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过几天,瞳瞳的身子情况好转。
然林宜瑄的情况不好,她不吃不喝,几度想要上吊,都被身边的丫头给救下来,瞳瞳知苏蒙的为难,什么话都不说,只能选择沉默。
房门关上,陆嬷嬷,何桐,诚王世子郑禹青以及瞳瞳和苏蒙围着园桌对坐。
瞳瞳没说谎,她是真的找到哥哥和娘了,穿越而来,哥哥是诚王府世子,而娘是世子爷身边的陆嬷嬷,也是……很多年很多年前的霍王妃。
没有人想过,一家四口还能在不同时空,不同地点,以不同的身分相见,心里的激动说不出口,唯能泪流。
瞳瞳逐一看过去,幸好他们都保有前世的样貌,否则怎能够认出彼此,怎能有今日的团聚?
苏蒙坐在瞳瞳身侧,扶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怎么哭了,应该开心不是?”
苏蒙开口,郑禹青和陆嬷嬷都很难相信,苏蒙的态度竟会如此,他不惊慌、不惶恐,甚至毫无悬念地按受了这种事?
郑禹青满意苏蒙的态度,点头同意他的话,是,是应该开心。
“原主魂魄离体,诚王府找你来救命,看见是你在帮我施针,我吓一大跳,张开嘴想喊妹妹,魂魄就吸进原主身体里,记不记得那时候我试探过你好几次,想试试你对电视、电脑,飞机以及二十一世记有没有想法?”
那次醒来之后,他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现在真的能在院子里跑上十几圈。
当时确定瞳瞳不是妹妹,却觉得她带着袁家真的很辛苦,很可怜,他喜欢她,起了娶她回家,好好照料她一生的念头,尤其在袁裴那个傢伙从战场上带回一个“真爱”之后。
“记得,当时我还担心呢,担心你药吃太多,吃到脑子坏掉。”瞳瞳笑说。
何桐敲她额头一记,“我的药会让人吃到脑子坏掉?你就这么不相信中医?”
气啊,前世让她填中医系,她打死不肯,认为只有西医才能救哥哥的病,可……他年轻时不也更相信西医,才违背父亲的意思,放弃中医?
“原主的记忆里,他曾经想娶你为妻。”郑禹青失笑,不管是他或原主,都喜欢瞳瞳的开朗可爱。
“嗯,那时他的身子很不好,想找个人冲喜呢,别说我不要,语尘哥哥打死都不会点头同意。”
“甯语尘确实很疼你。”日子再苦,他都把瞳瞳当成眼珠子护着,这点,他们一家子都感激感动。
“娘,爹说你在霍王府的时候,身子就不行了。”所有人都认为霍王妃已遇世多年。
“我在叙利亚医院躺很久,一个植物人不值得费心,但意外地,他们愿意为我费心,我的魂魄才有足够时间飘飘荡荡,直到陆羽苹死去、霍王大怒,把她的尸身丢进乱葬岗。我借了她的尸体回来,在最激动的时候,遇见诚王妃,她让我留在禹青身边伺候。”
刚到禹青身边时,她惊讶极了,她也是一样无数次的试探,想知道禹青是不是自己的儿子,直到他濒死,直到瞳瞳将他救活,直到听见他试探瞳瞳的话,她方确定儿子跟她一样“重生”了。
郑禹青满足叹息,“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爹在离诚王府不远处买了个宅子,上次进府为我请平安脉时,“不小心”瞧上陆嬷嬷,诚王妃已经同意放人,婚礼定在下个月底,到时候让阿蒙陪你来参加喜宴。”
“我会的。”瞳瞳没答,苏蒙抢着说。
“你和瞳瞳的婚礼也得尽快筹办起来,总不能等孩子落了地才办。”
“我知道。”
“林宜瑄那再难办,也得尽快解决。”何桐又道。
“我会的。”
一家子谈到即将到来的婚礼,欢天喜地,说个不停,这时门上响起叩声。
陆嬷嬷看了苏蒙一眼,这毅勇伯府上的规矩未免太差,主人都吩咐过不能打扰,还有人敢来敲门。
陆嬷嬷蹙眉,苏蒙不悦,却还是喊,“进来。”
二等丫头端着药碗进屋,道:“甯姑娘的药煎好了。”
她低着头,畏畏缩缩,却还是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屋里的人。
这是想打探来者何人?苏蒙视线扫过。
那丫头忙把头放得更低,目光急急收敛。
“呈上来。”苏蒙道。
“是。”
她把药送到来上后,退开两步,却没有下去的意思,这是在……等瞳瞳把药喝下去?
苏蒙不动声色端起药碗,放在鼻间嗅闻,刻意对何桐道:“何太医,您看看这药有没有问题?”
他不过一问,那丫头便控不住地瑟瑟发抖。
这会儿再蠢,屋里的人也全猜出发生什么事了,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在主子爷眼皮子底下行事?当他是死人!
苏蒙大掌往桌面一拍。
心脏猛烈收缩,丫头一惊,双膝发软,身子个匍匐在地。“伯爷饶命。”
“能!谁让你做的!”
她拼命摇头,半句话都不讲。
“不说吗?你确定?”
“没、没……奴婢什么都没做。”她死撑着不说,就算要死,死她一个就够,弟弟、妹还小,娘死千丁万交代,一定要护着他们。
“没做,很好!”他端起药碗递到她面前,道:“喝掉。”
她瞠大双眼,满面惊恐,豆大的眼泪无声往下坠落,她捧着药碗,手抖得厉害,一碗药泼掉大半。
“来人!”
守在门外的丫头进屋,看见这一幕,心底暗喊声糟糕,忙跟着跪地求饶。
“为什么让她进来?”
“小雨说,是夫人让她送药过来给甯姑娘,奴婢不敢耽误姑娘的病情……”
话没说完,郑禹青轻嗤一声。“原来毅勇伯府除了屋里这位之外,还有位夫人?”
陆嬷嬷摇头,这府里的下人得好好管管了,不……根苗坏,怎么都管不来,还是重新换一批好了。
她压低声音对何桐说.“瞧这府里乱的,成亲之前,我先搬过来把事情给理一理,免得瞳瞳受罪。”
“行,有什么需要同我说。”
两人交头接耳讨论,忽见苏蒙一脚朝丫鬟胸口踹去。
他怒道:“再不说实话,连同你们在府里的亲人,一并卖到北方挖矿去。”
他没有耐心等她们想通。
挖矿?不行!小雨蓦地抬头对上苏蒙的目光,哽咽不止。“奴婢招了,有罪奴婢一人承办,求爷饶了我弟弟,妹妹。”
“说!”
“夫人让我来探探甯姑娘房里的人是谁?为什么爷关起门来说话,这药是照何太医开的药方热的,只是里面加了红花……”小雨一五一十至交代清楚,只求祸不及弟妹。
郑禹青再度冷笑,问:“毅勇伯现在还认为林宜瑄贤良贤德且无害吗?”
他问得苏蒙无话可能,猛地起身对瞳瞳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林宜瑄对他下药,他可以不追究,但对瞳瞳下手他忍无可忍,一把拎起小雨,他快步往林宜瑄住处走去。
踹开大门,他将小雨往林宜瑄面前一摜,怒问:“为什么?”
东窗事发?林宜瑄缓缓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因为她容不下我,她不死,这里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她曾经想与甯语瞳和平共处,真的,她没说谎,是甯语瞳咄咄逼人、偏私狭隘,是她逼得自己不得不动手。
“我已经说过,容不下你的不是瞳瞳,是我,是我无法忍受背叛,无法忍受污穟的女人,是我不想要你,听清楚了吗?是我不要你,你把所有的恨全发在我身上,不要拿瞳瞳作筏,她一点错都没有。”
“你怎么可以不要我?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是你的妻子,我为你生儿育女、孝敬长辈,我对你尽心尽力,从无错处。”
“从无错处?失贞便是你最大的错处,在你决定跟蔡嘉佑走的时候,我就不是你的丈夫,晚儿就不是你的儿子了。你知不知道没有母亲疼爱的晚儿是什么模样?半年多前,他甚至连话都不会讲,他只会喝奶、不会走路,他连人都不懂得搭理,是瞳瞳一点一点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身为母亲的良知,你该对瞳瞳充满感激,而不是害她。”
“我要感激她什么?感激她抢走我儿子、丈夫?感激她夺走我的地位?感激她掠夺我的生活?”她歇斯底里,疯狂大叫,抓起发簪在空中飞舞。
“我杀她一次不成,我会再杀她第二次、第三次,她想毁了我,我便不惜一切毁了她!”
“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被你们联手逼疯的,苏蒙,我被蔡家媳妇欺凌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哭求无门的时候你在哪里?为什么当初我要离开时,你不强迫我、不留下我,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到蔡嘉佑怀里!”
竟是他把她推到蔡嘉佑怀里的?竟然所有的错都是别人的错,与她无关?竟然……摇头。
当初,他怎会认定她贤良温顺,贤慧温婉?
从怀里掏出休书,他无奈道:“你没救了,来人,把她的东西收一收,送她出府。”
“苏蒙,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你敢休了我,我立刻在毅勇伯府门前自尽。”
“随便你,你想死就死,你的命操控在你自己手里,以前你可以用死威胁我,是因为我还在乎过去的情识,是因为我认定你是个良善的女子,但是在你对我下药、对瞳瞳痛下毒手之后,那就情谊没了,我对你的最后一分在乎,毁了。
“走吧,不管是我心里、晚儿的生命里,或是这座府邸,都容不下你,我会命人送你回大理娘家,如果姨夫姨母父对我的做法不满意,他们可以随时进京来寻我,而我……再也不会替你遮掩蔡嘉佑的事。”
姨夫家里规矩严厉,若是让他知道女儿曾经从了二夫,怕是不需要他做任何事,她就会被姨父亲手绞死。
“你真的连半点情分都不顾了?”
“我说过,所有的情分都被你亲手毁了。”
“好,你不要我?可以!但晚儿不能不认……”
是她唯一的救命符。
执迷不悟!
闭眼,苏蒙扬声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