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日本料理庁,他们在服务生的指示下进入包厢。
包厢面对的不是人工造景的园林,而是大自然的山色,云雾在山峦之间缭绕,蒙胧之中有一股静谧的味道,美得教人忘记尘嚣,使得她原本那有点紧张的心情自然而然地被转移开来。
点好餐,待服务生将餐点都送上桌,夏祈风再一次表达感激之情。“谢谢你愿意接下这份工作。”
“你不要再谢谢我了,相信对所有的人来说,我根本是踩到黄金,才会遇到这样的好机会。”以后履历表多出这项经历,对她而言更是百利而无一害。
“你认为这是好机会,我就放心了。”他指着满桌子的餐点,示意她开动后,便率先拿起筷子。
阎秋天也跟着拿起筷子,两人专心享用眼前的美食。
饱餐一顿,他喝了杯茶,按捺不注的探问:“你怎么会跟奕风成为好朋友?虽然那个小子身边总是围绕着无数女人,可他通常当女人是异性,而非朋友。”
“那个……当人在无意间交换了秘密,就会变成朋友了。”她差一点挤不出话来,回想大学四年,她虽然跟夏奕风不熟,可是以他花名远播的程度,却不难发现他的小团体里面没有女孩子。想必女孩子绕着他打转也不是只想跟他当朋友,他没办法跟她们当朋友也是理所当然。
“交换秘密?”夏祈风忍不住皱眉。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交换秘密的程度?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不巧让对方知道了。”她不是担心他误会什么,而是在陈述事实……好吧,多少有点,不过,她只是不希望他误以为自己是个跟男孩子没有界线的女孩子,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吧?
“不巧吗?”
“是啊,非常不巧,根本不是出于自愿。”
“没想到那个小子也有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他们兄弟个性截然不同,他什么都不希望别人知道,而奕风则从来不会隐藏自己,即使因此引来人家笑话,也无所谓。
其实,他很羡慕奕风的潇洒,原以为走出夏家的势力范围,可以多一份自由自在,事实不然,出生是无法选择的。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不想让人家知道的事:”况且被捉到弱点的根本只有她自己。
闻言,夏祈风神情一黯。是啊,他不也是如此,不愿轻易对人敞开心,不就是为了不想将自己曾经受伤的心摊在别人面前。
“其实,若是情况允许,我绝对不会隐藏真相,逃避终究不能解决问题。”她是在打预防针,希望有天谎言被拆穿了,他的火气可以小一点。
“虽然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可是人似乎很喜欢用逃避来解决问题。”他离开夏家,不就是想逃避自己在那个家格格不入的问题。
“当个勇敢的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我倒觉得你是很勇敢的人。”
“我?不,我一点都不勇敢,只想安于现状,过简单轻松的生活。”
这就是她为什么那么早结婚的理由吗?
他终究没有问出口。对她,他不应该太过好奇,知道得越多,越会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不知不觉,就会让她在他心里占据一个角落……不,她已经在心里占据一个角落了,可是若继续放任自己的心思追逐着她,沦陷的将不再是一个角落,而是整颗心。
如今连奕风都察觉到他对她的异样情愫,可见他对她的态度渐渐失去中立。从现在开始,他必须牢记一件事,她是个单亲妈妈,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帮助她,至于其他的事,他最好保持距离。
“对不起,有一件事我想跟你打个商量,可以请你另外找钟点清洁工吗?”因为工作上的合作,以后他们的关系不再那么单纯了,如果再去他的住处打扫,总觉得不太自在。
“这个……我认为家是很私密的空间,老是换清洁工总觉得不太舒服,若是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希望你可以继续帮我。”这几天他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不希望两人有太多交集,他不该让她太过深入自己的世界,这份工作最好交给其他人。
当然,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他严格要求自己,当她来家里打扫的时候,绝对不出现在她面前,不碰面就没有后续的发展,可是……
“因为我暂时不想结束网络的生意,只是开放下订的时间会缩短成一个月,以便我觉得负荷不了的时候,可以完结那边的工作。所以,我想结束钟点清洁工的工作。”
略一思忖,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这样好了,你再帮我三个月,如何?”
“再帮忙三个月?”
“三个月后,老家派来帮我打扫公寓的帮佣就会回来了。”
不过是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于是她爽快的答应,“好吧。”
不过是短短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可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状况~夏祈风生病了,不得不请假待在家里休息一天。
他当他的病人,她做她的工作,这原本是两回事,可他偏偏将睡觉的地方搬到客厅的沙发上,这要她怎么做事?
“你不可以在客厅睡觉。”阎秋天保持距离的站在沙发左侧,不是担心被他传染,而是不想表现得太过关心。
“我很不舒服。”他将被子拉得更高,只露出脸,看起来像个孩子似的。
她差一点失声笑出来,这应该是两回事吧。―生病当然会不舒服,可是不舒服为什么要在客厅睡觉?
“这里比较温暖。”
“客庁比房间温暖?”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说法。
眨着眼睛,夏祈风突然捽出右手,手上捏着电视遥控器,一按,电视开了,再一按,电视关了。“太安静了,就打开电视;太吵了,就关掉电视。”
她明白了,他根本就是一个怕寂寞的男人。不过,这下子更令人不解了,既然怕寂寞,为什么要一个人搬到外面?如果他跟家人一起住,单是一个夏奕风就保证吵得他一刻也感受不到寂寞。
摇了摇头,她还是少管闲事的好。“虽然你觉得客厅比较温暖,可是我开始工作之后,你可能会觉得这里吵,还是先回房间好了。”
“不管房间,还是客厅,我都会听见你打扫的声音。”他摆了摆手,“你去忙你的,用不着担心我,这个时候有人在我旁边,感觉反而不会那么冷清……如果方便的话,工作忙完以后,帮我煮一碗粥好吗?”
“你吃过早餐了吗?”
“为了吃药,吃了两片白土司。”
“这样不行,生病的人是要吃清淡一点,但也要顾及营养,我先去帮你煮一碗粥。”她随即转身走向厨房。
他翻身趴睡,双手交叉枕在下巴,目光对准厨房的方向。从这里可以看清楚她整个身影,他看着她东翻西找的左右来回忙了一阵,洗好米,放上炉子熬煮,接着又洗洗切切……许久不曾有过的幸福感将他包围,眼皮不受控制的垂下来,唇角不自觉的往上扬。
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室内已充满食物的香气,可是不见阎秋天的身影,想必在屋内某个地方打扫吧。
他转身正躺,再度闭上眼睛,接着坚着耳朵寻找阎秋天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找着了,因为她来到客庁。侧着身子,他悄悄张开眼睛,看着她专注的檫地板,口里不时哼哼唱唱。
终于结束工作,阎秋天伸了一个懒腰,揉揉脖子,捶捶肩膀,随即伸手想要取下口罩却扑了空,这才想到因为厨旁还在熬汤,不敢戴口罩。
念头一转,她想起躺在沙发睡觉的病人,转头一瞧,发现他已经坐起身,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了,半晌,才稳住那股慌乱,力持镇定的说:“你醒了啊。”
“我闻到很香的味道。”
“我帮你煮了营养粥,卤白菜,还熬了金针排骨汤。”
夏祈风充满期待的咽了口口水。“这么丰富,我肚子都在咕噜咕噜叫了。”
“我去帮你端过来。”
“等一下,我想在露台用餐,顺道晒太阳。”
“好啊,可是露台风比较大,最好披一件外套。”她随即走向厨房,为他盛装了一碗营养粥,一小盘卤白菜,外加一盅金针排骨汤。
当她用托盘将餐点送到露台,他已经入座了。
阎秋天将餐具和餐点一一放上圆桌,仔细叮咛他,“待会儿折好衣服铺好床,我就要回去了,你吃饱之后别忘了吃药。”
“你可以陪我吗?生病的人不喜欢一个人吃东西。”
她可以理解,生病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总是需要有人陪在身边。
于是她将托盘抱在胸前,在另外一张藤椅坐下,用行动表示回答。
夏祈风真的饿了,桌上的食物转眼间就被他一扫而空。“真好吃!”
“还需要吗?我煮了很多。”
“不用了,晚一点再吃。”
“那我去帮你拿药过来。”说着,她开始动手收拾桌上的餐具。
“不急,先坐着陪我晒一下太阳。”他仰头,今天的阳光很剌眼,不得不闭上眼睛,可是他似乎很享受,由着阳光洒在脸上。
放下手上的东西,她终于忍不注好奇的问了。“你怎么不住家里?”
他张开眼睛,同时转而眺望着远方,不带一丝感情的说:“我喜欢拥有自己的空间,家里人太多,太吵了。”
是吗?虽然他们没有面对面,看不见他此刻的眼神,可她就是感觉得到他的孤单寂寞。
“我喜欢人多,热闹一点,就不会觉得自己很孤单很寂寞”她愿意在蛋糕森林当个打杂的,其实就是看上那里的热闹。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她总是羡慕人家有兄弟姊妹,还好她有三个情同姊妹的手帕交,成长的过程倒也不孤单。
不过出了社会,四人各忙各的,就算约好了一个月聚会一次,也常常遇到突发状况而取消,终究体会是不是亲姊妹真的差很多。
他转头看着她,很意外。“你也会害怕孤单寂寞吗?”
“每个人都会害怕啊。”
他没有否认,因为他也是一个害怕孤单寂寞的人,只是不能承认,不愿意自己成为一个软弱的人,彷佛没有家人,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然而,虽然看起来过得很好,可是他并不快乐,除了工作,他的生活根本是一团乱,还要父母派人过来打点……关于这点,他一直觉得很郁闷,所以他另外找钟点清洁工,原是不想让夏家派来的帮佣察觉到他的生活乱七八糟,回去打小报告,却没想到会遇见她。
“人本来就是群居动物,害怕孤单寂寞也是很正常的事。”
闻言,夏祈风莞尔的勾唇一笑。“你很会找借口嘛。”
“就算是借口,那也是事实啊。”
倾身靠向她,两人仅仅相隔三公分的距离,他语带玩笑的问:“这么说,若我觉得今天很寂寞,需要你陪我出去散心,你会答应吗?”
“呃……这个等你真的觉得很寂寞的时候再来问我。你应该吃药了,我进去帮你拿药过来。”她匆匆起身走回屋内,同时带走桌上的餐具。
夏祈风幽幽的一叹。这下子伤脑筋了,怎么办呢?明明打定主意要跟她保持距离,明明不想太过深入她的世界,可是,他怎么反而越来越无法约束自己的心?
严格说起来,她并不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一有空就喜欢想东想西的她,真的不适合知道太多事情,这只会让大脑更静不下来,因此即便成天待在蛋糕森林这种八卦汇集的地方,她往往仍是处在状况外,除非老妈特地跑到她耳边唠叨。
明知道自己有这种坏习惯,干嘛对那个男人起了好奇心?
阎秋天生气的敲着脑袋瓜。真是个笨蛋,难道是嫌日子过得太快活了吗?又不是吃饱闲着,干嘀老想着跟自己毫无关系的男人?可是……只要一想到他孤单寂寞的身影,她的心就紧紧揪在一起。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工作能力一级棒,生活能力却乱七八糟:明明害怕寂寞,却又不喜欢吵闹;年纪不小了,却没有女朋友……咦?她干嘛管他有没有交女朋友这种事?
“什么事情让我们乐观的秋天眉头都打结了?”齐夏天用手指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便在对面的位子坐下。
“我的眉头都打结了吗?”她吃痛的揉了揉额头。
齐夏天倾身靠过去,刻意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门问:“为情所困吗?”
“你不要胡说八道!”她激动得差一点跳起来。
“哇!反应这么激动,真的是胡说八道吗?”
阎秋天懊恼的推了好友一把,试着稳注自己慌乱的心。“你啊,不要乱了,万一我妈听见以为是真的,对我罗里罗唆个没完没了怎么办?拜托,现在我连工作上的事都忙不过来了,哪有心思浪费在其他地方?”
坐直身子,齐夏天悠哉的说:“阎妈跟我妈去超市了。”
闻言,她左右前后瞧了眼,果然不见母亲的身影。'她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我们聊了一会儿,大家都听见了,只有你没听见。”
这下阎秋天嘴巴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点了,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听到我妈要去超市,阎妈就放心跟去了。”
此时,最后一批客人也要买单,阎秋天连忙起身走回柜台结账。
送走客人,清理好餐盘和桌面,她又踱回原位坐下。
“你刚刚说工作忙不过来,什么意思?决定扩大网络的生意吗?”齐夏天一直无法苟同好友做生意的方式。有本事的人就应该有做大事的格局,否则,岂不是对不起上天赐子的才能?
“不是,你先看看这个吧。”阎秋天递了一个包装盒给好友。“今天请你来这儿一趟是为了这个,给点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