动心的道理。
“白跑这一遭,就连本宫主都得休上十天半个月调养生息,何况是你这半调子,若你去了,简直跟玩命没两样啊。”白荷忧心道。
相较于她的担忧,唐炽倒是显得无谓。“倘若我执意前去呢?”
白荷媚眼倏眯。“你真不怕死?”
“这个问题,大概得等死到临头才会知晓答案吧。”唐炽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