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屈腿坐在干净清雅、一尘不染的和室里,褚若琳可以想象这位老先生一定是个细腻,不,龟毛的大男人。
“严叔,您尽管开出条件,我愿意调高薪资,或者有任何困难……”
“不是薪资的问题,我已经六十三岁,一把老骨头了,只想留在台湾含饴弄孙,不想再继续工作。”严师傅打断他的话,口是心非的说着,且他一直站着,不坐下来,分明就是想快点打发他们,不打算和他们久谈。
“严叔,我知道我爸曾经怀疑你盗用公款而把你裁掉,造成你的生活一度陷入困顿,你才会拒绝我,但我现在真的需要您的帮忙。”
目前很多退休员工不是太老,就是往生离世,严叔才六十出头,是唯一可以监督技术的不二人选。
“把我利用完,就可以把我一脚踹开了吗?”他确实心有不甘,背个污名离办厂,害他找工作不顺,家庭经济陷入危机。
“不是这样的,我查过这件事了,你是被其它员工陷害的,我父亲对于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他交代我要好好补偿你,我爸的决定是无法挽回的错误,但现在由我接管事业,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补偿对您的亏欠。”
申劭崇诚心诚意的要求严师傅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但严师傅只是陷入沉思,表情维持着一贯的严谨,没有回答,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褚若琳心里暗忖,原来严师傅有这段含冤不白离办厂的过去,难怪他不愿帮忙了。
可按理说,一个做事龟毛、刚正不阿的人,应该不希望带着污名终结一生,总是希望可以借着重返公司来洗刷自己的冤屈,既然申劭崇都已经非常低姿态的上门延揽他,他老人家到底还在犹豫什么?恨意难消吗?
严师傅仍不为所动。“对不起,你们请回吧!我不想离开台湾。”
老先生好固执!
一心想帮助申劭崇的褚若琳突然叫了一声。“严师傅……”
“什么事?”
她起身,来到他身边,出其不意地一把抓住了他老人家的屁股,往下拉,他老人家身体一僵,感觉自己的裤子快被扯下来,顿时脸色涨红,急急抓紧裤头,嚷叫,“你做什么?女孩子家没规矩!”
“严师傅,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嘛!”她死也不肯放手。
又来这招?
申劭崇努力憋住笑意,不过她这招土匪行径还真管用。
严师傅实在对她没辙,赶紧坐了下来,生怕裤子掉了,在晚辈面前面子挂不住!
她趁机劝道:“师傅,总经理他很有心,诚心诚意想补偿过去的错误,也希望可以借这个机会洗刷您含冤不白的污名,请您一定要慎重考虑。”
严师傅双眉皱紧,下颔一紧,陷入思考。
不一会儿,一心助人的褚若琳,大脑接收到讯息,听出了他心底的挣扎,不顾一切地说出了他的心声。
“您心里牵挂妻子是吗?担心没人照顾行动不便的她?”
严师傅一惊,表情诧异的看着褚若琳。“你……你怎么会知道?”
“婶婶怎么了?”申劭崇怔忡。
他知道严叔的妻子患有糖尿病,也知道他们夫妻全靠他妻子的退休金勉强度日,所以他才会以高薪为条件延揽他,但严叔最近的生活状况,他还来不及采查。
“她得了糖尿病,最近情况急转直下,刚截肢住院……”严师傅终于卸下坚持和大男人的面子,语重心长的说着,脸上满布担忧。
不是他不想接受申劭崇的条件,平常做人刚正不阿的他,正好可以借此洗刷污名,他心里是一百个愿意,只是他的儿女都在外地,不在身边,偏偏和他相依为命、患有糖尿病的妻子,最近因为并发症才刚截肢,现在正需要人看护照料。
要是他离开了,那么妻子该怎么办才好?
“原来是这样。”申劭崇恍悟。如果这是严叔放心不下而无法答应驻厂的主因,反而不难处理。
“那没问题,您去大陆驻厂期间,我可以请专业的医护人员二十四小时全心全意的照料师母,也会随时跟您报告病况,要是仍放心不下,初期您可以每周回台湾,等师母状况好一点,我再请师母过去大陆,两位不管是在台湾或大陆,吃、住、机票和医疗费用,全都由我包办,这样好吗?”
“……真的可以吗?”严师傅惊讶的问,眼眸充满感激。
“没问题的,我们总经理说话算话。”褚若琳赶紧帮腔。
“是的,严叔,请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严师傅终于点头了,有人愿意出钱出力,给他妻子最周全完善的照顾,解决他的烦恼,那么他当然不会再犹豫了!
“那……好,我答应你们。”
褚若琳喜上眉梢,她总算帮上申劭崇的忙了。
她迎上申劭崇的目光,笑颜灿灿。
申劭崇看着她,黑眸则闪着高深莫测的光芒。
在今天之前,她既没见过严叔,且这次拜访是临时起义,她却能一言就道出严叔挂心行动不便的婶婶才一再拒绝他……也许她真的有读心术,借由摸人屁股就能知道对方的心声,真是独特的读心术。
成功延揽严叔回公司后,申劭崇非常开心,同时也如愿采测出若琳确实具备读心的能力,回想两人之前的相处,她常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他身边,行为怪异又可爱的触碰他的屁股,这不纯然只是为了好玩吧?
他不知道她接近他是不是别有目的,如果是,她求的又是什么?
内心仍有疑惑未解开,今晚,他非弄个明白不可。
他感激褚若琳的帮忙,特地请她到餐厅用餐后,再开车送她回家。
车子穿梭在夜色中,最后弯入巷弄,停在一栋老旧的公寓前,稀微的灯光下,他看着她俏丽的脸庞,黑眸满布不舍,他真不想就这样和她分开。
“你住几楼?可以请我上去喝杯茶吗?”
“这里……不是我住的地方。”她浅笑,没忘记她跟他说自己在山上的民宿工作。“是朋友的住处,我这几天有事请假,暂时借住朋友家。”
“你是我的幸运符,今天帮我一个大忙,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
褚若琳扬起笑意。“我本来就欠你,能帮你的忙是我应该做的事。”分手在即,可是她心里却袭上一阵遗憾,还不急着离开。
“说到这个,你跟严叔认识吗?”他话锋一转,忍不住探问。
“不认识啊!”褚若琳下意识摇头。
“那么,你怎么会知道严叔心里牵挂着他的妻子,才不愿去大陆?”
“呃,我……”褚若琳愣了愣。糟!该怎么解释才好?他在怀疑她吗?
“你会读心?”
他突来的一句,使她惊讶得嘴巴张大,下巴快掉下来。
他怎么会知道?
就着车外的路灯,她可以看见他的黑眸炯亮,仿佛能透析人心,她足足愣了五秒才回话。“喔,我只是凭感觉,乱猜的啦!没想到就那么刚好,被我蒙到。”
“你的感觉真准。”他低头一笑,看来她似乎还不愿承认自己有特殊能力。
“没有啦。”她话锋一转。“对了,你的秘书今天怎么没跟你来?”
“周末是她的假期,我想没人喜欢在假日加班,就让她好好放松一下。”
“你那么肯定?说不定她就是喜欢陪你加班。”她开始展开探测。
“为什么这样说?”有趣!她丢出了线索。
“我是看很多女人都喜欢黏着你,只要是母的看见你都无法保持理智,想必你的女秘书也不例外。”
“多久了?”
“什么多久?”
“你偷偷观察我多久了?”
她眼神闪烁,自信溃堤,心慌的低下头,就怕被发现秘密。“我哪有空一直观察你啊!”
“我并没有告诉你,我的秘书是女的。”
糟了!她太粗心了,她只顾着探测他的心,却忘了他的聪明细腻。“啊,不用想也知道风流的你,一定会聘用女秘书。”
他吹了声口哨,嘴角上扬,黑眸璀璨,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精明,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你简直是女诸葛,什么事都被你料中。”
“我只是比较敏锐而已,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啦!”突然感觉好热,是因为两人挤在车子里,空间太小的关系吗?
她一抬眸,发现他的俊脸在她面前放大,那闪动异样的黑眸,正凝视着她,难怪她觉得热,呼吸也变得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