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不习惯枕边突然多睡一个人的缘故,六点左右吕英睿就提前起床,离开酣睡的她,来到庭院中。
“吕先生,早啊!”隔壁一位肌肉发达的孔先生,刚慢跑回来。
吕英睿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喔!对了,吕先生,我有一样东西要拿给你,等我一下!”
吕英睿心里正纳闷,只见孔先生跑进家里后没多久,手里拿着一张单子夹带发票,走出来递给了他。
吕英睿看着估价单上写着“换前灯”,再看看金额,他猜一定又是他儿子闯祸了。
“是这样的,两个礼拜前,有一位小姐和你儿子在玩球,结果不小心打破了我的车灯,那位小姐说愿意照价赔偿,可是这几天按门铃,都没人应门……”还以为他们要赖帐,都躲起来了。
“是吗?两个礼拜前……”那不就是她刚接下保母那天,安安就闯祸了?
她怎么都没跟他提起?
光赔这个灯,少说也要花掉她半个月的薪水,她怎么舍得自己赔?吕英睿莫名地升起愠意。
“没错!她个头不高,留着一头短发,不过人长得挺漂亮清秀。”孔先生笑着描述,眼中泛起羡慕又暧昧的神采。“她是吕先生的女朋友吧?昨晚我看见你抱着她到你家——”
孔先生的猜测在接收到一对严厉的冷眸时,突地打住。
“等会儿把账号给我,我会请人把钱汇到你户头。”怕被读出心事般,吕英睿敏感地戴上冷漠的面具,试图伪装自己。
“噢……不好意思。”孔先生惶恐地离开。
她是他的女朋友吗?吕英睿脸色一凛。
不!当然不是,她只是孩子的保母,他抱她回家照顾,等于是还她人情;他帮她赔钱,也是基于同情她家惨遭洗劫……
他没有做错什么,情人是情人,保母是保母,他一向划分得很清楚.
然而只要一想到她那泪眼汪汪的无肋表情,感觉就像自己被鞭打般,心跟着痛了起来!
他不想承认,但心中冰墙仍阻绝不了泛滥的情潮。
不由自主地,他往她家走去,收拾起惨遭搜刮、令人沭目惊心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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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儿,微微眨动羽睫。
这床好软,好舒服,淡淡的阳刚味道好好闻,真想多睡一会儿……
等等!阳刚味?宋澄薰倏地张开眼睛,一系列的黑檀木家具,黑到她惺忪睡眼瞬间发亮了起来。
这……这里不是我家,是吕家,而且是主卧房款!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喔,天啊!她……居然睡在男主人的床上!
呆了一分钟后,她才想起来。她昨晚发现家里遭小偷后,吓到双腿发软,全身不停地在颤抖,然后她才打电话向他求救……
对,这么说是他抱她来的喽!她的脸泛起幸福的红晕,昨晚所受到的惊吓,在得知被他拥抱安慰的那一刻,瞬间化为乌有。
可是他怎么会抱她到主卧房呢?那昨晚他不就跟她同床……
想到此,她的心头一悸,眸子赶紧往旁边一瞄——血<r.除了她,房里根本没有人啊。
“唉……”乍喜狂跳的心突然又往下沉。
才这么一想,门突然被打开。
“你醒了。”吕英睿端着香味四溢的早餐走了进来。
昨晚看她哭得伤心无助,他的心恍如坠入深谷般也跟着粉碎难受。想想,要不是安安生病,他向她求救,也不致害她家里遭窃,所以他极尽所能地整理她狼藉的家,做份早餐或是帮她按摩腿……只要能安慰她受伤的心,抚平她难受的情绪,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呃……”她腼腆一笑,脸上红霞未褪。“昨晚……谢谢你。”
“你饿了吧?”他没有多解释,脸部表情还是维持一贯的冷峻,但淡漠的口气已掺进了一丝温度。“我做了一点早餐,起来吃吧!”
“嗯,谢谢,麻烦你真不好意思。”接过餐盘,感受到他不同以往的关心,她的眼睛像星星般闪耀。
虽然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但却意外地获得他贴心的照顾和珍贵的早餐,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钦!
要是知道会受到这般礼遇,她真的不介意再多灾多难一点。
她不客气地吃起餐盘上的烤吐司和两个煎蛋,一脸陶醉地享受他给她的专属待遇。“思,好好吃,这蛋你煎得真好。”
“我只会煎蛋和烤吐司,是应安安要求而学的。”他坐在床沿,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胸口充斥着一股愉悦,内心温暖的感觉渐渐扩大。
“喔,真的,那我爸比你好。他还会烤鱼、炒青菜、煲汤和做蛋糕。”
“你爸是总厨师吗?”
“不是啦!”她轻笑,然后骄傲地说:“他可是一品饭店的老板。”
“一品饭店?!”吕英睿颇为诧异,这位老字号的饭店大亨他略有耳闻,他是接了丈人的企业而发迹,也是怕老婆出了名的“俗辣企业家”。“你是宋文浩的女儿?”
“我爸很有名是吧?正确来说,我是他的私生女。”她不避讳地说着。
“私生女?!”
“嗯,我妈是客房部经理,而我则是饭店里‘员工party’后的一个错误结晶。我妈生下我后一直没有对外公开,自认她的经济能力足以把我养大,可是很不幸地在我七岁时,她就过世了,所以我就被爸爸接回来跟大妈和姐姐同住。”
“她们对你好吗?”看不出在她笑脸的背后,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还好啦,”她耸耸肩。“大妈偶尔不给我饭吃,我就自己出去找邻居,或是把省下来的零用钱拿去买面包吃,只是她会说我是野丫头,没人要……”
提到从前,她眼神微黯,嘴角却浮起不在意的笑意,仿佛不想把那些童年往事搁在心里,但这反而刺痛了他的心!
自幼丧母、长短脚、私生女又遭嘲笑排挤,她的人生也真够八点档的。
但她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后来,大妈怕我分财产,不但抢回爸爸饭店的经营权,顺便也把我赶出去。”
他的心跟着一沉,突然有种冲动想抱住她。“那这房子……”
“房子是我爸唯一留给我的遗产。”她咬着吐司,一口接一口。“我爸……留给我的东西真的不多,所以我也格外珍惜。”
“他送你的Cartier表是哪种款式?镶钻的吗?”冷眼看待世事的他,这时却热切地想了解更多有关她的一切。
“不,那是法国坦克表带,罗马数字,很简单而且优雅的款式……”宋澄薰似想到什么又问:“对了,我昨晚有哭得很伤心吗?”
“我的胸口湿了一大片。”他淡然一笑。
“真的?对不起。”宋澄薰脸一红。“你脱下来,我帮你洗好了。”
“送洗就好了。”他的冷眸出现罕见的温柔。“这几天安安也够你折腾了。”严格说来,她也是因为全心照顾安安,家里才会遭小偷洗劫。
“还好啦,我小时候就失去妈妈,所以对安安多少有些感同身受的同情,特别能了解他渴望母爱的需要。”说着,宋澄薰扬唇。
她这些话,听进了吕英睿的耳里,产生了一股热意,烘暖了他的心。
每听她讲一句话,就多了解她一点,越是了解她,他紧闭的心门逐渐松动,胸襟更加开阔起来,心情豁然地转变,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你这么小就失去母亲,又在受尽排挤的环境中长大,怎么可以如此乐观开朗?”
“有人说上帝关了你的一扇窗,会再为你开启另一扇窗啊!虽然我有长短脚又是私生女,但没规定我一定要悲观过日子吧!我长得比姐姐漂亮,厨艺也比大妈好,我出外后更独立,成为平面模特儿,还拍了很多平面广告,也因此结识了很多好朋友,我不觉得有什么好悲观的啊!”她笑眯眯地道。
“所以,你过得很快乐。”她想得很开,相较之下,他似乎过于消沉。
“没有什么事值得一直悲伤的好吗?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就像你啊……虽然没了老婆,但事业做得顶呱呱,也有了聪明可爱的安安……呃,对不起,我可以知道安安的妈是怎么死的吗……”很早就对他丧妻的事感到好奇,但一看见他愈来愈阴沉古怪的表情,她刷一下拉上嘴巴的拉链,闭嘴不敢往下说。
他是不是跟她谈太多了?吕英睿的表情一凛,炽眸降至冰点。
前妻的死,是他心中的地雷区,他不想再提及,也不准任何人再谈起。
就算他对她多了一分包容,或者有那么一丝丝特别的感觉,也不代表她可以擅自闯入他的地雷区。
“我先去医院接安安。”他站起身,转头收拾餐盘。
这座大冰山是怎么了?他是哪根筋没接好啊!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
看着他宽大的背影,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强烈的失落感。
以为她睡在他的床上一晚,又吃了他为她做的早餐,两人又谈得那么融洽,他们将要擦出爱的火花了,但……
看来是她多想了。他还是选择封闭在冰冷的北极里,不肯走出来。
“另外,我早上已经去你家把房间都收拾好了。”他的口气回复冷淡。
“哦!”
“还有打破隔壁先生车灯的钱,我已经付清了。”
“嗄?!”宋澄薰还来不及反应,他已转身离开。
什么嘛!她没好气地嘟起嘴。她都说出那么多的身家背景,他却连一点点也不透露。
小气鬼!
唉哟~~她的头还有点疼,昨晚警方去家里采证一定折腾到很晚啊!
趁安安还没回来,她再眯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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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阿姨,我回来了!”几个小时后,一阵稚嫩清亮的声音,从一楼飘到了二楼。
“小心一点,小少爷。”常管家跟在活蹦乱跳的小主人后面,就怕他跌下楼梯,又得回医院挂骨科。“薰阿姨可能在她家,还没过来。”
吕子安可不这么想,他找遍家里每个角落都找不到人,抱持最后一丝希望打开了主卧房的门!
“哈,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吕子安兴奋地跑进房间,咚一下跳上床,笑得一脸灿烂。
“唔……”被吵醒的宋澄薰慵懒地爬起来。“小鬼,你都好喽?!”
“是啊!薰阿姨!你怎么了?”安安大病一场后,也开始懂得体恤她,学着她把小手放她的额头摸着。“发烧吗?”
“呸、呸、呸,别诅咒我!噢,只是腰好酸~~”还舍不得离开这张床嘛!
常管家揉了揉眼睛,确认躺在床上的人是保母宋澄薰,两眼诧异地盯着她。
“宋小姐,你昨晚睡在这儿吗?”
“呃,是啊。”宋澄薰没想太多就答道,还揉了揉腰,槌打着背。
她怎么会睡在主人的床上?常管家好奇地打量着还喊腰酸背痛的她.
通常老板是不会让女人在他家过夜的,就算是交往甚密的白莎莉小姐,也没有过这种前例。
不可思议啊!他不在家的这段期间,到底错过了什么?
“喔,不是你想的那样。”宋澄薰乍然捕捉到常管家不寻常的眼神,赶紧下床解释着。“昨天晚上从医院回家后,就发现家里遭小偷,吕先生看我受到惊吓,才……才让我睡在这里的。”
还是不寻常。但常管家的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坏事,因为比起主人以前喜欢的冷艳熟女,这个乐观善良又俏丽的宋小姐,既能包容小主人,又能走进主人的心里,似乎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主人。
说不定阴沉五年的主人会因为她,晦暗人生从此出现希望的曙光,呵呵~~
“常管家,怎么了?”怎么突然笑成弥勒佛的样子,诡异耶~~
“没事、没事。”常管家笑呵呵地走出主卧房。“我该去修剪庭园的花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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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班,吕英睿约了白莎莉到五星级的饭店里用餐。餐后,她搂着他在熙来攘往的名品街逛着。
“睿,你今天主动找我,我好高兴。”白莎莉笑眯眯地掩不住喜悦的神采。
平常都是她找他、约他,这可是吕英睿第一次主动邀她吃饭,这是个好现象,或许他已经认真考虑她会是一个贤内助也说不定。她得加把劲才行!
“睿。”
“什么事?”
“人家跟你讲话你都没听到。”白莎莉不依地翘唇,难得他主动约她出来,她刻意穿着一袭低胸的丝绒洋装,展露她傲人的身材,他却心不在焉。“睿,下个周末是我们认识一周年的日子,要不要庆祝一下?”
“你安排就好。”吕英睿淡漠回应。
“好,那么我们出国好吗?去加拿大、法国,还是义大利……”
吕英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是他和情妇的幽会时间,但一对清亮眼眸、开朗的笑容,总会在每个空档里毫无预警地闯入他的思维,使他不能专心。
以为他只是太久没碰女人,所以他约了莎莉出来,可惜尽管她打扮得多么性感撩人,使出浑身解数取悦自己,他的脑海仍无法挥去她的身影。
走在名品街上,他懊恼地松开领结,目光在不经意看到Cartier精致橱窗里的一只女用手表时,他的脚步突然停顿下来。
法国坦克表带、罗马数字、简单素雅却很耐看的外型——跟她形容的一模一样。
他快步走进店里,一旁的白莎莉笑盈盈地跟了进去,以为他是在为两人认识一周年而挑礼物。
但老实说,这支表太简单素雅、没有镶钻、也不够华丽,不是她喜欢的型。直到结账后,他走出名品店,连看也没看她,更没问她喜不喜欢。
白莎莉的心情失落到了极点,但又抑不住好奇笑着探问。“睿,你挑的这支女表,是要送给谁的?”
犹疑了一下,吕英睿开口。“保母。”
“喔?你对保母真好。”白莎莉带笑又吃味地说着。
经她这么一说,吕英睿脸一沉,心中警铃大作。
有多久没有这样了?像被下咒般,他不想承认自己在乎她,但是经过验证——他确实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即使和莎莉共赴云雨,他内心仍感到寂寞而空虚,但是只要一想到宋澄薰的笑脸,他的心会再度涌起一股暖意。
那感觉就像冰天雪地五年后,渴望春天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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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都由管家下厨,但宋澄薰仍会留在吕家和他们共进晚餐,顺便和吕英睿聊聊安安的生活点滴。
但这一个礼拜以来,她很少见到吕英睿,可以感觉到他明显地在避她。
她有点难受,不知道是自己话说太快,没顾及他的心情,又掀起了他的伤疤,还是他根本打心里讨厌她。
“常管家。”
“嗯。”
“吕先生他以前常常这样不陪安安吃饭吗?”
“不一定,工作忙才会,不过他最近真的不寻常!”常管家也注意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那天……问了他一些不该问的话。”这几天她想了好久,才想到了一个理由。
“什么话?”管家放下碗筷。
“他妻子是怎么死……的?”
常管家瞪大了眼看着她,真想叫她“宋胆大”。“你就这样直言不讳的问?我真怕你到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到底是什么事?”偏偏她宋澄薰就是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女人。
“唉……”常管家轻叹一口气。“这件事……实在是让我的主人蒙羞,所以他一直不想提及。”
“说来听听好吗?”拿着刀叉的宋澄薰,催促着。
“先生每天忙工作,太太因为不甘寂寞,和先生最好的朋友暗中幽会……”
“你是说……一个是他太太,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两人同时背叛了他?”天啊,这是多么椎心的痛啊!“那吕英睿知道吗?”
“外面的谣传先生不听,先生选择相信他们。”
“然后呢?”
“后来太太闹离婚,先生考虑到快出世的孩子,不肯答应。”常管家提起往事眉头蹙得紧紧。“一直到太太生下小主人后,变本加厉地继续跟先生好友约会,还抛下主人父子私奔,不到一个礼拜,两人却不幸地在一场车祸中意外而死。”
听到这里,宋澄薰的脸色刷白,胸口一窒!
“这件事不仅是伤了先生的心,还不堪到令他不忍提起。”
“我真不该再掀起他的伤口……”她感到内疚自责。
难怪他的脸色会那么阴沉,妻子和好友残酷地背叛了他,对他而言是多么巨大又沉痛的打击,任谁都受下了这种刺骨之痛吧!
“也许你就是他疗伤止痛的人。”
“唔?”宋澄薰讶异地指了指自己。“我?”
“先生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在医院时,我就注意到了。”
“是吗?他会不会是看我长短脚不顺眼?”她自嘲一笑。
其实她心里存有一点点自卑的,虽然在看到第一眼时就深深迷恋上他,但她心里非常的清楚,他们两人地位悬殊!他是商场上可以呼风唤雨的企业家,而她只不过是个口袋空空、出身悲凉、拥有缺陷的私生女。何况他身边也不乏美女围绕,而他又怎么可能注意到一个长短脚的她呢?
“不会的,先生外表虽然冷漠了一点,其实内心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那倒是。”想起了之前他帮她按摩脚的画面,宋澄薰的脸烫成粉红色了。
“虽然受过一次感情创伤,外表冷漠了点,但他其实是一个好男人,你可要好好把握他啊!”
“管家,你知道的,他最近都不理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他了?”
“创伤也需要时间愈合,给他一点时间吧!”
宋澄薰微微叹气。她好想听听他的心声,分担他的痛苦。但她真的可以拆掉他脸上冰冷的面具,再抚平他内心的伤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