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回娘家,虽然平日常走动,但这样的日子,谢娇娘还是刻意好好打扮了一下。
一件狐皮披风小年前就从锦绣庄拿回来了,当日在店里就惹得无数女客眼珠子都要黏在上边,如今穿在谢娇娘身上,在阳光下一晃,真是火一般的颜色,衬得谢娇娘白晳的笑脸红润又水嫩,平白多了三分娇艳。
赵建硕照旧是一身黑色锦袍,外罩狼皮披风,俊美又威武。
夫妻俩并肩走在路上,几乎让小王庄的时光定格了那么一瞬。
男人们心里艳羡,更多却是佩服赵建硕的本事。别的不说,就那日的狼群,若是他们遇到,怕是只有等着被吃掉的份,但赵建硕如今却把狼皮穿在身上。
女人们就没这么好的气度了,谢娇娘身上的狐皮简直刺红了她们的眼睛,各个都左手抓牢右手,才能忍住不上前抢过来。
谢娇娘不管这些,她抬了下巴,特意牵了赵建硕的手,走在一片如刀般锐利的嫉妒目光中,分外骄傲。
这是她的男人,这是她的依靠,谁也别想觊觎,否则她不介意亮一下她的爪子。
虽然住在附近,但是何氏不会轻易到闺女家里去,就怕外人说闲话,如今闺女和女婿回来,一家团聚,自然是「猪肉装了盆,小鸡断了魂」。
一家人说说笑笑,足足热闹了一日,才放谢娇娘夫妻回去。
初三这日,陈家庄的众人不必请,直接整体过来。
倒座房的大炕烧得滚烫,他们也不进二门内挤,直接把酒席摆在倒座房。
大块肉、大碗酒,划拳唱曲,男人们自有男人的率性和自在。
谢娇娘照管好吃食,把赵建硕往前院一撵,自己忙碌起来。
什么都没有日子过得快,正月十五转眼间就到了,只等着草绿了就开始耕地。
赵家的田地还是像去年一般,大半种粮食、小半种麦子和豆子,有赵建硕在,还有那么多猪粪肥田,只要老天爷不捣乱,丰收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谢娇娘唯一考虑的就是猪圈,年前醉香楼的生意火爆至极,不但把谢家能岀售的肥猪都买去,就连她这里都送去了好几头。
若是放开了杀,如今猪圈怕是要空下来小半,但她严格控制数量,原因无他,利润太少。
养猪卖给酒楼,利润只有一倍,却要历时几个月,劳心劳力,还要承担太多风险。但若是把肥猪加工一下再转卖,那利润会多很多。
猪肉加工,无非是熟食一途,前世大学时候打工,谢娇娘在一家餐厅里做过一段时间,秘方不能说知道齐全,起码偷学了个大概,偶尔放假给家里人露一手,也是圈粉无数,如今不如拿出来试试。
正好家里还留着猪头,烤一烤猪毛,刷洗干净,谢娇娘喊了庞大山帮忙将猪头劈成四半下锅。
她在后院折腾,前院自然得了消息,听说有新鲜吃食,众人不必说,又多留了一日,让几日不曾同媳妇儿温存的赵建硕黑了脸,众人见状皆笑翻在炕上。
赵家大院的香气足足飘了大半日,待得傍晚时分,已经煮得软烂的猪头才出了锅。
猪头凉透切大片,沾了蒜泥,猪耳朵切丝拌上白菜丝、辣椒油,猪蹄加汤汁红烧,猪尾巴剁成段,添加咸芫荽末,再配上几道炒菜,光这点东西就摆了一桌酒席。
众人吃得赞不绝口,待听说谢娇娘要以此开个铺子,简直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可看到赵建硕眼角眉梢满溢的得意,众人心里不平衡起来,狠狠灌了他一坛子酒才甘休。
庆安城,或者说整个中寰都没有二月二啃猪手吃猪头的习俗,这对于谢娇娘的计划来说有利有弊,但总体说起前景可期啊。
谢娇娘被众人说的信心大增,当晚让半醉的赵建硕翻了房梁,狠心取了五张银票出来。那心疼的模样,惹得赵建硕抱着她亲了又亲。
谢娇娘却没心思同他歪缠,絮絮叨叨说着,「家里过个年,居然把先前的存银都拿出来花了。虽然有粮食、有田地和房子,但总不好坐吃山空,新的一年,咱们家里要开源节流,这铺子万一生意真的好了,以后就……」
她这般模样,赵建硕听得心头更暖,抱住她封上了她的唇舌。
「呜呜,我还没……没说完。」谢娇娘捶了夫君石头一样坚硬的背脊,却被直接送到了床上,懊恼中听得一句——
「都听你的。」
果然,这一晚,谢娇娘几乎喊了大半晚,而赵建硕一直在听……
好似刚刚拜完年,太阳就热情了许多。虽然路上、山林里、田野中依旧白雪皑皑,但北风已经微微有了些温柔之意。
赵建硕赶着马车,谢娇娘与谢蕙娘坐在车中,正往城里驶去。
谢蕙娘有些兴奋,不时掀开窗帘往外看。
北风钻进来,吹得谢娇娘打了喷嚏。
赵建硕听了就道:「把风帽戴上。」
谢娇娘心里甜蜜,笑道:「哪有那么娇弱,车里暖和呢。」
谢蕙娘吐吐舌头,赶紧放下窗帘。
谢娇娘这几日盘算着要买铺子做生意,但她嫁为人妇,抛头露面做生意总是不好,赵建硕也不会同意。
然而做生意不简单,又是吃食铺子,一旦照料不好,很容易惹祸,必定要放一个亲近之人帮忙打理,想来想去,她想到了谢蕙娘。自家亲妹妹总没有什么要防备的地方,无论是熟食的方子还是银钱,交给她都十分放心。
到时候江婶子母女也过去帮忙,还有必定会抢着过去的庞大山,小小的铺子人手也就足够了。
当然,铺子若是生意好,再添人手也不迟。
谢蕙娘天生不是在家里做针线、小心度日的性子,听说要进城帮大姊开铺子,欢喜得差点蹦起来。
何氏早就放弃了做主的这个想法,闺女们都同意,她也不拦着。
于是,今日就有了姊妹同行进城的行程。
谢娇娘在城里没什么认识的人,佟娘子和佟掌柜这对堂兄妹都是人精,找他们帮忙,万一他们要在这生意上掺一脚,她不同意,双方容易生出罅隙。还不如直接寻牙行,多添佣金,总能找到合适的铺子。
一连去了三个牙行,终于有一家帮他们寻了一个好铺子。
这是一个位于街角的小铺子,前边两间铺面打通,后边有大灶间、小小的院子,外加两侧厢房,最主要是院子里有一口水进,若是做吃食铺子,用水方便。
铺子门前的路口是两条街的交叉口,街道两边,连同铺子后侧是一个个小院子,不是贫困人家的棚户区,也不是富贵大宅,而是日子过得殷实的小户人家。
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家,平日有些钱改善伙食,又不会因为过分贫穷,起什么贪心。那中人许是见谢娇娘喜欢,笑眯眯地说铺子东家租金要的高。
不等谢娇娘说话,赵建硕已经大手一摆,直接道:「请铺子主人来说话,我们要买铺子,不租。」
那中人吓了一跳,本来以为这夫妻俩不过是有些手艺的农家人,哪里想到是个富豪,赶紧跑去寻了铺子主人。
主人是个六十岁老翁,原守着这铺子卖些杂货,年岁大了,有儿子照顾,就关了铺子回家养老,收个租金。如今听谢娇娘夫妻要买铺子,倒也没多为难,开了个合理的价格。
赵建硕一口应了,付了订金和中人的佣金,约好第二日去府衙换契书,屋主和中人就告辞了。
谢娇娘同谢蕙娘挽了袖子,简单打扫了铺子,又拢了拢需要添置的东西,直到日头西斜才恋恋不舍的坐马车回去。
第二日,在家坐不住的何氏和谢丽娘、江婶子母女,外加厚着脸皮的庞大山,都跟了过来。
赵建硕去府衙换契纸,谢娇娘带谢蕙娘和庞大山去釆买,何氏则带着冮婶子母女打扫,分工明确又利落。
如此早出晚归两三日,小小的铺子已经是旧貌换新颜。
两间当街的铺面大开门户,里面干净的架子上摆了很多新木盆,盆里放了各色吃食,有猪头肉、猪耳朵、猪舌头、猪尾巴、猪蹄子,外加卤五花肉和几样简单的小菜,比如五香豆干、芹菜花生米、泡椒鸡瓜一类。
简单的挂一串鞭炮,随意一放,待门前硝烟散尽,「赵家食铺」总算低调的开张了。
谢娇娘同赵建硕亲自拎食盒,给左邻右舍送了些吃食过去。也不是多丰厚,但胜在花样繁多,几乎是铺子里有的吃食都切了一些做拼盘。
附近的人家这两三日没少被这铺子的香气搅和得心神不宁,如今见铺子终于开张,无论是路过的还是吃了拼盘觉得味道好的,都进门转转,或多或少买一些回家,来壶酒,借着微冷的风小酌一杯。
傍晚的时候,从衙门下差的杂役小吏、忙了一日生意的商贩,外加得了工钱的泥瓦匠等人,几乎把铺子里准备的吃食都买个精光。
虽然开业第一日准备的量不多,但如此的好兆头,还是让所有人都笑开怀。
谢娇娘没舍得宰杀家里的肥猪,暂时联络两家肉铺供给原料。她准备过些日子铺子的名气上来了,再用自家的猪肉做高档的食品,这样才能利润最大化。
晚上回家,在马车里,谢蕙娘忍不住数了数这一日赚的铜钱,林林总总扣去一大半,还剩五百多文,这般下来,一个月怎么也有十两银子的进项,可是足够顶普通人家大半年的花销了,何氏几乎欢喜的要哭出来。
谢娇娘心情太好,但这只是开始,离她预计的情况还差很多。
第二日,吃香了嘴巴的食客们几乎都成了回头客,甚至还带了一些朋友亲戚同来。
谢蕙娘脑子灵活,推出了「捆绑销售」,买一百文钱的熟食就送两样小菜。
一斤猪头肉四十文,一斤猪蹄三十文,猪舌头、猪耳朵是五十文,随便来上一些,都能到二百文钱,加上小菜,家里若是来客人,再炒两道热菜,妇人们就不必费心思安排酒席,轻易地整治完了。
这样促销,生意自然是好上加好,开张七八日居然就有红透半个庆安城的趋势。
谢蕙娘直接住在铺子里,谢娇娘惦记她一个小姑娘不安全,再说还有庞大山在,虽然两人即将订亲,但总是不好听,于是留下了江姨子母女。
如此一来,家里倒是空得厉害,经常让谢娇娘手忙脚乱。平日两人过日子还好,但是从铺子里忙完回来还要做饭就太累了,或者偶尔陈家庄的兄弟们上门,整治酒席也没个帮手。
赵建硕看在眼里,寻个机会又去人市买了一对兄妹,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哥哥清明眉清目秀,妹妹谷雨勤快本分,平日里一个赶车,一个帮忙洗衣服做饭,让谢娇娘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