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刚踏上甲板,还没完全站稳,船就开了。
十分钟后,他们在外海从小游艇,换到了一艘远洋渔船上,那些男人动作利落,迅速的卸去脸上的特殊化妆,脱去了整齐干净的衣裤,换上沾满了鱼腥味的旧衣服。
眨眼间,他们全都变成了结实黝黑的渔夫。
她有些傻眼,然后最后一个人,利落的从游艇上跳了过来。
那是克雷的助手,她看着那名助手,拔去了头上的面具头套,对她微笑。
「嗨。」
老天。
那位助手,不是别人,是封青岚。
她呆滞的看着那个女人一边脱去绑在胸口上的束缚,一边对着船长室的男人吆喝着,「伊拉帕,你还有三分钟,需要我帮忙开船吗?」
「不需要!」几乎在同时,周围所有的男人全部抬起了头,异口同声的开口回答。
「帕哥可以的。」
「没错,他可以。」
「岚姊,妳好好休息就行了,真的。」
反对封青岚开船的声音,此起彼落,封青岚翻了个白眼。
然后出乎夏雨意料之外,一个精壮结实的男人拧着眉,开始责备她。
「岚姊,妳这次真的太超过了……」
当第一个男人开始起了头,另一个就跟着开口,恼火的指责与抱怨,接二连三的出现。
「阿浪说得没错,妳太超过了……」
「我们并没有同意这个主意……」
「这招太危险了……」
「红眼是一个团队,不时兴个人式的英雄主义……」
到了最后,甚至连那位麦德罗,都拧着眉,冷声开了口。
「而且妳怀孕了,不该冒险,孕妇应该要待在家里,好好休息。」
除了很早就聪明的远离甲板战场的韩武麒之外,所有的男人听闻这句纷纷点头,但很不幸的,这句话明显惹火了眼前这位大姊头,封青岚眼角一抽,脚跟一旋,拉着她就往船舱里走。
夏雨注意到,她在下楼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看起来像遥控器的东西,按了一下。
砰!
轰然的爆炸声,突然响起,船身轻微的摇晃了一下,她听到巨大的水声哗啦响起,几乎在同时,甲板上的男人们纷纷咒骂出声。
她紧握着扶手,有些惊慌的脱口:「怎么回事?」
「没什么。」封青岚回首,甜甜一笑,「只是我提早把那艘游艇炸了,让海水消消那些大男人的火气。」
肯恩是最优先被送进船舱里休息的。
她进去看他时,看见了曾剑南,他告诉她,麦德罗科技的人,替肯恩施打的药剂起了作用,他已经睡着了。
虽然如此,她还是在他床边坐下,握着他的手,陪了他一阵子。
即便他就在眼前,被她握在手里,她还是不敢相信,红眼的人真的办到了,真的将他救了出来。
胸臆中,某种东西梗在那里,她强忍住,却无法阻止眼眶微红。
阿南低声和她研究讨论了一下肯恩的状况,两人互相交换意见,当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时,他命令她去休息。
「快去睡,妳已经忙了一整天,而我睡了一整天,我会照顾他的。」阿南微笑,赶她出门,「回妳的舱房去睡吧,剩下的,我们明天早上再讨论。」
她没有力气和他争辩,也知道要好好睡一觉,头脑才会够清楚,所以她顺从了他。
但才走出门,她就看见麦德罗站在狭隘的通道里,那个男人已经换掉了身上的衣服,和其它人一样,穿着普通老旧,洗到泛白的T恤,和宽松容易活动的裤子。
她被吓得心跳差点再次暂停。
「我是屠震。」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淡淡开口:「不是麦德罗。」
夏雨紧张的瞪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早已猜了出来,也听到他的证实,她还是无法消除每次面对这张脸的恐惧。
因为他的提醒,她才发现他和麦德罗虽然很像,但不一样。
他和肯恩也不一样。
他比较壮,金发被染成了黑色,瞳孔也是黑的。
她看着他的黑发,多停留了一秒,她记得他之前明明是金发蓝眼。
「刚刚,我戴了假发。」他从她的眼里看出疑问,解释。
现在,她看出更多的不同了,他年纪比肯恩大,更健康、更强壮、更高大,少了斯文的衣着掩饰,改变了发色和瞳孔颜色,他看起来几乎像是另一个人。
很像,但不一样,气质完全不一样。
虽然不一样,可是容貌还是太像了,像得让她心头紧缩,寒颤顺着脊髓,爬上了后脑,然后那一秒,她领悟了一件事,血色缓缓从她脸上消失。
「肯恩不是第一个…… 你才是…… 」
那个俊美的男人眼角一抽,没有否认,只道:「妳不知道我的存在。」
她喉咙发干,瞳孔收缩,承认:「我不知道。」
「那其它的呢?」他再问。
「其它?」她一愣。
「对,其它!」他逼上前来,抓住了她的手臂,防止她逃走。
「妳知道吗?他做了多少个?藏了多少个?」他一脸阴狠,那冷酷的质问,含着陈年的积怨与愤怒,他所问的每一个问题,都像巴掌,狠狠的打到她脸上,让她痛得为之瑟缩。
「他将他们关在哪里?在什么地方?」
那些问题,如连珠炮般打来,急促而尖锐,她很想躲,很想逃开,但她不能,就算他没抓着她,她也不能逃,无法逃。
她得回答他的问题,必须回答他的问题,但他掐抓在她手臂上的手,是如此用力。
「啊…… 放开我…… 」她痛得轻喘出声,反射性抽手。
可她的抗拒,让他误以为她要闪躲逃离,抓握的力道更加用力,几乎像是要捏碎了她的骨头。
疼痛,让脸色发白,让泪水几欲夺眶,她瞪大了眼,震慑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低下头,逼到她眼前,愤恨的追问:「除了肯恩,还有多少个和我一样的……」
「阿震!」
正当她张开嘴,试图要回答他时,一声斥喝,从旁传来。
她抖颤的看见凤力刚,快步从另一边走来,问:「你在做什么?」
几乎在那瞬间,她才有办法呼吸,不禁朝凤力刚靠近,当他伸手握住她时,她自然而然的回握,寻求他的力量与支持,但屠震仍抓握着她另一只手臂,紧抓不放。
「只是问她一点问题。」屠震抿着唇,瞇眼回答。
「你弄痛她了。」凤力刚看着他,微笑出言提醒,兼警告:「放开她。」
这句话,让他看向自己抓在她手臂上的手,然后再次对上她因疼痛泪湿的眼,似乎在这时,那个男人才发现自己有多用力。
他瞬间放松了力道,但还是没有松手,只是瞪着她。
「阿震,把你的手放开。」凤力刚开口再说,声音比之前更冷,警告的意味更深。
「桃花应该教过你,什么叫礼貌。」
这一句,让屠震一僵,眼角抽紧,虽然看得出来他不是很甘愿,但眼前的男人,缓缓的放开她,收回了手,只是他虽然收了手,却仍一脸冷的杵在原地,没有让开。
两个男人,就这样一左一右的将她夹在中间,僵持着。
紧绷的氛围,弥漫充塞在空气中,让她难以呼吸。
见他不动,力刚开口再催促:「很晚了,你应该回你的房间睡觉,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
屠震还是没有动,脸色奇差无比。
凤力刚嘴角笑容微僵,感觉到他的不爽和隐隐加深的怒气,她连忙在他再次开口前,收紧和他交扣紧握的手。
那让他看了她一眼。
“不要。”
她无声要求,没有开口。
只一眼而已,很神奇的,他竟然懂了她的意思,他挑起眉,然后妥协,在那瞬间,闭上了嘴。
那,让她心头蓦然再一颤。
他眼里,染上了一点温柔,那给了她勇气,她吸了口气,收回视线,转过头,看着左边那个年轻的男人,她欠他一个答案。
她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但那只代表,他有多么在乎这件事。
她不怪他,而且她清楚,这个人有权知道,麦德罗做了什么。
所以,她开口,告诉他,自己所知道的。
「没有了。」夏雨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在同时,看见他眼中的不信。
她看着他,瘖哑的道:「就我所知,目前还没有,第三个。」
「怎么可能?」凤力刚一愣,问:「他不是在贩卖复制人?」
她看他一眼,回道:「复制的技术并不复杂,随便一个大学生经过指导,加上适当的器具,都能做到,那就和做试管婴儿差不多。」
「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含有我们之所以为人的基因。」夏雨拉回视线,瞧着屠震,解释:「但若要复制出一个成年人的复制人,就得以核转置的技术,用成年人的成熟单细胞,取出细胞核,将本体成熟的细胞核置入另一个被取出核的卵细胞中,用电击让它们融合,再以化学方法,启动细胞分裂,并让其成长为胚胎。」
偌大的渔船,在大海中摇晃,狭隘的廊道中,只有她的声音轻响。
「这和精子与卵子结合的胚胎,完全不同。这个阶段,不是那么简单容易,这种人为强制重新将已经成熟的细胞,再次程序化的过程时间太短,很容易让基因表面出现瑕疵,所以就算在这个阶段很幸运的成功了,胚胎顺利成长为个体,被复制出来的人,也会因为基因瑕疵而有问题,大部分的人,身体上会有缺陷,无法存活太久。」
她小心的挑选字句,和屠震解释。
夏雨注意到,他眼里没有疑惑,这个人清楚她在说什么,忽然间,她了解到,他其实很清楚这整件事的过程,这个叫屠震的男人,曾经仔细研究过,什么叫做复制,也知道什么叫做基因瑕疵。
在那一秒,一个念头闪过,她强行压下,只继续镇定的说。
「你想得没错,麦德罗不只做了你和肯恩,他将这整件事,取名叫繁星计划。」
看着那个阴郁的男人,夏雨道:「取名繁星,是因为,他根本无法完全控制这整件事,他没有办法确定,谁能撑过来,谁没办法,他只是让手下的人,大量的去做这件事,当你在野地里撒出一把种子,总会有一两个健康的撑下来。」
闻言,屠震一僵。
「我后来才发现,他做的不是科学,是赌博。」她看着他,告诉他:「你和肯恩,是个奇迹,没有别的了。」
就算曾经有,也都死了。
这是她没有说出口的话,但他们全都清楚晓得。
狭隘的舱廊里,一片沉寂。
「妳确定…… 」屠震下颚紧绷,沙哑的开口:「他在肯恩之后,没有再试?」
她舔着干涩的唇,再道:「有,但没有成功的,你看到肯恩现在的状况了,麦德罗在十几二十年前受了伤,变成了残废,无法亲自做实验,克雷在他的指导下试过很多次,但只有肯恩意外的成功了。那是意外,而不是科学,因为他们无法用同样的程序,重复做出一样的结果。他后来对外宣传的复制技术,其实只是和我一样的试管婴儿,他们制造那些孩子,挑选基因和本体相近的,出生后确定不会和本体出现排斥反应,就养大他们,再出卖他们的器官。」
说到这里,她感觉晕眩想吐,恍惚中,又看到那些无辜死去的孩子。
「健康的,就留下来,养大,等着被宰割;不健康的,就安乐死,或者…… 拿来做活体…… 」
「妳怎么能忍受这种事情?」屠震愤恨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残酷的质问,如刀一般,狠狠戳在她心上,让她摇摇欲坠。
夏雨张嘴欲辩,却找不到声音,但身后的男人,扶住了她,替她开了口。
「她就是不能。」凤力刚没好气的瞪着那臭小子,道:「所以才会在这里。」
这个男人支撑着她,不只用身体,也用心。
热泪蓄积在眼眶,她心口紧缩着,强迫自己继续站着,面对脸色难看的屠震,张嘴道:「一开始,我并不知道,知道后,我也无力改变,直到现在…… 我并不…… 并不以我的愚昧和盲从为荣,我只想要修正错误…… 」
「但现在,他有了身体。」屠震指出这个事实。
她瑟缩了一下,但身旁的男人,更加握紧了她的手。
深深的,她再吸一口气,哑声道:「在那个当下,我只想得出这种方法,那是唯一…… 能让肯恩活下去的方式…… 」
屠震知道她说的是对的,这个女人只有一个人,她尽力保全了肯恩,即便那违反了肯恩的意志。
她若没这么做,麦德罗一样会换身体,把老旧残破的身体抛弃,让肯恩直接死去。
他无法认同她,但也无法僧恨她。
走廊上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他握紧了拳头,再问了一个他其实也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会重新再开始试,对不对?」
他没有讲清楚,但她知道他在问什么,现在麦德罗虽然有了健康的身体,但一个,是不够的,对那个男人来说,永远不够,毕竟备份永远不嫌多。
夏雨鼓起勇气,看着屠震,和他承认:「对。」
屠震沉默着,表情紧绷。
她以为这个男人会再次责怪她,但他没有,只是开口问。
「妳打算将肯恩和他换回来?」
「对。」她点头。
他神色阴郁的看着她,然后深吸了口气,点头,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说完,他退了一步,跟着终于转身走开,消失在廊道尽头的黑暗之中。
直到他完全消失,那伴随着他而来的无形庞大压力,才跟着消散。
几乎在同时,她感觉双腿一软,一时间,有些不稳,但一只铁臂撑住了她,将她搂进温暖的怀抱里,再顺势将她抱了起来。
夏雨攀着那男人强壮的肩颈,喉头紧缩。
她应该要抗议,但她没有力气,而且她需要他,她哽咽的闭上眼,将小脸埋进他的颈窝,将他熟悉的味道,吸入心肺之中,终于和自己承认。
她需要他…… 很需要他……
一月盈然,悬在阗黑无垠的深海之上,轻轻挂在堆高的云边。
柔软的月光,替远处海上的云,镶了淡淡的银边。
凤力刚将她抱上了甲板,让她呼吸新鲜空气。
在快速行驶了几个小时之后,开船的人已经放慢了船速,让这艘远洋渔船,在平稳的海面上,缓缓前行。
除了基本的两三盏灯火微亮,甲板上的灯都被关掉了,不再和之前那般,通明如白昼。
他抱着她,坐在船侧的木箱和鱼网及浮球之间,一个不会太亮,也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
怀中的女人,将小脸埋在他肩头紧攀着他、依靠着他,无声掉泪,那热烫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肩头,灼烧着他的胸膛,让他心口紧缩抽痛。
明明平常舌粲莲花,但此时此刻,他却找不到任何足以安慰她的话语,所有安慰的字句,在这个时候,都像是笨拙的言语,都莫名多余。
所以,他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的拥抱着她,抚着她柔细的发,抚着她在这几日,变得更加削瘦的肩头,怜惜的轻轻揉抚她被那小王八蛋抓红的手臂。
在刚刚某个瞬间,他真的很想痛扁阿震一顿。
但他知道他的苦、他的恨、他的痛,红眼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虽然知道,他在那一秒,在看见阿震伤害她的那个瞬间,他还是差点忍不住想痛殴他。
那小子明明知道她是无辜的,但他太急着想得到答案,才会失去了理智,对她动手。
他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勉强忍住了扁他的冲动。
真他妈的。
滚烫的热泪,又滑落一串,在他胸膛上蜿蜓烙印,他心疼的收紧长臂,亲吻她的额际,无声安慰着。
不知何时,伊拉帕将船停了下来,下了锚。
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船体如摇篮般,缓缓晃荡着。
清凉的海风,微咸,拂过夏雨泪湿的脸。
他的心跳,在她耳畔反复轻响。
那规律的节奏,让人莫名心安,他无声的安慰,抚平了些许的痛。
她微侧着脸,靠在他肩上,看着这个男人,把玩着她搁在他肩膀上的手指,爱抚着、摩挲着,然后和她十指紧扣。
那奇异的,暖了心。
「那些孩子…… 」她看着他和自己交握的手,沙哑哽咽的道:「他们多数…… 都虚弱得活不过幼儿时期…… 」
恐惧,轻轻攀在心上。
她等着他松开手,疏离她。
可是他只是继续握着,以拇指抚着她的。
她张嘴,继续:「当我…… 发现那个宛如人体制造工厂的地方,发现那个男人做了什么,我才惊觉自己有多么盲目,多么愚蠢…… 」
他继续握着她的手,温暖的唇瓣,停在她的太阳穴上,没有离开。
那,让她鼻酸。
她悄声的、抖颤的,含着泪,吐出断续的字句,和他告白。
「我学医,并不是为了要…… 切割人体…… 贩卖器官…… 我学医是想要救人…… 或许我有些自大、傲慢…… 但…… 我真的不知道…… 」她哽咽的解释,迫切需要他相信自己,「我不知道…… 」
力刚感觉到她小小的手,紧攀着他的脖子,柔软的身躯微微紧绷,她的忐忑和委屈是如此明显,她担心他不相信她。
「嗯。」他轻拥着这爱胆心的小女人,心疼的,再印下一吻。
「我知道。」两人一起逃亡的那几夜,这女人在恶梦中,都会一再反复同样的,如誓言般的梦呓,他好奇去查,才发现她说的,是希波克拉底的誓言,那是习医者,最初也最终的铭誓,她一直没有忘掉,她始终记得,医者之心。
「我知道。」他温柔的看着她,沙哑但坚定的重复着:「我知道妳没有,妳没有违背妳的誓言。」
他的信任,让夏雨心一颤,泪又满,湿了眼,如泉涌出,落下。
她不由自主,收紧了手,将泪湿的脸又埋进他肩头。
天啊,他真的很希望她别再哭了。
他宁愿她大吵大闹,对他生气,甚至殴打他也没问题,就是不要再哭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一再被挤压,缩了又缩,缩了再缩,都快缺氧了。
终于,这个顽强的女人,来到他身边,走入他怀中,学会信任他、依赖他,将她的脆弱,赤裸裸的展示给他看,但他真想自己可以早一点认识她,早一点将她纳入羽翼之下,让她不需要面对那些可怕的抉择,承受那些苦痛。
和她相处越久,对这女人的怜惜和难以言明的感情,只越积越多,多得快淹没了他。
「妳知道,我现在有一点点害怕。」他喃喃开口。
她感到困惑,抬起泪眼。
「怕被淹死。」他等到她看着自己了,对上视线了,才以拇指温柔抚去她小脸上的泪,苦笑轻言:「我不太会游泳,对这件事很不拿手。」
有那么一秒,她搞不清楚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他扯着嘴角,但眼中没有笑意,只有无尽的疼惜与柔情。
然后,才意识到,他说的,不是海,是泪。
她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