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已经过去一个月。
依薇真的很气阮柏宙居然抛下自己开车离开,幸好阮家老宅警卫室的人很好,还主动帮她叫计程车。
她一直怀疑会不会是董事长的意思?可是应该不可能吧?
直到搬离阮奶奶家那天,他们都还在冷战中。
虽然阮柏宙故意跑到客厅待着,但她坚持一句话也不跟他说,后来学长过来帮她搬家,他就出门了。
从那天后,他们再也没有连络过彼此。
这些日子阮柏宙真的不再到公司,反倒是董事长来得更勤了,没看见阮柏宙,他老人家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落寞。
“董事长,慢走。”赵之峰打开办公室门板,沉稳的声音隐隐传来。
依薇站起身,等候董事长慢慢走到自己面前,恭敬的微微倾身,“董事长。”
出乎意料之外,董事长没有如这一个月来一贯的态度那样淡淡看她一眼就离开,本来以为没有恶意的目光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没想到今天又有了重大突破。
“那小子当真不进公司了?”阮治庆长吁了口气。
“总裁他应该还在气头上。”她也不自觉轻叹口气。
阮治庆深深看着她,直到她头皮一阵发麻,才缓缓开口:“他不是还在气头上,而是说到做到。”
“董事长?”依薇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如果你有办法让他回来接手广庆,我就承认你。”阮治庆说完,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后转身走离。
依薇怔怔看着董事长蹒跚背影消失在电梯里,心口窜起点点苦涩。
董事长太看得起她了,其实她哪有办法让他回公司,他好久都不跟自己连络,连他们到底算不算已经分手也搞不清楚。
“我第一次看见董事长放软态度。”赵之峰站在她身后默默开口。
“学长,你都听到了?”她匆匆回头。
赵之峰点点头。
“董事长是为了总裁放软态度,不是因为我。”依薇满脸苦笑。
“至于总裁会不会放软态度,就要靠你了,董事长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赵之峰温吞说着,脑袋突然闪过一抹不对劲。“你怎么还喊他总裁?该不会你们还没和好,他还没到过你的新租屋?!”
她摇摇头,心里头又苦又涩。
“拥有相同基因果然很可怕,顽固程度同样坚强到没有一点缝隙。”他摇头失笑,同情的看她一眼。
“如果我主动找他,他会理我吗?”依薇一点把握也没有的问。
当然会。赵之峰心里是这样回答的,可当他想到这对同样固执的父子,也只能语带保留的回道:“这种事要试过才知道。”
虽然说要试过才知道,可是依薇第一次发现要传封讯息,竟是如此高难度的技巧。
自从阮治庆放宽条件以来,她已经连续想了好几天,苦苦想不出这一封破冰讯息要写些什么才适当。
今天,是她给自己设下最后的期限。
一定要把破冰讯息传送出去!这是她今天的目标。
下班时间,依薇坐在捷运上,拿出手机,盯着他的手机号码猛看,犹豫不决的想到底要不要传讯息给他?
没有人可以命令我该做什么,就算我爱你也不行。
脑中突然飘过这句话,她神色黯然的收起手机。
好不容易第一次听到他说我爱你这三个字,结果居然是放在这样的话里一起说的。
依薇重重叹口气,又想了一会儿,深吸口气重新拿出手机,正要打字传讯息给他,没想到捷运突然报起她要下车的站名。
等回家再传好了。
她在路上买了一袋卤味,慢慢走回家,苦思该传什么内容的讯息。
直到坐在小小的房间里,一手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吃着卤味,她还是理不出一点头绪。
突然,套房轻震了一下,依薇全身猛然一僵!
下一秒,套房开始猛烈的左右摇晃起来。
“啊!”她不自觉轻喊出来,双手抱头,脑子里快速跑过父母过世时的许多画面。
乱七八糟的家园、已经被宣告过世的父母……
依薇把自己缩成一团,用力捣住耳朵,想要把套房开始猛力晃动的现实以及脑海中的画面通通挤出体外。
不要,拜托地震快点停下来,停下来……
仿佛她的祈祷灵验了,地震带来的恐怖震荡终于停止。
依薇全身抖个不停,维持原本动作一动也不敢动,在一阵寂静过后,她终于打算抬眼看看四周,未料,恐怖的余震又开始让整间屋子猛烈摇晃起来。
不要……
她重新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整个人只剩下满满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听见有声音传来。
砰、砰、砰。
什么声音?房子快垮了吗?
她全身抖得更厉害,脑袋一片空白。
不要……
砰!砰!砰!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切。
“依薇?依薇,是我,快开门!”
在恍惚中,她好似听见阮柏宙的声音?
她抬起头,脑袋开始慢慢运转起来。
“依薇,快开门!”
依薇眨眨眼,真的是他的声音?不对,像他那种骄傲的男人怎么可能主动跑来,况且他也不知道这里的住址。
自己因为满脑子里都是他,所以出现幻听吗?可是那气急败坏的敲门声又是怎么回事?
“依薇?依薇!该不会在里面昏倒了吧?”静默两秒。“赵经理,这附近有没有锁匠?”
依薇心跳冷不防加快起来,她猛然站起身,想要快速奔到门边,却发现自己左脚麻了。
“没有?”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焦躁,冒出这句话后,门外又没了声音,感觉他好像正在拼命压抑怒气。
她拖着发麻的左脚,一步一步努力往门板方向移动。
“你应该不介意我破门而入吧?”阮柏宙的嗓音难掩焦急,即使在房里的依薇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记得先通知你妈一声。”
破门而入?依薇轻震一下,左手终于握住门板,迅速打开——
她看着门外,眼睛慢慢睁大,心跳疯狂加速,阵阵热气直冲脸颊。
真的是他
见她打开门,阮柏宙直接按掉手机,怔怔看着她——她好像变痩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双眼直直盯着她看。
“不接电话?”因为太过震惊,依薇只能傻傻跟着重复一次。她还没发出讯息,他就出现了?
“我打了多少通电话给你,你知不知道?从地震开始就一直打。”
“我手机没有响啊。”脑袋终于恢复一点思考能力。
见她站姿奇异,一直弯着左腿,阮柏宙浓眉倒竖,担心地问:“你的脚怎么了?”
“不太舒服。”依薇咬着下唇,动了动左腿,试图把腿伸直,没想到又是一阵剌痛。
她痛得闭紧双眼,下一秒,感觉身体突然腾空,连忙睁开双眼,赫然发现他居然一把抱起自己。“啊!”
扔下门外的赵之峰,阮柏宙长腿一勾,大门立刻关上,赵之峰摸摸鼻子,无奈离去。
阮柏宙抱着她走进室内后,将她安置在房间正中央的地毯上,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腿。“我看看。”
她见状,连忙轻喊出声,“不要碰!”
听见她的话,高大身形猛然一僵。
阮柏宙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神色,缓缓收回手。她已经无法忍受他的碰触了吗?
“我的意思不是……我是说……”她乱七八糟的想要解释清楚,然而越紧张就越没办法把事情交代完整。
“我先回去了。”他半垂下眼,缓缓站起身。
依薇瞪着他,脑袋一片惊愕。
咦?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别走!”依薇见他要走,想也没想立刻伸出左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着急低喊:“我不要你碰是因为我脚麻、一碰就会很痛。”
“你是因为脚麻才不让我碰?”阮柏宙表情呆了一下,见她点点头,才又在她身边盘腿坐下。
他左右张望一下屋子,空间不大,但很干净舒适。
“你是因为地震担心我,才来找我的吗?”她低着头,小小声地问。
“说好的,以后每一次地震,我一定都会陪在你身边。”还好他人就在附近,才能及时赶上。轻声叹口气,“你该不会以为我不会来找你吧?”
“我们在吵架,我以为……”听见他的话,她霍然抬头看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吵架归吵架,吵架就不用遵守承诺吗?”他状似不满的轻哼道。
“不知怎么搞的,我现在突然好想哭。”依薇感觉一阵热气直冲双眼。
“没事干么说这种话,真过分。”害她乱感动一把的。
“笨女人,这样就想哭?!”阮柏宙抱住她肩头,微微笑开。
“我就是笨啦!”她怒瞋他一眼。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刚经历过恐怖的地震,过度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后,让她变得很容易想哭跟想笑。
“不错嘛,哭哭啼啼之余还有闲工夫跟我拌嘴。”
“不理你了。”
“那可不行,你不理我,就该轮到我哭了。”他将她抱入怀里,从背后将她抱紧。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爱哭鬼。”她转头笑箸对他说。
“我哪有?”别随便诬蔑他。
“明明就有。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终于想到要问了?阮柏宙低头,在她额头印上一吻。
“之前问过赵经理。”除了赵之峰以外,他还能问谁。
“没想到你居然会打电话给学长问这种事。”依薇诧异地瞪大双眼。
“我本人也很意外。”他没辙地看着她,幸好之前问过了,让他没事就往这跑,看能不能遇见她。
要不是知道她最怕地震又连络不上她,他也不会急得差点破门而入。“你的手机呢?”
经他这一问,她开始用视线四处搜寻,最后才在地上看见不知何时掉落到地面的手机。
“糟糕,摔到地上了,大概是刚刚地震时我吓到了,没注意到手机。”
不是故意不接他电话就好,害他刚才慌得心脏差点跳出来。阮柏宙视线扫向房内唯一的一张矮桌。“这是你的晚餐?”
“嗯。”她点点头。
“脚麻好点了没?”见她点点头,他徐徐站起身,朝她伸出大掌。“走吧,我带你去吃点好东西。”
依薇把手放到他掌心里,他用力一拉,瞬间将她整个人拉入怀里,轻轻拥着。
“柏宙,我们以后不要冷战了好不好?”她环抱着他,小小声咕哝。“好,一个月没见到你,我心里也不好过,如果我们还住在一起,这次也不会冷战这么久。”
听见他的话,知道他还是很介意自己住在哪里这件事、依薇灵光一闪,藉机提出要求。“如果我答应搬过去跟你同住,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你真的愿意?”阮柏宙跟她拉开一点距离,仔细看着她的表情。先前跟他拉锯那么久的事,现在居然主动提出说要搬去跟他同住?
这其中一定有特殊缘故。
见他神情戒备起来,为达目的,她马上使出必杀技。“你先说好。”
“我先听看看是什么事。”他可不是傻子。阮柏宙微微皱眉,脸部表情又更谨慎了。
“回来接手广庆。”她微笑着说。
“依薇。”他紧紧皱眉。那天跟老头宣示时她也在场,这不是存心叫他为难吗?
“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回来接手广庆,董事长就承认我。”依薇看着他露出一头雾水的模样,微微笑开。“这是董事长亲口跟我说的。”
“你不需要他的认可,我心里有你最重要。”他的女人干么要老头认可,自己爱不爱最重要。那老头能懂这些?
“问题是我想得到董事长的认同。”
“依薇……”他在心里叹气。
“拜托你。”她苦苦哀求。
阮柏宙沉默不语。
依薇挫败地看着他,心里猛叹气。他真的好难说服……
突然,她想到一招——利用他的愧疚感。
“你那天把我丢在那里,真的好狠心。”她语气一转,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我后来有回去接你,可是警卫说你坐计程车走了。”阮柏宙想到那天吵得那么凶,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搬家时,你也狠心不帮我,现在连我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真狠心。”她又推出新事例,不断朝他的愧疚之心发动猛烈攻击。
“我坐在客厅等候你差遣,结果你让赵经理帮你,到底谁才是狠心的那个?!”这下子,他终于察觉到她在玩什么把戏了。
“所以你真的铁了心不回广庆?!”依薇轻咬下唇,满脸期待看着他,眼神中充满渴望。
“让我想想。”阮柏宙原想直接开口拒绝,没想到话到嘴边自动变成有所保留。
“要想多久?”
“不要咄咄逼人,女人。”他抬起手,轻捏她鼻子一下。
“我是苦苦哀求,男人。”她摸摸自己的鼻子,粉唇微嘟。
“你搬进我那里,隔天我就踏进广庆。”他根本无法狠心拒绝她,在心里重重叹口气,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听见他的话,依薇双眼马上亮起来。
“说到做到?”她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绝不食言。”他嘴角微微上扬。
“那你什么时候要来帮我搬家?”
“明天你觉得怎么样?”
依薇双手抱住他左手臂,两人慢慢往门外移动,在关上门板前一秒,她对他说:“虽然时间上有点赶,但我觉得棒极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
隔天依薇向公司请了一天假搬家,后天阮柏宙踏入公司,阮治庆见他终于肯进公司,表面上虽没特别说什么,但嘴角始终微微上扬。
从那天之后,阮治庆不再进办公室,却请依薇帮忙订了一个月的豪华邮轮旅行。而素来专注在事业上的他悠闲度过一个多月后,脑子又开始安排起一连串计划,这次他打算积极经营的是自己退休后的人生。
只是不管阮治庆打算做什么,都会打电话到公司来请依薇帮忙,阮柏宙冷眼旁观着老头的一举一动,打算一旦发现他又有什么不轨意图,就马上跳出来制止依薇再给予任何协助。
不过,他观察到依薇似乎做得很开心,曾经试探的问过,发现她不但不觉得麻烦,反而认为这是阮治庆慢慢信任她的举动。
慢慢信任她的举动?
阮柏宙采取保留态度,不鼓励也不阻止她,但一双眼睛始终留意着老头跟她的互动。
他们已经冷战过一次,那种度日如年的滋味,他实在没兴趣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