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的背影,让时任则莫名产生一股罪恶感。「等等。」
  姜秀旼停下步伐,转身,等着他的下文。
  她心底还是忍不住期待,能有顿美食可以吃,因为她真的饿了啊!要是在杨家,她老早就拉着杨晓昭跑去外面买小吃,哪可能这样虐待自己的五脏庙。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太任性,她只能忍了。
  「冰箱第二层有蒒篛条,你要是饿了可以拿去吃。」
  上帝!佛祖!神啊!看来总裁大人还是很慈悲的啊!
  「谢谢总裁!」她感恩地直道谢。
  「真的有那么饿?」
  「饿。」她不小心脱口说出实话,可话一出口,她尴尬得直想找洞钻,无奈没洞,她只好把头垂得低低的,藉此遮掩她羞得红透的一张脸。她怕被误解是个大吃货,努力地找理由,「因为动脑多了,体力消耗得快,所以……平常我不太吃宵夜的,真的!」
  不太吃是真的,但想吃也不会忍着,这也是真的。
  「你脑子会用得比我多?」时任则听了她的解释,忍不住吐槽。
  嘴巴真毒啊!
  一听到他的话,姜秀旼又窘了。「我的脑容量应该比总裁小,所以思考一下就耗尽全身的力气。」
  没料到她会那样回话,时任则愣了一下,随即笑说:「也是,脑袋一下开发过度,确实会消耗不少体力,看你那么认真的分上,今晚就犒赏你一下。」
  犒赏?是要怎么犒赏?再多给一包蔺袭条吗?那也不错。没鱼暇也好,蔺藭没啥热量,吃了身体没负担。
  但她又错了。
  时任则说:「牛排怎样?」
  「牛排?」
  「不吃?」
  「吃!当然吃!」她连忙点头如捣蒜回应。
  「等我一下。」
  看着时任则再度卷起袖子下蔚煎牛排,姜秀旼感动到无以复加,她何德何能,竟能让堂堂LC集团大总裁亲自为她下厨,真是作梦都会笑醒啊!
  型男大主厨不够看,她家总裁大人才完美,能文能武能下厨,简直就是老天爷特别塑造的人间极品啊!
  面对着总裁大人,姜秀旼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又陷下了好几寸,快要无法自拔,这下如何是好啊?
  上午八点半,杨家来了客人,这客人手上提着大包小包,但他们不是推销员,而是杨家的常客,姜秀旼的父母,姜大石和王凤香。
  因为女儿在杨家叨扰,让人家照顾,加上两家情谊深厚,他们一如往常,每次来杨家作客,就会拎着大包小包当伴手礼。
  这伴手礼有一大半都是姜家自家生产的,少不了姜家养的鸭子,还是杀好了的,还有姜家自己种的蔬菜,全是无毒有机,里头有杨家最喜欢吃的地瓜叶、落葵叶、高丽菜和秋葵。
  姜家除了是养鸭大户,还是大农户,光田地就有好几甲,偏偏姜秀旼的母亲生的全是女儿,所以姜大石才会一心想替姜秀旼招个女婿。
  「人来就好,干么每次都大包小包的。」杨晓昭的母亲李秀敏边叨念,边收下了王凤香和姜大石带来的伴手礼。
  「又不花钱,自家养的、种的,既然上台北当然得多带一些。」姜大石的大方在他们村子里是有名的,对需要帮助的人也从来不吝啬,所以邻里间常有人想把他推出来选里长,可姜大石对政治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宁可成天对着他的鸭子说话,再不就是找邻居下下棋、喝喝小酒,闲聊几句。
  「那我就收下了。文仲,你招呼姜大哥和姜大嫂到里面坐,我去切水果。」李秀敏收下礼物,并把招呼的工作交给丈夫,就兀自提着蔬菜和鸭肉朝厨房前进。
  「我来帮忙。」王凤香紧跟其后进入厨房。
  「大石兄,我们来泡茶下棋。」
  杨文仲忙把姜大石引领到客厅,还拿出了最好的茶具与好茶来款待客人,两人向来无话不谈,所以姜大石夫妻的到来,可让杨文仲开心极了。
  边泡茶,杨文仲边问:「大石兄何时还能抽出空档?我等着和你们一起出国走走。」
  「一群鸭子要抓,还有田里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一时半刻可走不开。」姜大石叹着气说,「要是能早点有人接替我们夫妻的工作,我们也就能像文仲兄夫妻这样到处游山玩水了。」
  「可以请人做。」
  「请人能做的事情很有限,还是得自己人来才行。说到这个,就真的得拜托文仲兄帮我劝劝我们家那丫头,她要能早点替我们招个女婿来做我们的帮手,我们也能早点过清闲日子。」
  杨文仲笑说:「孩子有孩子的世界,她们的人生岂是我们能随意左右的,还是让孩子自己做决定吧。再说,秀旼现在可好了,进了大企业,又是总裁的秘书,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你又何苦非要她回南部帮你养鸭种田。」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的事业也是事业,也希望有人可以继承,秀旼是我家长女,我自然希望她来继承家业。总之,还是拜托文仲兄帮忙说点话,说不准她想通了,改变心意也说不定。」姜大石仍抱持着极大的希望,那什么大企业总裁的秘书,他其实一点也不稀罕。
  所以他这趟前来,主要也是要去探探女儿上班的地方,看看所谓的国际集团到底是什么模样。
  「对了,怎么没看见我家秀旼?她该不会还没起床吧?这个时间点,应该要准备出门去上班了不是吗?」
  「那个……」姜大石这一问,可让杨文仲紧张起来。
  杨晓昭下了封口令,不许他们说出姜秀旼搬出杨家一事,就是怕姜大石把姜秀旼拎回南部去养鸭种田,这会儿叫他怎么回答才好?
  说谎演戏杨文仲可不在行,就在他不知所措的当头,杨晓昭起床了,她听见姜大石的问话,顾不了自己还穿着米妮卡通睡衣,快步冲出房间,抢先回答了姜大石的问题,「秀旼出差去了。」
  「出差?」王凤香从厨房探出头来,一脸纳闷地说:「怎么我打电话给秀旼她没跟我说她出差?我还跟她说我们要上台北来看她。」
  「那个……她上司临时决定的行程,她来不及通知伯父伯母,你们已经上了火车,不过她有交代,让我代替她招呼你们。」
  说谎不打草稿,而且脸不红气不喘的,杨晓昭觉得自己的演技可以去报名金马奖,简直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姜大石夫妻信以为真。
  姜大石一脸莫可奈何,「那也没办法,她有说她去哪里出差吗?」
  「没有。」
  「那你知道她公司在哪里吗?我们想去看看她工作的环境,要是工作环境太复杂,我就带她回南部去。」天下父母心,姜大石总是这样觉得,孩子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让他们去LC集团,那她说姜秀旼出差的谎言就会被揭穿,她才不会笨得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也不知道,而且其实你们去了顶多只能看看LC集团的办公大楼外观,也看不了什么,就别去了,让我爸妈陪你们到处走走。爸妈,你们可不要怠慢了姜伯父和姜伯母喔。」
  「这还用你教,我们当然知道。大石兄,今天天气不错,我就带你们去阳明山走走。」
  见不了女儿,又入不了LC集团大门,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姜大石只能暂时放弃拎女儿回南部的计画。「看来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亲耳听到姜大石的决定,杨晓昭大大松了口气。
  虽然她也觉得这样有点对不起姜爸爸,但为了替好友制造机会,她觉得再当一次坏人也是值得的。
  周末,时任则家里有个小聚会,时任则邀了几个死党,其中除了马克,其他人姜秀旼都没见过。
  时任则亲自洗手作羹汤,而姜秀旼则在一旁跑腿,端食物,补饮料,一开始气氛还不错,但每个人喝酒后的情况就不一样。
  时任则也喝了几杯,喝酒后比喝酒前更安静,只是视线时不时会投向姜秀旼。马克话最多,从开始喝酒,话就越来越多,常常被一旁的人制止。
  最常制止他的人,叫做曲向东,是时任则和马克的学长,他很沉稳,话不算多,众人看起来很尊重他,他提出的意见,被接受度相当高。
  他和时任则一样,偶尔会把视线投向姜秀旼,看完后又转向时任则,两人便开始交头接耳,说些悄悄话。
  他们谈的,无非就是时任则过往那段不为人知的初恋。
  这里头,曲向东最早认识时任则,一开始时任则也是很活泼的大男孩,直到初恋情人逝去,他的心突然就封闭起来了,再也不为任何女子敞开。
  如今时任则把姜秀旼安排进自己的世界里,必然有其意义。
  曲向东第一眼看见姜秀旼的履历时,并没察觉出什么,可刚刚他也有了一种她和李贤英相似的错觉。
  事实上,姜秀旼和李贤英其实长得一点也不像,为何会令人产生那种错觉?片刻后他发现到了,姜秀旼笑起来的时候,气质和李贤英很像。
  难怪时任则会破例用一个非菁英分子当秘书,难怪时任则会破例让一个女人住进他的房子里。
  「别在别人的身上找影子,她们是不一样的人。」曲向东在时任则耳旁低声说着。
  「我很清楚,不需要你的提醒。」时任则一副莫测高深地回应。
  「当局者迷,怕你一时的错觉,伤害了人家,那可就不好了。」身为学长,长了时任则一、两岁,曲向东时常都以兄长的口吻在训诫着他们这群弟弟。
  时任则除了封锁了自己的心以外,其他地方根本不需要别人担忧,他向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马克则不同,他平日还沉得住气,可一喝了酒,尤其是喝多了,那张嘴就会管不住。
  此刻他正缠着姜秀旼,扳住她的肩膀,不停的说:「你到底哪里不一样?为何我哥会给你特别待遇?你说说、你说说……」
  她能说啥?
  姜秀旼无辜极了,她也想搞清楚这个问题,但又不能直接去问时任则,就算问了,他也未必会回答,不然,马克不会如此的心理不平衡,马克肯定也无法从时任则嘴里听到啥合理的解释吧。
  「你不用理他,回房间去做你的事情。」
  姜秀旼露出一脸苦笑,她也不想理马克,但他不放手,她也挣脱不了啊。
  随着她的视线,时任则把目光转向马克,语气严厉些道:「马克,不要闹她,放开她。」
  「哥在责备我吗?为了她?」这下,马克心理更不平衡了,他指着姜秀旼提高了音量问道。
  察觉出马克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在他继续卢姜秀旼之前,时任则主动上前,并且在马克准备再度抓住姜秀旼的时候,出手制止。
  没料到时任则会出手,马克愣住了,姜秀旼也往后退了一大步,气氛顿时很僵,好像弥漫着一股烟硝味。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察觉出气氛不对劲,连忙上前,一人架住马克的一只臂膀,把他往后拉,并且说:「今天喝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休息,马克我们就一并带走了。」
  马克不甘心地继续对姜秀旼鬼吼鬼叫,「姜秀旼,我告诉你,你不要丢了我哥的脸!你要是让他丢脸,我不会放过你,听见了没有!」
  她不怪马克,虽然他讲话很直又不好听,但说的全是实话,她的确很像是时任则的绊脚石,认真说起来,马克其实对时任则很忠诚。
  听了马克的斥责,她差点就弯腰致歉,无奈身体无法动弹,因为她的领子被时任则抓住。
  他表情冷冷的对她说:「就算真的觉得自己不如人,也不要轻易向人低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条条文规定,不如人的人就该向谁低头赔罪!况且,那家伙是无心之言,你不必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如果他的话令你受伤,我代替他向你赔罪。」
  「为何你要替他赔罪?又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她听了都快哭了,因为时任则刚才那番话让她很感动。
  其实他大可以直接把她开除,找个菁英分子当他的秘书,就不需要因为她的愚笨而活受罪,也不必因为她的愚笨而替马克向她道歉。
  他为何愿意做到这个地步?是因为他一旦认定他们是自己人,便愿意为他们放下身段吗?
  「马克是我的兄弟,至于你,因为我知道你虽有不足却很努力,值得任何人对你好。」
  这真是自欺欺人啊!
  听完他的解释,坐在沙发上的曲向东低下头,唇角勾起一抹笑。
  果真是当局者迷,时任则恐怕已经坠入情网而不自知。
  曲向东却无意戳破,继续当个旁观者。
  因为他觉得,时任则孤独太久了,是该有个人来温暖他,让他敞开心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