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着小翠的手,苏芙蓉走到东门一间卖布的小铺前停下。
“好了,到了。”芙蓉抬头对小翠说,拉着有些迟疑的小翠直奔店内。
正忙着擦拭桌椅的香儿抬头看见穿着黑衣的小姐拉着一个女人回来,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惊疑。
“小姐,你、你怎么又跑出去了!”这回不知道又惹出什么麻烦事了。
芙蓉替自己倒了杯水,把水喝光之后才说:“我到府衙去把婉容的东西给拿回来了。”
“那这位是……”香儿上下打量公孙然易装的小翠。
“喔,这位,她叫小翠,是我从府衙里劫回来的,婉容呢?快去叫她出来,大家认识认识。”
“啥?劫……劫回来的?”香儿骇得结巴。
小姐这回闯的祸也未免太大了吧!怎会把府衙里的人给劫回来呢?小姐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这样岂不是犯法了?
“干什么大惊小怪的?还不快去找婉容出来。”芙蓉轻敲香儿的头说。
“谁找我呀?”婉容掀起布帘,未语先笑地睨着芙蓉。
“来!过来看看我帮你找到什么了。”芙蓉一脸得意地从腰际拿出婉容的玉佩和书信。
婉容接过玉佩和父亲临终时交给她的信,想起自己被抛弃的往事,不禁鼻头泛酸的又红了眼眶。
“哎呀,容妹怎么又哭了!我帮你把东西拿回来你不高兴吗?”芙蓉不知婉容为何要哭。
“喔,不是,姐姐,我很高兴,我是因为高兴才哭啊。”婉容知道芙蓉顶着大热天冒险去丘明堂府里为她将玉佩和书信偷出来,实在不能再让她为自己的事烦心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厅里还有一名天仙似的姑娘。
“姐姐,这位是?”婉容看着公孙然,这姑娘美是美,只是脸上水粉会不会涂太多了?
“喔,她叫林小翠,我从府衙出来的时候被人发现了,怕身份暴露,所以抓了她当人质,结果我跟她聊了一下,发现她的身世也很可怜,先是被她那狼心狗肺的相公给骗去当小妾,后来又被他卖到府衙当厨娘,如果我让她回去,那丘明堂不知会怎样整她,所以,只好把她带回来了。”芙蓉解释。
公孙然学宫里的宫女欠身。“小翠跟婉容小姐请安。”
婉容拉起她。“快别叫我什么小姐了,我只是姐姐带回来的一个苦命女罢了。”
“好啦,别再说什么苦不苦命的,今后我们四人就窝在这小铺里过日子,谁也不许再提那倒霉的往事了,好不?”芙蓉牵着她们的手。
香儿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
小姐敢情想长住杭州不想回府啦?在外面这样躲躲藏藏的可以躲到什么时候呀!
到时真被找到了,不知老爷会不会在盛怒之下把她给赶出府去?
那她该怎么办?她八岁就跟着小姐了,说是主仆,可小姐一向把她当姐妹看待。算了,就算到时真被老爷赶出去,她也认了。
还是好好伺候小姐吧,能陪在小姐身边多久就多久吧。
“小姐,你饿了吧?我去作饭。”说完,香儿拿着抹布走进厨房,当对着米缸淘米时,想到还杵在客厅里的小翠,想她初来乍到的应该会感到很无聊吧,于是好心对着客厅嚷:“小翠,你不来吗?”
公孙然一脸惬意的看着眼前两名风格殊异的美女,全然没听到香儿的叫唤。
“小翠,”婉容温柔地唤着公孙然。“香儿在叫你呢。”
他这才大梦初醒的醒神过来,对!小翠,是在叫他没错。
“是,来了。”他急忙应声,往厨房走去。
看着小翠的背影,芙蓉对婉容说:“因为怕被我爹找到,所以我跟小翠说我叫胡妍,以后我就叫胡妍了,你找个机会跟香儿说说我改名了,可别穿帮了。”
“知道了,我会跟香儿说的,不过,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小翠的言行举止不像个厨娘。”
“怎么说?”芙蓉好奇了。
“我也说不上来,可能多年来跟我父亲做生意看多了客人吧,我总觉得小翠有股贵气,根本不像什么厨娘。”婉容说。
“耶,这你就不明白了,她以前可是个千金小姐,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又遇人不淑,才会落得今天这个境况。”芙蓉解释。
“唉,枉她长得这般脱俗美丽,偏是个苦命女人。”婉容知道小翠和自己的命运相似,心中不觉涌现一股同病相怜的情感。
“她到底多大年纪?”婉容又问。
“二十五。”
“姐姐二十,我十九,那小翠岂不比咱们两人都大了?”
“嗯,是这样没错。”
“难得大家能这样聚在一起,我们真该好好珍惜这难得的缘分。”
“我也这么想,我一向希望能有个姐妹作伴,这会儿,全齐了,真教人开心,我看,咱们今天把铺子早点收了,四人好好喝一杯?”
“好啊。”婉容柔声应着,随即移动莲步把铺子门给闩上。“姐姐先去梳洗,我去厨房看看香儿需不需要帮忙。”
“也好。”她的确跑出了一身汗。
芙蓉转身回房。
婉容一走进厨房便系上围裙,挽起袖子。“好啦,我来帮忙啦,我们今晚吃什么呀?”
等了半晌,都没人回应她一句。
婉容感到奇怪的看往桌边,只见香儿支着下巴,怔怔看着小翠。
她一脸不解的走近她们。“你们俩这是怎么啦?傻傻坐着是干嘛呢?”
“喔,婉容小姐,是这样的,我们正在讨论今晚的菜式,可讨论了半天却没个结果,你来得刚好,正好给个意见。”香儿说。
“好啊,你说说看,我们今晚要煮什么呢?”婉容问。
“今早我买了条鲜鱼,想说煮个糖醋鱼好了,可小翠却说西湖醋鱼好,我想炖个冬瓜鸡盅再炒盘鸡蛋,可小翠又说要烤叫化鸡配三鲜鱼丸汤,忙和了半天,我们俩就是拿不定主意,除了米我已经上灶开始煮之外,其它的一概还没开始呢。”香儿说。
香儿实在搞不懂小翠为什么要那么坚持,一定要煮她说的那些菜,一点都不肯让步。
公孙然当然知道香儿在想些什么,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当然只能点高升客栈的那些菜,如果照香儿说的菜式煮,他今晚根本没机会蒙混过去,那他的身份岂不等着穿帮?
所以他当然得坚持,而且还得坚持到底。
婉容静静听着香儿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你们两个这么对坐着就是在琢磨咱们四人的晚餐啊。”
“可不是。”公孙然细着嗓子应了声。
婉容掩起嘴,还是笑个不停。
香儿没好气的看着婉容和小翠,这两人是怎地?晚餐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她愁着芙蓉小姐要挨饿了,这两人怎还笑得出来?
“什么事?怎么大家全窝在厨房里谈得这么热闹?”芙蓉推门进来。
香儿挨到她身旁去,把整个缘由细细讲述一遍。
“哇!你这傻丫头,这有什么好争论的,当然听你小翠姐姐的。”芙蓉说。
“好啦,小翠姐你说,要我们怎么帮你咧?”婉容挽起袖子,环视厨房一周。
“帮我?”公孙然有些茫然的轮流看着香儿和婉容,过了半刻,才总算意会了这话的意思,连忙堆起笑,“喔,不、不!我这人非常喜欢作菜,可我作菜时有个怪癖,必须一个人不受打扰地待在厨房,才能专心料理出美味食物,只要厨房里有另一个人,我就一道菜也煮不出来。”
“这是什么怪癖呀!还真是前所未闻哩。”香儿嘴里嘟嘟喽喽的。
芙蓉敲了敲香儿的头。“你就爱大惊小怪!”
香儿嘟着嘴,心里挺不痛快。
这小翠真是讨厌!打她来了之后,自己老挨骂。
“那我们全都出去,让你一个人在厨房里好好发挥厨艺啊。”婉容说。
“我不能留下来看看吗?”芙蓉一脸期待地看着小翠。
公孙然倒是不需怎么费力就摆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好啦,你要再耽搁下去,咱们的晚饭可就真没着落了。”婉容左手拉着芙蓉,右手挽着香儿,硬把两人拖拉出去。
公孙然见她们都走进屋里去了,这才掩上厨房的门,偷偷提着点心盒装着空碗盘,匆匆赶往高升客栈。
谁知他前脚才踏进,曾岳已挡在他跟前,急急问道:“公子,您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有事吗?”公孙然没好气的问。
“那就好。”曾岳从府衙里听到公子假扮的小翠被黑衣人劫走,一颗心便像悬在刀口上似的没半刻安宁过,要是六王爷有什么闪失,哪是他这小小的护卫担当得起的?
“杵在那干嘛?去吩附掌柜的,我要一份叫化鸡、三鲜鱼丸汤,再来一个西湖醋鱼,全部带走。”
“公子还要回府衙?”曾岳一脸惊讶。
“不,我现在被人劫到东门的一间小布庄里,大约还要几天才会回客栈,有事我自个儿会去找你,你可不许冒冒失失到布庄去找我,知道吗?”
“可是……主子住在贼窝里妥当安全吗?曾医刚落下的一颗心又高高提了起来。
“瞧你这张苦瓜脸,这样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赶明儿个把府衙里的差事辞了,去打听打听江仇是不是到江南来了,三天后再回客栈跟我报告。”
“是,那公子,您请小心。”
“行啦。”
“这位爷,您要的菜都在这儿了。”掌柜的把点心盒提来。
公孙然接过点心盒,对曾岳嫣然一笑,“我走了。”
掌柜的把汗巾往脖子上一甩,忍不住赞道:“好标致的姐儿,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怎瞧着挺面生呢?”
“放肆!”曾岳剑眉一竖,杀气腾腾。
把高升客栈的掌柜吓得连忙低下头来。“好好好!我放肆,客倌您别火,我忙去,总行了吧。”
公孙然提着点心盒回到布庄,看四下没人,连忙闪进厨房,把盒里的菜全拿出来摆在桌上,一切布置妥当,他这才走到前院喊着:“好啦!晚饭好了,来吃饭吧。”
苏芙蓉闻声第一个推门进来,公孙然见她一身浅粉红衣裳,笑容灿灿,美丽得像宫里三月开的桃花。
“把你给累坏了吧。”芙蓉执起公孙然的手,放在自己的小手里,一想起自个儿冒冒失失的把小翠劫来,还要她作晚饭,心里其实挺过意不去的。
公孙然深深望着她。“不累不累,不过小事一桩,怎会累呢。”
“那就好,咱们吃饭去吧。”芙蓉牵着公孙然的手走进厨房。
刚盛好饭,婉容和香儿也来了。
“好香喔。”婉容对公孙然称赞道。
公孙然淡淡一笑。“大家应该饿坏了,快用餐吧。”
芙蓉嘴里咬着两颗鱼丸,眼睛瞠得大大的望着公孙然。
公孙然不解的回望她。
只有香儿担心的拍着她的背。“小姐,你、你没事吧?你可不要吓香儿。”
芙蓉把丸子嚼了嚼吞下肚,终于说出话来——
“天啦,小翠姐,你作的三鲜鱼丸几乎和高升客栈的一模一样,简直太好吃了!”芙蓉赞叹。
“是吗?”婉容也尝了一个。
接着是香儿。
然后三人异口同声说道:“真的是太像了!”
心虚一向不是兆宁王爷的长项,于是乎,公孙然装出一脸得意,说道:“其实,很多人都这么说。”
他云淡风轻地把话带过,解决了眼下第一个危机,他有把握,以他的聪明才智,定能处理好这些“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