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决定休息的地点时,问题来了。
孙雨纯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做了个多么不理智且羞人的提议。
该到汽车旅馆好呢?还是到旅社、商务饭店之类?每一种的招牌上都招摇的写着「休息”两个大字,至于价钱……那就甭提了,完全在她忽略的范围。
休息,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见鬼了!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会想起这种莫名其妙的句子?
那些招牌上的“休息”二字,意思可广泛了,广泛到足以让她被此刻充塞在脑子里、满是春意的画面淹死!
“这间好吗?”指着前方不远处,看起来还颇有格调的汽车旅馆,他双眼没敢乱看的询问道。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像从没开过荤的处男般紧张,但很不幸的,他显然正处于极紧绷的状态,连他自己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好……好啊。”她连看清楚那块汽车旅馆招牌的勇气都没有,胡乱的点头道好。
好?那就好办事了!
尹亚柏稍稍松了口气,缓缓将车驶进汽车旅馆的车道里。
登记了证件和缴费,柜台小姐给了他一个号码,然后示意他可以将车驶入。
当尹亚柏将车安稳的停进该号码的车库里,他还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他和她,真的来到汽车旅馆了?这简直像在作梦一样!
下了车,踩上前往房间的楼梯,孙雨纯仿彿能够清楚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她怎会对他提出这么大胆又不知羞的请求?
下台中休息一下?这“一下”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才对吧?
她不断的自我安慰,其实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你累了,先去洗个澡再休息会舒服点。”打开房门,他背对着她,兀自脱下西装外套放到椅子上,状似轻松的拉开脖子上的领带。
“……喔。”她没敢迟疑,甚至连房里的摆设都没敢多看一眼,便一股脑的往浴室里钻。
她将水量开到最大,很快的水蒸气便盈满整间浴室,她让热水兜头淋下,舒缓她紧绷的肌肉和神经,直到皮肤因热水的冲刷而泛起瑰丽的粉色,她才不太情愿的关上水龙头,以大毛巾包覆自己的身躯。
待身上的水气被大毛巾吸干,她才以无比缓慢的速度,将原先褪下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现在才来想要求他下台中休息是不是错了的问题,似乎太晚了。人家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她小心不在他面前做出任何暗示性的动作,或是说出任何不该说的暧昧性言辞,相信以他的修养,理当不会将她直接“扑倒”才是。
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她轻手轻脚的走出浴室,发现他坐在其中一张床上假寐。
这让她大大的松了口气,由衷感谢汽车旅馆的贴心──竟然有两张床耶!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惊喜”,让她都想买两串鞭炮来放了!
“亚柏,你还醒着吗?”她洗过澡舒服多了,换他也该洗个舒服的澡才是,于是她轻轻走到他身边,伸手推了推他的肩。“换你去洗澡了,洗个澡会舒服点。”
她可是学习力十足的强,才学到手就免费大奉送喔!
“嗯……”尹亚柏慵懒的呻吟了声,状似疲累的翻了个身。
“别睡了亚柏,起来洗个澡啦!”她知道他真的很累,但坦白说,洗个澡真的会舒服很多,她一心只想将他由床上拉起。
“再让我睡一下……”他显然累坏了,翻个身抱紧棉被,像个赖床的小孩,说什么都不肯睁开眼。
吼~~都几岁的人了,还跟她玩这套?
孙雨纯恼了起来,硬是伸手用力推他。
“起来啦!起来洗个澡再休息会比较好啦!”不管他有多想睡,现在她就是要他起床!
“别吵……我再睡一下……一下就好……”他迷迷糊糊的推拒着,双唇无意识的说着她听不懂涵义的话语。“明天,明天天一亮我就带妹妹走……拜托,让我再睡一下就好……”
天一亮就带妹妹走?那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有妹妹吗?
傻傻的愣在原地,印象里,她从没听人提起过他家里的任何事及任何人,好像他有个妹妹也不是太让人意外的事。
但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些呓语的背后,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凝着他紧闭的疲困双眼,微鬈且长的睫毛紧紧的覆盖在他的眼下──她没再企图叫他起床,心软的只想要他睡一场好觉。
也许,等他睡饱了、醒了,他会愿意告诉她,那些呓语的由来吧?
*
迷迷糊糊间,孙雨纯耳边似乎不断传进细碎的声音,她不甚安稳的翻来覆去,最后终究受不了的睁开眼,瞬间被眼前陌生的环境吓了一跳!
这什么地方啊?为什么一直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呢?
循声望去,她看见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尹亚柏,霎时所有的记忆全部串连起来。
是了,是她要尹亚柏将车开下台中交流道,找地方休息,所以她现在才会躺在这陌生的床上。
但……他怎么还不醒?难不成他一直重复说着她睡着前所听见的那些话?
狐疑的下了床,她感觉精神好多了,也在接近他睡的那张床的同时,发现他真的还不断的发出类似的呓语。
“求求你,妹妹看病需要钱……随便你怎么打我都可以,求求你把钱借给我……”
孙雨纯越听越心惊,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触摸他,赫然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赶紧以手触摸他的额,她的手几乎立即被那高温弹开。
天啊!他发烧了?!
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霍然想起自己得想个办法帮他退烧才行!
不能慌啊!他都能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对她伸出援手,她怎能在这时候因为慌张而延误了帮他退烧的时机?
她冲到房里的电话前,伸手抓起电话直拨总机,央请服务小姐为她请来医生出诊,交代好房号后,她连忙冲进浴室里,拧了条湿毛巾出来。
为他擦拭脸上的薄汗,瞪着他身上似乎会令他不太舒服的衬衫,她一咬牙,掀开他身上的被褥,七手八脚兼手忙脚乱的为他脱去已经绉巴巴的上衣,并仔细的用湿毛巾擦拭他的身体,只希望能稍微降低他的高烧。
不久后,医生到了,在为他做过简单的诊疗之后,帮他打了剂退烧针,然后交代按时让他服药之后,便先行离去。
真是好极了,现在房里又只剩下她和他,还有她怎么听都听不懂的呓语。
他说的那些话,到底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
七零八落的句子几乎拼凑不出完整的意义──不,还是传达出某些重点讯息。
妹妹、生病、借钱……难道他以前也曾经历过不堪的过往,甚至遇过比她还惨的境遇?
她的脑袋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可能,约莫是由以往的戏剧经验及看过的八点档和单元剧里,曾经发生的戏剧化桥段,但却无法让她推敲出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过住。
这令她感到些许沮丧,也让她莫名的有点欣慰。
或许这全都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其实他并不曾经历过那些不堪的过去──这样想让她心里舒坦许多,毕竟只有经历过困苦际遇的人,才能体会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如果可以选择,她相信没有人会愿意经历那些难堪;即使它会让生命变得与别人不同,算是另类的“多采多姿”……
尹亚柏不安的在床上翻转着,这让她猛然由自己的思绪里回神,赶紧再拿着毛巾冲向浴室,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又冲回他身边。
现在可不是让她想那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她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眼前这个男人──她的经纪人,同时也是她新上任的男朋友。
在擦拭他身上汗水的同时,她不禁噙起一抹浅笑。很好玩的多重身分,却同时在他身上重叠,不晓得他心里做何感想?
当他不再大量冒汗,身体的温度也明显下降,孙雨纯已经满颊汗水,虚脱的坐回自己原本睡的那张床。
她随意将手上的毛巾搁在两张床中间的矮几上,疲累的和衣躺下──
他舒坦了,她却累了,换她睡一下吧,一下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