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苏湘瞪着话中有话的小丁一眼,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说起来好像比较好听受用而心情变得好一些。
“你那书架的每个格子给我注意点,屋主是个教授,要看的书很多,有些大有些小、有些宽有些窄,照着我设计图做,每一种都要有一块,千万别给我弄混了,搞出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书柜。”
“知道了,夏大,我跟你又不是第一天了。”小丁乖乖地应着,知道夏大是故意转移话题。
“说话可以再暧昧一点,等你老婆打电话来时我再说几句给她听,看她老公平日在家里是不是也一样这样油嘴滑舌的!”
小胖听了哈哈笑,夏苏湘念完那个换这个,走过来,小手便往他刚修过的柜角上摸去,好死不死的被其中一个没修平整的柜角木屑给刺到了手——
“噢!该死!”她痛得轻嘶了一声,手一抬便看见大拇指里被刺入的木屑,小归小,却刺得深,一道血痕清楚的在上头。
“夏大,被刺伤啦?”小胖走了过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用手去摸这些还没上好漆的木头,不然也得戴上手套啊,还好吧?拿得出来吗?”
夏苏湘瞪他一眼。“还敢数落我?要不是你没把它修好,我又怎么会被木屑给刺伤?去去去,去干你的活去,这点小伤又死不了人,我自己会想办法把它弄出来的。”
走到一旁角落,藉着落地窗外的夕阳,她用右手挤左手拇指,想把那木屑挤出一丁点头出来,那么她就可以把它顺势给拉出来了,可是她挤半天,木屑好像越挤越里面,红痕也就越来越明显。
她弄得很专注,没有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进了屋子的门。
小胖和小丁第一次见到这种又高又帅又有气质的男人,两张嘴巴张得开开的,又见这男人友善的对他们点点头、努努嘴,暗示自己是来找角落的那个女人,木工师傅遂你眨一眼我眨一眼的互换了一个暧昧的讯息,纷纷自动选择闭嘴。
陶冬悦再次对他们一笑,右手的手掌里还抓了一小罐药瓶,笔直的走向正低着头、神情专注的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女人。
“忙什么?”一直到她面前站定,陶冬悦才温柔地问,眸光却已经瞧见她正在忙碌的事情。
“嗄?”她被他吓一跳,却还是下意识的把双手往后缩,仰起那张看起来有点疲惫的笑脸。“陶教授,你来啦?昨天睡得好吗?”
“很好,谢谢关心,你呢?”陶冬悦顺着她的话回道,顺便还打量了一下她脸上微微的黑眼圈。“看来不太妙,昨儿个有什么事困扰到你吗?你好像没睡好。”
“有吗?”夏苏湘伸手摸摸睑,东摸西摸的。“我看起来很像没睡好的样子吗?不会吧?我今天还特地上了粉底耶……”
“难怪,看起来变漂亮了。”
嗄?夏苏湘瞬间脸儿红红,心惴惴。“那个……我的意思是说,我是因为怕没睡好看起来很吓人,所以才上了点妆……不是因为你今天要来……呃,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天啊,她究竟在语无伦次什么?
她瞧着他,想解释,却见他落落大方的在她面前蹲下身,半点没有想要追问下去的意思。喔,天啊,她究竟是在急什么劲?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就在夏苏湘懊恼今天的自己表现完全失常,又后悔得要死今天干么刻意在脸上多抹一层粉的同时,陶冬悦已经放下手上的药罐子,伸出大掌将她的手给拉到面前来。
当温热的掌心轻握住她的手时,夏苏湘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想要替她做的事——替她把刺进拇指的木屑给取出来。
“那个……我可以自己来的……”她想抽回手,可他不让,专心的试着将她指尖上的木屑给挑出来。
他等于是半跪在她前面捧住她的手心,这样的画面让夏苏湘竟有一刹那间感动到想哭。
有多久了?
这样被关心、被呵护的感觉,有多久不曾存在在她的生命中了?
小时候爸爸就跟妈妈离婚,娶了另一个女人,成立另一个家庭,妈妈一个人辛苦的工作把她抚养长大,一直到她大学毕业的那一天才病倒,被送进了加护病房,就这样一去不回。
爸爸宠爱她的记忆已经过于模糊,模糊到她根本弄不清楚爸爸是否真如妈妈所说的曾把她捧在掌心里呵护过、爱过。而妈妈呢,在她的记忆里总是教导着她要独立、要学会照顾自己,因为妈妈为了把她养大一直在找工作,没有空也没有余力去照护她。
常常,她是一个人在家吃饭、洗澡、睡觉,一直到长大,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她手上那么一丁点小木屑而如此专注在她身上,更没有人会在乎她身上的那一丁点小瘀伤。
从来没有。
他,是唯一的一个。
甚至,他之于她而言根本连朋友都谈不上。
夏苏湘瞅着眼前微鬈的发,他头低低的靠她的身体那么近,近到她又可以闻到像昨日一样的肥皂味儿,就像他给她的感觉那样——干净明朗又温柔无比的气息。
她呆呆的看着他,他却突然抬起头来对她笑——
“挑不出来,我等会儿去买根针吧,那木屑不挑出来不行,虽然不很疼,可是还是会让你不舒服。”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搞定……”话未落,这回换她的小腿落到他宽大的掌心浬了。
“我带了药来,可以帮你推一推。”陶冬悦把她的小腿搁在他的大腿上,拿出放在一旁的药罐子,当真用手沾药的替她推起那块瘀伤来。“这药是特别订制的,独一无二,遇上我,算是你的福气,帮你推上两次,你的瘀伤很快就会好了,而且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那个……我自己推就行了。”她的脸一片红,突然想到屋内还有其他两个人,陶冬悦这举动未免太过亲密了些,吓得赶忙要把小腿抽回来。
“女人怕痛,推不开的。”陶冬悦轻按着,没让她把小腿抽回去,微笑的抬眸瞧了她一眼。“不必害羞,这没什么的,就当我是医生,你是病人,嗯?”
他越说,她脸红得更厉害,不过倒是乖乖的没再动了。
陶冬、悦知道她不好意思,便跟她说着话。“我打小在纽约华人街跟一个怪师父学武,师父还收了两位师弟,一个师弟是师父捡来的孤儿,一个师弟是赌场大亨的儿子,我们几个常打架,所以身上常带着伤,对于这种瘀伤我很在行,你就不用再客气了。”
没错,他推她小腿上瘀伤的手势和劲道都显示他所言非虚,夏苏湘当然也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这样的男人是因为想要吃她这种男人婆的豆腐,才故意用这一招来感动她的。
但,这却无法让她不感到难为情啊。
夏苏湘红着脸,抬起头来往屋子里扫了一圈,刚好看见蹑手蹑脚偷溜到门边准备要下工休息的小胖和小丁,她的脸更红了。
天晓得这两个老男人明天会怎么取笑她?
她该把他们叫住,以表示自己并不心虚吗?
还是,该好好把握住她跟陶大教授两个人难得独处的时光?
正在想,手机就响,她被吓一跳,整个人有点弹起来,要不是陶冬悦此刻正抓着她的小腿,她可能会整个人都弹跳起来吧,哈。
对于她这种胆小如鼠的举动,陶冬悦抬眸带笑朝她望了一眼。
她轻咳了一声,心虚得差点连手机都抓不稳——“喂,我夏苏湘。”心又在乱跳了,为了表示自己很正常,她答话时声音异常响亮。
“湘儿啊,你的声音还是如此中气十足,非常有男人味呢。”
一听到这女人叫她湘儿的声音,夏苏湘整个人就瞬间进入了备战状态,她眯了眼,不敢相信的瞪了一眼手机再拿回耳朵旁听——
“你……”
“我是白玲玲,我回国了,明天晚上八点在老地方,甜甜说要帮我办个聚会,我听她们说你交了一个又高又帅的男朋友,是真的吗?像你这样的男人婆也交得到男朋友喔?我很难相信呢,应该是偷养的小白睑吧?反正不管是什么,我明天都要见到他,大家都带伴,你可不要自己丢自己的脸,知道吧?”
说完,白玲玲迳自把电话给挂了,嘟嘟嘟的声音响半天,夏苏湘都还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