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嗓音忽然换成了魔魅调性,不怀好意地劈进她的耳膜。“只是也有例外,满口谎言或阴险狡诈的坏心志工也是存在的,而且很可能就站在我面前。”
“啥?”她听到了什么?不会吧?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语言——是中文!
“我不相信你的解释。”他继续用中文对她道,还是台湾腔调。
“你说中文?!”唰地,施衍侬脸色惨绿!中文,他说中文!他听得懂中文,而且还流利到不行。
“你一见到我就指控我是小偷,为什么?”他将脸倾近她耳畔,问道。唇片吐出的气息在她颈项边拂着,教她全身细胞颤栗了起来。
施衍侬僵硬不动,他声音温柔却充满着威胁性,让她说不出话。
她不答腔,他就继续问:“我们在泰国的转机室见过,对吧。”
她究竟是什么来历?来卡格不列国做什么?留在卡格不列国的目的又是什么?
当时在转机室,他就感觉到她在研究他们,只是她朝北飞向首都,他则往南方列斯城,一南一北,分道扬镳,让他以为她只是一般旅客,再不会有相遇的机会。
然而,他错了,她仍在,而且还找到了他们,甚至像在搜集数据似地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这个女人没那么简单,非得弄清楚不可。
施衍侬真要昏了,“高艳帅”真的记得她,而且她偷窥的事情还被他抓到,这下她真的惨了!
“说句话吧,回答我的问题。”他掬起她的下颚,望住她。
她心一紧,反射性地摇首,想甩掉他的钳制。
他长指扣得更紧,让她无法逃避他的目光。“你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指控我,你哪来的依据说我是小偷?你看到了什么?又或者知道了什么?还有,你在卡格不列国当志工,真的只是单纯的志工?没有其它意图?”她的反应让他很在意,或许他得搞清楚,她是否受到指使。
施衍侬轻颤着,知道装傻已无用,她乍见到他时脱口而出的惊骇言语,已帮他站上了制高点,让他可以像猫儿戏鼠般逗着她玩。
既然瞒不了,就不能被困在原地打转,唯今之计就是想办法、找机会逃之夭夭。
她脑袋飞快转着,决定先豁出去了。“我指控你是小偷,那是因为你跟你的伙伴本来就是!黄钻,那价值一千五百万美金的极品黄钻戒指,我在飞机上看见了。”
她指了指关在房里的年轻男人,又说:“他在飞机上,曾经拿出黄钻戒指戴着玩,我的机位就在他旁边,加上黄钻显眼又昂贵,哪里忘得了?起初,我以为黄钻是他的私人所有物,而你们搭飞机到卡格不列国南部也只是去旅游,不意今天却看到几份国际性报纸大肆报导黄钻被偷一事,我这才知道价值昂贵的黄钻原来是被小偷偷走了,而且黄钻还是属于卡格不列国的国库所有,所以……我才指控你们是小么制。”
他平静地望着她,没让她看穿心思。
偷取黄钻的人拥有一手绝妙技巧,加上事前的计划都是经过精心计算,这才能将小偷的身分保密,执行至今一路顺利,然而,眼前这名女子却什么都知道。
原来是阿斯坏了事。
天兵就是天兵,阿斯是小孩子脾气,个性易冲动,说风是风,但也很天真,没有戒心,却是个天才黑客。
“还有呢?你还知道些什么?”他再道。
“知道了你们是黑客的事,那个年轻人在用计算机。”
他眼一闪。“他是黑客你也知道?”
“是听到了,那个年轻人说他已经成功骇进银行的计算机主机,得意洋洋地笑说没有人可以阻挡他转移一千五百万美金。”她无法抵挡他的咄咄逼问,直接承认了。
“再告诉我,你怎么会跟着他到这里来?”他约阿斯在此见面,是为了骇进银行的事。本以为这附近生人不近,而且里昂市是拥有国际网络的区域,他约阿斯时间到了再行动,就是怕他的激动浮躁会坏事。没想到阿斯还是等不及先动手了,甚至还不小心带进了一个偷窥客。
“不知道,就车子开一开,看见他从杂货店里出现,似乎是出来买水果,先前黄钻的事让我太好奇了,我很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所以就偷偷跟着他。”
“你是巧合看见他?”
“对,是巧合,再加上我的好奇心,所以才跟着他来到这里,我说的是实话。”
信?不信?她说只是巧合。
她再道:“前因后果我都说明清楚了,了解过后,你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了吧?对了,我可以向你保证,黄钻被你们偷走的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想你们也该心知肚明,否即外头早就弓起骚动了,不可能让你们这么轻松过日子的。”她连忙强调,并试图移动了下身子,他的手指也跟着放下,不再扣住她。
“你是没说。”这一点他相信,否则外面应该早追查得天翻地覆了。只是,这女人待在卡格不列国,真的只是为了做志工吗?
他得谨慎。
卡格不列国的执政派与反对派的斗争愈来愈台面化,并朝着严重的方向发展,这女人的来历必须细查清楚,他可不想碰到奸细。
施衍侬一直凝视着“高艳帅”的反应,见他放下了钳制自己的手,态度愈变愈和善,让她忍不住想着他或许只是一时贪心偷东西,接下来她只要好好地跟他说情论理,或许可以勾起他的恻隐之心,让他放过她,甚至还回东西。
“谁是高艳帅?”倏地,他问道。
“呃。”她傻眼,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怎么办?这是形容他样貌的词汇,不是人名呀!被他这么一问,她该怎么回答才好?
“谁是高艳帅?”他再问道,一抹抹不悦涌上心头,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开心?这名字很像个男人,不会是她的男性友人吧?
施衍侬心里暗叫一声糟,就是指他呀,她一直不知道他的姓名,满脑子只有他的长相与气质,所以才形容他是“高艳帅”,现在该怎么对他解释呢?“是,是我朋友的名字,他跟你长得有点像,所以乍见你时,我一时混乱才脱口而出这名字。”
他瞳仁的视线宛如冰箭直射向她,看不出是信或不信。
他又问了一个想不透的问题。“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啥?”有吗?
“跃然,在转机室时,你曾喊过这个名字。”他听到她用中文说跃然,这才怀疑她知道他名字,而他的中文名字很少曝光过。
她想起是什么状况了。“有,我是说跃然,但我说的是‘跃然纸上’四个字,一个中国成语。”
“敝人祈跃然。”他的名字的确与中国成语有关,或许真如她所言,她只是在说成语,而没有其它想法。
施衍侬再度吓到。“你叫祈跃然,所以我说‘跃然纸上’时,你以为我知道你的名字?!”她真的要昏倒了,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一个成语竟也是他的名字!
“我说‘跃然纸上’是在形容一个‘东西’,并不是知道你名字的意思。”还是别让他发现她是惊艳于他的外貌,才脱口说出这个成语好了。
“什么‘东西’这么有趣,能让你在转机室叨念个不停?”她当时到底在研究什么?
“就是……就是……想象卡格不列国的画面啦!”她羞窘地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脑筋一转,她反问他:“对了,你是哪里人?你的中文腔调像出自台湾,不太像卡格不列国的人民。”要死也要当个明白鬼,免得连找他报仇都找不到。
“台湾。”他回道。
闻言,她大大惊喜,找到一线生机了!
“我也是从台湾来的,我们是同乡耶,真有缘。”希望他念在同乡之谊放她一马,这样就有脱离危险的机会了!
“本来该是很难得的缘分没错,可不巧,你居然撞见我做坏事的样子,对我而言,这可是孽缘!”说完,他的笑容又变邪魅了。
她的背脊泛出寒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整个人彷佛被冰冻住,好一会儿才有办法开口。“不是、不是……是良缘才对,同为台湾人,能在异国碰面,还是在这神秘的卡格不列国里,应该是良缘没有错……”
她央求道:“你、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还有,我向你保证,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事、所听到的话通通忘记,更会尽早离开卡格不列国,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乱讲的,你相信我吧!”权宜之计,她不会笨到找死,先逃离危险再说。
“忘记的方式就是要彻底斩断我跟你之间的孽缘,这才妥当。”他回道。
“斩断孽缘?你这话的意思是——是……”她害怕了,不让孽缘持续下去的方式不就是……死?
“你想呢?”黑客,黄钻,甚至清楚他们的长相,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离开,以防她泄密。
施衍侬惊惶了,害怕之际却也好气,气自己上当,气自己自鸣得意以为得到一线生机,结果却只是被他给骗了!
明知不可以用脸皮美丑来判断人心好坏,明知祈跃然像朵罂粟花,可看,但不可亵玩,她却老是对他充满期待,下场就是被耍着玩。
祈跃然看她脸色忽青忽红忽白地转换个不停,十分有趣,心的一角隐隐知悉自己已受吸引,才会直接告诉她姓名以及来自台湾的机密。
施衍侬愈想愈生气,决定再找生机。“你最好别乱来!我可是国际志工,如果我失踪或死了,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你就麻烦了。”
“会有轩然大波?”他反倒一脸疑惑。“会吗?”
“怎么不会?一条人命的问题耶。”
“可是你的性命并不重要。”
“不,人命是很值钱的。”她反击。
“在其它国家,人命或许重要,但在卡格不列国,人命就一点都不值钱。这个国家的国王不在乎人命,管你是什么身分,死了就是死了,哪怕你是国际志工也一样。”
她顿时哑口,无法反驳,她得承认在卡格不列国这种国情特殊的国家里,一个人无故消失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所以她完蛋了,她死定了,一定会被他杀得乱七八糟,呜呜……
“你真的要成为冷血无情的杀人魔,把我……杀了吗?”她对他失望到了极点。
“杀人魔?”他偏头一想。“我的身分从小偷晋升为黑客,现在再变成杀人魔,不断进化而且分量还愈来愈重,这不是很不错吗?”他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很不错?你还笑得出来?你真的是——魔王耶!”蓦地,她挺直腰杆,不再寻求生路了,愤怒已然取代了恐惧,她瞪着他,告诉自己其实是不用屈服于坏人的。
“我看不起你,你真是太恶劣了!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孔,却是蛇蝎心肠,不断偷走卡格不列国的资产,竟还一点悔意都没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专挑卡格不列国下手,或许是这国家国力弱好欺负,但你这么做,其实伤害的是卡格不列国的百姓!我建议你还是把偷来的黄钻还回去,至少还可以挽回一些事。”她的脸颊因为铿锵有力的指控而有些泛红,显得极美。
祈跃然凝视着她的表情,点头道:“我拿走的东西确实是属于卡格不列国的百姓所有,但我不打算还给国王。”
瞧着他毫无愧色的模样,她更恼,但逼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她真得死,那至少要先尽可能地说服这恶魔。“我跟你打个商量好不好,我让你杀掉我,这样你做坏事的秘密便不会泄漏了,但你可不可以把你拿走的钻石跟偷走的钱还给卡格不列国?”
“不可能。”
她气到要晕厥,这人根本没良心。
而她,先前居然给了这没良心的恶魔一条生路,心软地替他隐瞒黄钻的事,结果现在报应来了,真是自己找死,下场凄凉。
“走吧。”他道。
“去哪?”她瞪着他,咬牙说道:“要杀我,这里就可以了。”
“不行,这里不够漂亮,配不上漂亮的你。”祈跃然发现不让她走是正确的决定,除了确定黄钻与黑客的事不容外泄之外,还有,他欣赏她的勇气,胆敢指控他的人很少,她的举动倒是让他觉得新奇。
“哪里有漂亮的地方?”她咬牙迸话,倒也没想要放声嘶吼,她知道就算尖声乱叫也改变不了现况,而被封喉掐死的样子更是不怎么好看。
“跟我来就是了。”他悠悠一笑。
反正也没有其它逃生机会了,她只能看着他,乖乖地跟上脚步。
也罢,就去瞧一瞧他所谓漂亮的地方是哪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