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高尔夫打得怎样?」
金碗儿啜了口螺丝起子,清爽的柳橙香调酒,在饭後饮用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赢了几杆,状况还可以。」宣镜宁看了她一眼,「那你呢?昨天你怎么打发时间?」
「过得可丰富了!中午吃简餐,晚上煮了个海鲜义大利面犒赏自己,没办法,没有男友的日子要活得更好。」其实晚上的义大利面她还煮了岳语柔的份,结果她也不知道是被「魔头」操昏了还是怎么了,回到寓所都近十二点了。
她一个人包办了两大盘的义大利面可有感想了——以後自杀千万不要选择撑死,因为太痛苦了。
「小姐,打高尔夫我可是有问过你要不要去的。」
「我对小白球没兴趣。」
「那你喜欢什么运动?」好像没听她提过。
「武术。有没有很害怕?我啊,出身跆拳道世家喔!」金碗儿顽皮的眨眨眼,「听说男人对於会武术的女孩子都会保持距离,敬谢不敏。」
「是吗?我倒觉得听起来很不错。」
「你不怕?」她有趣的看著他,「哪天你要是惹得我不高兴,也许悲剧就会发生了。」
「水能载舟,亦能负舟,你有本事打我,想必也有足够的本事保护我吧?」宣镜宁开玩笑的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出身跆拳道世家也不尽然就武术了得,你不会刚好是那个例外的肉脚吧?」
「我是黑带三段要晋四段,你说呢?」她是个武术天才,若以国际跆拳道联盟的正常升级制度,她是没能年纪轻轻就这样晋段,尤其那年她才十七,可後来他们开会让她破例通过了。
可……之後她的肌腱严重受伤,在医生的严正警告下,她被迫放弃了她最喜欢的跆拳道。
宣镜宁不敢置信的看著她。「黑带三段要晋四段?依你的年纪未免太年轻了吧?」
「我是破例晋级。」
「天才!」
金碗儿苦笑。「很久没听到人家这么恭维我了,不谈这个了。」一提起这话题,最後八成又要换得一句「真是太可惜了」。
在她受伤的日子里,这句话不断的在她耳边重复,烦!
金碗儿又啜了一口调酒。「对了。你知道我昨天到我家附近的咖啡厅喝咖啡时看到谁吗?」
「谁?」
「你的老朋友——苏云谣。」
宣镜宁的神情一僵。昨天在打球时,她打了很多通电话给他,他没接,一来是因为不太想理她,二来是因为不想和她有太多的交集,以免她有想像空间,继续对他纠缠不休。
她找上金碗儿是为什么?
难道她知道金碗儿是他的女友?
他单身未娶,交女友是他的自由,她没道理干预,可……为什么他心里却有些不安,是因为……心虚吗?
「你怎么会认识她?」
金碗儿大致说了在公司遇到她,昨天又正巧在咖啡厅和她巧遇的经过。
「……我想她还不知道我们交往的事吧?」她猜测。
「是吗?」宣镜宁啜了口酒。他高度怀疑这几天苏云谣可能不知道打哪儿知道了他和碗儿交往的事,而且他也怀疑,她和碗儿在咖啡厅「巧遇」只怕也是刻意安排的。
苏云谣的住所距碗儿太远,又没什么地缘关系,会无缘无故的抱著一堆相片到车程近一个小时的小咖啡厅整理?
这种巧合也太刻意、太造作了!
「你和她提过吗?」
「没有。」
想了一下,金碗儿说:「苏小姐和她姊姊长得一点都不像,她看起来很有个性,她的姊姊看起来则是个很甜美的人。」
宣镜宁感慨的道:「她是个……很美好的人。」
她的心跳了一下,因为他提起苏云谣姊姊的表情和声音……很温柔,像是放入了大量的感情。
不知不觉中,她想起苏云谣的话——
我对你印象深刻……因为你长得好像一个人……我的双胞胎姊姊。
我想起来你和我姊哪里像了,你在上班时的穿著风格和她很像呢!
苏云谣似乎意有所指的话,以及太过巧合的不期而遇,都令她极度的在意。
现在又看到宣镜宁提起苏云谣姊姊时温柔的样子,昨天忐忑不安的心情又被掀起更高的巨浪,隐约觉得……是不是有个极大的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
她不安,极度的不安,可她仍努力的挤出笑容。「能听你这样说,我有些讶异,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像她一样,被你从口中说出,『金碗儿啊,是个很美好的人』。」
宣镜宁看著她,心有些软、有些疼,还有很多很多的愧疚……除了这些,应该还有一个浓得化不开的感觉,可因为内心情绪太复杂,他一时没法子厘清。
他倾身在她唇上一啄,「小姐,你已经够好了。」
「真的吗?」
女人是不是只要喜欢上一个人之後,就会变得成天神经兮兮、疑神疑鬼的?
每天能好好单独相处的时间就这么多了,还要为了一些小事去想太多,破坏彼此之间愉快的气氛,其实挺划不来。
「真的。」他又在她唇上一啄。
金碗儿也学著他在他唇上一啄。「好吧,相信你。」
相信一个人,也是爱情的一部份吧!
宣镜宁值得她全然的信任吧?
他对她的好是毫无保留的,最完美的爱情也只能是这样了吧?
相信、相信、相信……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拒绝自己再去胡思乱想。
只是有件事她一直想问他,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又喜欢她哪里?
对於他当初追求自己的理由,她忽然变得……
十分在意!
非常非常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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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酒吧已经近十一点半了。
由於这家酒吧算小有名气,且又位於夜店云集的所在,要找个停车位可不容易。再加上宣镜宁和金碗儿吃饱饭後到这里也九点半多,是夜店生意正好的时候,附近的停车位可是一位难求,宣镜宁把车子停到大公园的另一端,在那个老旧社区才比较好找停车位。
两人走在公园旁的红砖道上,影子拉得长长的,有几个黑影也保持相距十公尺的距离尾随在後。
其实他们早在踏上公园边的红砖道就发现了,可这个位置……有点进退两难。
金碗儿和宣镜宁仍一步步的往前走,她低声猜测,「抢劫吗?」
「不知道,不过,这是最好的可能。」
「为什么?」
「一般的抢劫犯很多是临时起意,而且没经过什么正规训练的,但根据可靠消息,也有可能是上一回我到日本签约,坏了人家原本的如意算盘惹的祸。」
金碗儿藉由一个状似不经意的动作偷瞄了下後方。「可能有五个人以上。」
「那就是後者了。」
也对,抢劫一般而言通常是单独犯罪,多一点就两个人,没道理抢两个人需要出动那么一票人吧?
宣镜宁忧虑的道:「我担心的是他们身上有没有枪。」应该没有吧?只是被抢了生意就要他的命?没那么狠吧?
「呃?」
航旭集团家大业大,常常是歹徒觊觎的对象,他小学三年级时还被绑架过,正因为这样,他才会被送到日本一个专门训练各国元首或名人保镖的武术道场受训,在那个地方几乎什么都学,然後再挑最适合的专长加以长期培训。
问他的专长是什么?说真的,他算是平均发展吧,没有什么特别厉害,也没什么特别逊的,如果硬要说最出色的嘛……
好像不是合法的玩意。
注意到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金碗儿小声说:「等一下我转过身你就快跑,知道吗?」
宣镜宁觉得心热热的,同时又有点无奈。「不要和我抢台词。」
「不要和我讨价还价!我留下来对付他们,应该还没问题。」
「……你说这是什么话。」他怎么可能留下她?
「你又没学过什么防身术,留著也没用,反而使我分心而已!」
「要面对就一起面对!」说著他停下了脚步,金碗儿也跟著止住步伐。
後头七个黑衣人中的一个开口,「前面的是宣镜宁先生?」
他转过身。「我们认识?」他打量了一下对方,七个人、清一色黑衣……嗯,可能是兄弟。
「有人付了钱要我们请你过去作客。」对方嘴角叼著烟,伸手捻起香烟吐了口废气。
「你们的金主是鸿天廖董?」
「请。 」
「知道是谁的邀约和接受邀请是两码子事。」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鸿门宴的酒,无论是哪一杯都不怀好意。」
对方把香烟往地上一掷。「那你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手一挥,「上!」
黑衣人们的目标本来就是宣镜宁,他们七个人全将准头挥向他,心想那娘们顶多在一旁杀猪般鬼叫,要不就是逃得比飞的还快,不足为虑。
一直到金碗儿一脚侧踢踹飞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再来一个过肩摔把一个大男人像扛布袋一样甩飞了出去,大夥儿才发觉这女人是个阻碍,他们必须兵分二路。
「臭娘们,找死!」三个大男人向她围了过来。
宣镜宁气极的一个转身来到金碗儿身边。「你疯啦!刚才为什么不逃?」一对七是有点吃力,可他勉强还可以全身而退。
方才有机会的,她为什么不逃?
傻瓜!
「那你为什么不逃?」
「我留下来你的赢面就大了些。」金碗儿和他背靠著背,无意间触及他的手,发觉好像摸到了什么湿答答的液体,震惊的低头一看。血?!「你……你受伤了?!」
「没注意到他们有人操家伙,只是小伤。」宣镜宁想了一下,又说:「等一下不要恋战,找到机会就跑。」
「那你呢?」谁说是小伤,刚才她的手摸到的可是一大片的湿滑!
「我也会找机会逃掉。」
也就是他没把握能打退对方了。「好,我知道了!」
两方人马开打,一开始算是旗鼓相当,但宣镜宁的手毕竟受了伤,一时想取胜不容易,又注意远方似乎有另—群人来了,他心中暗忖:不好!
一个女人对付三个大男人算极限了,且对方又有家伙,鸿天找麻烦的对象是他,不是金碗儿,所以靠他把那些人引开应该是可行的。
於是宣镜宁不恋战的拔腿就跑,他一跑那群人当然跟上,跑了几十公尺且战且打,他忽然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被他引开来。
糟!
他紧急煞住脚步往回跑,追他的人还煞不住的多往前跑了好几步,正要再回头追上时,乍响的警车鸣笛声吓得那些黑衣人四处逃窜,显然是激烈的打斗声引起附近居民们报警。
他跑到距离金碗儿约五、六步的地方,猛然立住。
老天!
他震惊得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你……」一口气凝在胸口,他简直不能呼吸。她全身是血,地上也是血,手上还抢下了一把沾满了血的开山刀!
金碗儿痛得全身发麻,一听到宣镜宁的声音,才勉强抬起头来。「有……有没有受伤?」
他安全了吗?应该是,警察来了。
放松之後,她身子一软,宣镜宁冲上前抱住了她。
「为什么不跑?打不赢可以试著逃,不是吗?」
金碗儿苦笑。「我没有告诉你,我之前跆拳道黑带晋四段失败,就是因为我脚上的韧带断裂……恢复不了了,刚才我一个下压踢导致旧伤复发……没办法跑。」她一动就露出了破绽,下场更惨。
「你为什么不喊我呢?」
金碗儿不答反问:「你的伤……还好吗?」
「为什么不喊我?!」宣镜宁咬著牙,脾气一下子爆炸了。
他狂怒,气自己为什么这么慢才发现持刀械的人是在金碗儿身边,而不是他!
「我……」喊你又会跑回来,你已经受伤了,再跑回来……会很危险。」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气。
痛!她全身都好痛,已经分不清楚究竟是伤在哪里了。
宣镜宁用力的抱著她,眼眶红了。
一个女人可以为了爱一个男人做到什么地步?第一刀砍下,她可以为了他忍住不叫,这种忍力已经超乎常人所不能了,可第二刀、第三刀……
看她面对的方向,想必刚才她是一边忍著那一刀刀椎心刺骨的疼痛,一边目送他离开的,她那时心中的想法是什么?使得她忍下了这非人折磨的信念又是什么?
宣镜宁,快跑快跑!千万不能停……
不能叫!再痛也不能叫喊,万一他折回来就不好了!
她就这样站著不动让人家动手?
这种时候她还只想到他受伤了,根本没想到她的伤比他严重多少倍。
宣镜宁的内心翻腾著,他简直心疼到快揪出血。这女人,他知不知道她这个样子,比那些刀砍在他身上更今他难以忍受?!
光是想到她挨了刀,却为了争取他逃跑的时间而强忍住不喊痛的模样,他就……就……就痛得像要发疯了似的!
一个女人愿为男人挨刀,一般的情况是冲动大於一切,可是以金碗儿的理智,她这么做的动机,一定是出自一种浓烈的感情凝结而成的坚定信念——
她可以为他生,也可以为他死!
万一他没有及时发现不对劲,或是警察没有及时赶到呢?
之後的事……他连想都没勇气去想。
她的血一直流,那触目惊心的红刺进他眼里、剌进他心里……他的眼红了,心也在颤抖著。
这个女人如果有一天不在了,他的世界会崩塌、粉碎。
他怎么到现在才发现这么可怕的事实!
「碗……」有句话,他一定要告诉她。
「好痛……好痛!我……」她想保持清醒,可她好累、好累,在又痛又麻的情况下怎会想睡呢?
不一会儿,她便陷入昏迷,黑暗吞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