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皓晨没有查觉到其他人的心绪,只是深深看着齐雨静,似乎看得再久都不累。
还是齐雨静发现自己快被谢皓晨那双无垠黑眸给淹没了,她才在瞬间回神,并尴尬的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不过谢天鸿、潘雯芳看来很开心,萧昌玮、柯郁茜脸色就有些僵。
「你醒来了,真好,但还是先好好休息吧。」齐雨静红着脸儿,真诚的说着。
他仍直勾勾的看着她,「谢谢你过来。」
她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头。
他依恋的眼光仍看了她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移开,然后看向萧昌玮,「公司的事?」
「不急、不急,皓晨,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其他事,奶奶再一件件的说给你听、再慢慢解决,好吗?」潘雯芳拭了拭泪,连忙打断他的话,实在有太多事得跟孙子说,但一时之间,又该从何说起?
谢皓晨虚弱的点点头。
谢天鸿也反应过来,立即以眼示意萧昌玮、柯郁茜跟他出去。
两人跟着谢天鸿步出房门,潘雯芳顿了一下,也走了出去,但在离开房间前,她给了齐雨静一个请求的眼神,又摇摇头,示意有些事还是先别让孙子知情,让他先养好身子再说。
齐雨静明白的点头,房门随即被关上,房内再度陷入一阵静默。
她下意识的要将手抽回,但没想到谢皓晨握得更紧。
「再一会儿,拜托。」
他对现在的回魂附体还没有太大的真实感,但他知道自己是真实的,此刻的感觉、与她交握的手、温度及力量,他都细细感受。
然而,躺了两年的身体还是太虚弱了,他发现自己的眼皮愈来愈沉重,但他握着的手仍是暖烫的,会不会一睡着,他又再次离魂?
她看着他努力想保持清醒的神情,微微一笑,「不必担心,堂哥确定你没事了,所以,好好休息、好好的睡上一觉,我依然会在这里陪着你。」
她在!她会一直都在!他安心了。
「女人从未在我的心底占有一点点的空间,但我知道,你将是第一个,也将是惟一的一个……」
他黑眸里的眼神是那么、那么的温柔,可惜的是,他的声音太过虚弱低喷,像是呢喃,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能俯低身子,刻意将耳朵贴近他的唇,「你说什么?」
但他没听见她说的话,疲累的闺上眼阵,身心灵终于合体,他真的累了。
她耳边只传来沉稳的呼吸声,她一愣,抬起头,见他竟睡着了!
不管谢皓晨说了什么,她这一趟的任务算是成功一半了。
她坐在床边,静静凝睇,强忍许久的热泪,这才让它们滚落眼眶。
「谢皓晨,欢迎回来。」她哽咽笑道。
她握着他的手,又陪了他好一会儿后,这才起身走出房间,没想到,一眼就看到萧昌玮双手环胸的靠在门边等着她。
「我们谈一谈吧。」他挺直腰杆,先行走向楼梯间。
她跟着他走,一边问道:「柯小姐呢?」她难得好奇。
「她有一个重要的视讯会议不得不先回公司,老太爷、老夫人在楼下,目前正开心的四处打电话通知亲友皓晨醒来的消息。」他做了番解释。
「所以你要跟我谈什么?!」她问得直接。
萧昌玮轻咳一声,表情有些不自在,「我希望你能了解我先前对你说了些、还有做了些」
「我会忘记,什么也不会跟皓晨哥说。」因为她根本不必说,谢皓晨全都一清二楚。
「那你堂哥?」他可没忘记齐倬维也知情。
「他不会说,他从不是个将时间浪费在八卦上的人。」
他明显的松了口气,没想到两人都这么干脆,但他仍装出一脸歉意,「真的谢谢你,我比较在乎的仍是我跟皓晨的友情,先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纯粹是以为皓晨不会醒来。」
「我能理解。」也了解他有多虚伪!但她只是点点头,转身就往楼上走。
萧昌玮盯视着她纤细的背影,太可惜了,他没有机会摘下这朵玫瑰,但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他冷冷一笑。
谢皓晨一醒,齐倬维认为自己的分内工作已结束,旧金山的医院及研究室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做,所以他准备要离开台湾。
至于谢天鸿提到的医疗费,基本上,他是为了堂妹的幸福而来,幸福无价,但他也表明,谢天鸿若坚持要表示心意,就以无名氏的名义捐款给慈善机构,金额自定。
所以,他仅仅多留了一天,再次确定谢皓晨生命迹象无虞、头好壮壮,并介绍国内一家私人医院接手复健工作后,齐倬维就带着他的工作团队离开了。
但在离开前,谢皓晨私下请教他一个问题,「你确定我可以醒来吧?又为何说要送我最后一个礼物,暗示我可能永远醒不来?」
「人是一种很奇怪动物,往往在面临绝望时,才会想得更透澈,知道什么是自己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齐倬维停顿了一下,笑道:「我想历经绝望又重生的你,应该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这才是我送给你的真正礼物。」
在把他吓到以为自己没救、没有未来后,现在才告诉他,他送给他的是一个名叫「思考」的礼物?!
谢皓晨超级无言,齐倬维根本就是一个腹黑的冷面笑匠!但,不可否认的,他还是居功厥伟——他让他醒来了!
一个失去行为能力两年的人,毫无疑问需要复健,但在进行复健之前,有些事得先处理,于是,谢皓晨在醒来后的第二天,就向爷爷、奶奶要求他要知道他卧床这两年发生的大小事。
接下来一连几天,谢天鸿夫妇不得不将公、私方面的变动与安排对他做了简述,这中间,谢皓晨表情都很严肃,但也只有他跟齐雨静明白,他知道的内容绝对比两老所说的还要多更多。
偌大的主卧里,所有的监测仪器、点滴架都已撤掉,谢皓晨也已经可以小分量的进食,靠坐在床头的他虽然虚弱,但气色比卧床时好上许多。
此刻,他看着他特意找来的爷爷、奶奶、齐雨静、萧昌玮及柯郁茜。
「我决定由雨静来陪我复健。」他这是宣布,而非询问任何人的意见。
柯郁茜脸色丕变,马上走上前抗议,「可是我才是你的——」
「未婚妻?」他明明还很虚弱,但那双黑眸射出的冷意仍是让人感到浑身冰冷,听到他语带质疑,柯郁茜不由自主的咽下到口的话。
而这道冷光随即又射向萧昌玮。
他也不由得吞咽了口口水道:「呃——皓晨,我希望你能明白,为什么我也赞成让郁茜成为你的未婚妻,你们曾经在一起,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其实萧昌玮一直不懂,谢皓晨从两老口中得知他多了一名未婚妻已有几天,但这几天下来,他都未主动找他跟柯郁茜谈,甚至,当他们前来探望,他也只是点点头,仅说他要休息,就要他们走人。
但此刻,他眼里却出现对他的指控与愤怒,面对这样的目光,萧昌玮感到有些心虚。
谢皓晨皮笑肉不笑的将目光移到柯郁茜的脸上,「你没有告诉他,我跟你之间只有你情我愿的几次肉体关系,没有感情,更不曾有到互许终身的地步?」
他话说得直白露骨,完全无视这房里还有其他人,对一个绑架他的主谋,让薛承彦、薛筱筱赔上性命的恶人,他的仁慈与厚道都不必也不需用在她身上!
面对他那双冷酷无情的黑眸,柯郁茜是焦躁、更是愤怒的,「不管如何,我现在是你的未婚妻,爷爷奶奶都是证人,这消息也透过集团官网公告,我也为公司尽心尽力的做了两年,同时也替公司赚上可观的利润——」
「要谈利润,没有团队、没有足够的资金,你一人……」他微微喘着气儿,该死!这躺了两年的身体还是没啥元气!
「好了好了,这件事之后慢慢再谈,你身体仍很虚弱,应该好好休息。」潘雯芳连忙上前拍抚他的背,她跟丈夫私下已找柯郁茜谈过要如何解除婚约,毕竟孙子醒来时与齐雨静的凝眸,他爱的女人是谁,一切已不言而喻,但柯郁茜就是拒绝让出未婚妻的位置!
「郁茜,你不必多说什么。」谢天鸿不悦的瞪着柯郁茜。
「皓晨,你好好养身体吧,总之,单方面解除婚约,我绝不接受!也希望你们别仗势欺负我这个没父没母、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女!」丢下这句话,她就忿然转身往外走去。
连她是孤女的事都拿出来讲,是要他们良心不安吗?谢天鸿生着闷气,潘雯芳显得无措,但两老都觉得对不起孙子跟齐雨静,忍不住向两人道歉,「我们这两个老糊涂……唉。」
「不是爷爷奶奶的错,别对自己太苛责。」谢皓晨朝两老摇摇头,再定定的看着萧昌玮,这一看就是两三分钟,迫得萧昌玮不得不干涩的吐出几个字来。
「我会努力的去跟她谈谈。」
「那就麻烦你了,这段日子,皓晨得复健,公司的事,仍得靠你跟郁茜支援,你跟她也是多年的老朋友,看她能不能听听你的劝。」潘雯芳一再的向萧昌玮道谢,而谢皓晨仍然没说什么,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萧昌玮。
在他那样淡漠又像是洞悉了什么的冷峻目光下,萧昌玮实在无法再待下来,他勉强挤出笑容,「那我走了,公司的事,我一定会好好处理,皓晨,你就别担心,好好复健。」
「我就先谢谢你这个『好朋友』了。」谢皓晨刻意加重那三个字。
他话里带着刺?不可能!他们之间的友情无人能敌,而自己对他的妒嫉也一直藏得很深很深,就算他推了谢皓晨跟柯郁茜的婚事一把,但还不至于因此破坏两人多年的友情……
想到这里,萧昌玮一脸热络的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好朋友说什么谢啊?总之,公司的事,暂时都不是你的事,快点让自己恢复健康,懂吗?」
「没错,再困难的事,都已不存在了。」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但也只有心有灵犀的齐雨静明了他的意思。
他对上她微笑的璀亮明眸,露出真心的笑容。
也是,撇开那些待处理的麻烦事儿,谢天鸿夫妇只要想到孙子醒了、活了,再过不久,就能恢复健康,他们就感觉到幸福的存在。
至于萧昌玮跟柯郁茜,即将面对一场人生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