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阳王要选妃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大江南北,远在盛都的殷煜庭听闻么弟终于决定娶妻,当即拟了圣旨,又派人选了数十幅美人画像快马加鞭送到奉阳王府。
这回殷煜祺并没有拒绝皇兄的好意,不但打开画轴,一幅幅认真的品头论足,还找来算命先生,按照女方提供的生辰八字合婚。
在这样高调的宣传之下,奉了是王选妃就成举国皆知的大事件。
殷煜庭还派来心腹,整日守在奉阳王府,就等着他尽快挑个顺眼的姑娘好回京覆命。
结果殷煜祺虽然挑得认真、看得仔细,可足足十多日过去,也不见他对哪家的姑娘表示满意。
“这个眼睛太小,这个个子太矮,这个腰太粗,这个笑得太假……”
当一幅幅美人画像被他当垃圾一样扔到一边时,珠儿无奈的将画轴一一拾起,小声嘀咕,“画里的姑娘个个貌美如仙、身姿婀娜,是王爷心有所属,所以才看不上这些姑娘。”
被贴身丫环一口道中了心事的殷煜祺,抬头瞪了她一眼,“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珠儿缩了缩肩,“分明就是王爷在自找苦吃。既然心里放不下凤一笑,干脆去临安找她就好了,王爷故意昭告天下说您要娶妃,还不是想逼着凤一笑主动登门向您认错赔罪?”
殷煜祺指尖轻轻拨开一卷画轴,画里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含羞带怯,五官俏丽,比凤一笑不知娇美多少倍。
可他偏偏满心满眼只装得下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甚至幼稚得昭告天下他要娶妃,为的就是想激起凤一笑出面。
然而从他高调宣传自己即将选妃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余日,想必那丫头一定也得知这个消息,可她居然到现在都还不肯露面。
当初分明是她有错在先,如果她真的在意他,为什么在听到他要纳妃的消息之后,仍无动于衷地任由事态继续发展?
难道在她的心里,他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
殷煜祺心底纠结,连带 着看到画里那些美人也觉得刺目,恨不能将这些画统统撕碎。
“王爷……”
就在他暗自懊恼时,岳谦急匆匆跑了进来。
“临安那边传来消息,御剑山庄的少庄主,决定在下个月初五迎娶临安首富朱向荣的长女朱芊芊为妻。”
珠儿闻言,大惊失色,“御剑公子娶妻?这……这玩笑是不是开得太大了?”
久久无语的殷煜祺在缓过神之后,突然笑了,他眯了眯双眼,下意识紧紧攥着手中的那卷画轴。
片刻间,那画轴已经成了废纸一张。
他咬牙切齿的冷哼,“凤一笑,你果然让本王越来越欣赏了!”
***
从奉阳到临安,快马加鞭大概要两天半的路程,坐马车则要花约六日的时间。
距下个月初五还有十余日,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殷煜祺连想都没想,直接命下人收拾行装,轻车简从上路。
珠儿得知主子要亲赴临安找凤一笑算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看热闹的机会,连忙央求他带她同行。
而眼睁睁看着殷煜祺上了马就要远行,那个奉旨前来的太监还棒着一堆美女画像,苦哈哈的喊着,“王爷,您还没挑出奉阳王妃的人选呐。”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殷煜祺,冷冷瞪了他一眼,“本王这就去临安,把奉阳王妃给绑回来。”说完,口中一喝,马儿飞也似的向前奔去。
那太监不明所以,对着早就跑远的马屁股哭问:“这画轴都在奴才手里呢,您去临安干么呀?”
岳谦充满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道:“王爷心心念念的姑娘最近在临安惹出大乱子,王爷这才急着去逮人。”
“可是,皇上那边还等着奴才回去交差……”
可怜的李公公就这么被奉阳王扔在王府不闻不问,直到他泪眼汪汪地踏上回盛都的路程。
为了赶在下个月初五这前抵达临安,殷煜祺一行人马不停蹄的日夜兼程。
原本计划在提前三、五日到达,结果途径水县时,遇到灾民作乱,打听之下才知道当地因为发生蝗灾,庄稼尽毁,老百姓失去经济来源,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
偏偏当地地主官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求助无门的老百姓气极之下,砸了县衙,演变成官民相斗的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殷煜祺此行带的人并不多,除了马车里的珠儿之外,就只带了两个随从。
了解情况之后,他大怒,当场便杀了县衙,亮出他奉阳王的金牌,治那狗官的罪。
殷煜祺收押了那地方官,又命人开仓赈灾,并飞鸽传书给皇上,让他赶紧派人来救灾。
朝廷很重视这件事,书信涵寄出去没多久,便收到回复,说皇上会尽快派人来解决灾情。
在成水县折腾了几日,他们一行人到达临安时已是初五的凌晨。
临安这地方他来过几次,最后一次来,还是为了寻找苏小婉,向她打听张虎的下落。
也就是在这个地方,他第一次见到凤一笑。
“王爷,咱们也赶了好一阵子的路,现在时辰还早,不如找间客栈吃些东西再走吧。”珠儿第一次来临安,对一切都很好奇。
临安在北方是个非常有名的地方,土地肥沃,特产丰饶,气候四季分明,此时已进入深秋,所以气温比南方奉阳低了很多。
幸好珠儿临行时多带了几件厚重衣裳,才不至于被冻得瑟瑟发抖。
日夜赶路的无须令人疲惫,殷煜祺便带着随从和珠儿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歇歇脚。
几人刚点了几道北方家常菜,就听隔壁桌的客人口沫横飞的说起最近江湖上最热门的八卦。
“朱家大小姐长得那是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说起来,御剑公子不但剑术一绝,连偷香窃玉的本事也高,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朱大美人勾到手,真令人羡慕啊。”
那人感慨一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今日整个临安城热闹非凡,据说有一大半的老百姓都跑去御剑山庄观礼。御剑公子虽然久负盛名,可有幸一睹庐山真面目的,却是少之又少……”
另一个人急忙接个口,“都说御剑公子风流倜傥、英俊不凡,如今和朱大美人共结连理,倒也堪称是才子佳人。”
几人高谈阔论着。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天作之合”之类的成语,纷纷出笼。
珠儿胆颤心惊的看着王爷越来越阴郁的脸色,小心道:“王爷,您没事吧?”
不发一言的殷煜祺啪的一声折断筷子。
凤一笑这次真的惹毛他了!
来临安的路上,他心中笃定御剑公子迎娶临安首富之女这个消息,不过是为了和他斗气而故意散播出来的谣言。
毕竟御剑公子是个伪汉了了,就算她再怎么疯狂,也不会真的把一个女人给娶回家。
所以,他并不担忧她会做出什么过分之举。
难道凤一笑就不怕把人家姑娘娶回家之后,真相被揭穿,会遭来骂名?
可如今整个临安城都知道御剑公子要成亲了。
他不管当初她为何会女扮男装担任御剑山庄的少庄主,但婚姻大事实在不该被当成儿戏。
坐不住的殷煜祺饭菜没吃几口便拍桌而起。
“这凤一笑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他气到不行,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客栈。
见主子率先离开,珠儿和两个随从自是不敢多逗留,急忙跟上,直奔御剑山庄而去。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怀疑御剑山庄和临安首富结亲,只是凤一笑编造出来的谎言。那么看到满街人潮向御剑山庄去,珠儿开始担忧凤一笑真的可能为了和王爷斗气,而将一个姑娘娶进家门。
御剑山庄堪称武林第一门派,之所以以御剑为名,是因为创建山庄的是个铸剑师,他打造出来的兵器削铁如泥,是剑客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
慢慢的,御剑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越来越显赫,经过几代经营、人才辈出,御剑山庄终于跃为正道武林的领袖。
由于今天是少庄主大婚之日,前来庆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江湖人一向好客,尤其今日还是少庄主大喜之日,但凡想共襄盛举的,就算没受到邀请,御剑山庄也是欢迎的。
所以,当殷煜祺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来到御剑山庄时,并未因为手中没有请帖而被拒之门外。
看着偌大宅抵一派喜气洋洋,珠儿忍不住道:“凤一笑该不是真要娶一个女人回家当娘子吧?”
这话正好触了奉阳王的逆鳞,他哼了一声,直奔大堂。
新娘已经被接进庄内,此刻正身穿大红吉服,头戴凤冠,和新郎倌各执红绳一端,跪在长辈面前拜堂。
福泰的喜婆高声叫道:“二拜高堂——”
殷煜祺紧盯着那新郎倌,对方背对着他,同样,身穿大红吉服,规规矩矩的跑在蒲团上,和新娘有默契的磕头。
他气到不行,心底暗骂凤一笑实在太大胆,当下也不管旁人目光,直接过去,一把将新郎倌扯了过来,高喊,“本王不准!”
原本热络的气氛顿时因为他的举动而一下凝滞。
众宾客对于这场抢亲的好戏自是相当的捧场,江湖人最爱看热闹,也最唯恐天下不乱。
眼下这个男子面如冠玉,身姿潇洒,实在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虽然御剑公子也是个俊俏男子,可比起这位身着月白长衫的男人,那真是星光对皓月,完全不能比。
可是,等等!
这个俊郎贵气的男子是不是抢错人了?
为什么此刻他抓着的是新郎倌的手而不是新娘的?
可怜那新娘子尴尬的一个人跪在原地,主动揭开红盖头,不解的看着自家相公抢走。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殷煜祺怒气冲冲的吼完之后,总算看清被他扯到身旁的新郎倌,他不由得大惊,“你……你是何人?”
这新郎倌的确俊朗非凡,身形与凤一笑相仿。
可这张脸,却是如假包换的男人,他不是一笑!
那新郎倌一怔,懊恼道:“这位公子,今日是在下的大喜之日,你贸然阻拦我拜堂成亲究竟意欲为何?”
殷煜祺彻底傻了,“你是御剑山庄的少庄主?”
新郎倌点头,“不然公子以为我是何人?”
本王以为你是何人?
本王并不以为你是何人,本王要找的不是你,而是……
殷煜祺心中质疑还未出口,一声熟悉嗓音先行响起。
“哟,这不是威名远播,名震天下,为我大殷立下赫赫战功的奉阳王吗?”
随着话音落下,殷煜祺便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墨发轻挽,一双美眸顾盼生姿,瑶鼻玉腮,点绛朱唇,身形绰约。
他喃喃唤道:“一笑……”
阔别多日再相逢,仿佛已经过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