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靳韬又带着慕容谧到城矶的堤坝,告诉她,未来几日,他都得时时到此处监看,直到汛期结束。
她听着他细说这差事,只能叮咛他这段期间要万事小心。
他侧眸,看向她真诚清柔的侧脸,绷紧的胸口淌着从未有过的莫名感受。
她对他的关切是彻底的真心诚意,若再论及两人的缘分,竟然深厚到足以成为夫妻,他该更加用心的回应她的情意。
但想起曾经的背叛,他的心隐隐抽痛。
回到龙余国的靳韬已经不是当日的小虎子,他对她除了好以外,什么也给不起。
完全没察觉靳韬沉郁的心情,慕容谧在与他并肩行走之际,听到了堤坝附近的动物耳语,心情瞬间沉重。
在天朝历经过几次地动天灾,她知晓动物在天灾来临前会事先逃离,这是动物对天然灾祸的敏锐预知能力。
动物的耳语让她确信,龙余国巫师观天的结果无误,近期一定会有大飓风夹带着大雨来袭。
总结靳绫与靳韬说的事,她大略知晓他们正为炸不炸堤而为难。
若依照动物所言,飓风暴雨必定来临,所以堤必炸,百姓必撤,才能让居住在河堤两岸的百姓免于遭逢劫难。
但……有人会相信她吗?她又该用什么理由解释自个儿知道飓风暴雨必定来临的原因?
若真的向靳韬坦承,她拥有懂得各种语言的天赋,甚至连动物的话都听得懂,他会不会以为她疯了?
直到回到白虎殿,那一个个浮现的念头夹杂着担忧充塞在脑中,让她的心情低落而无助,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在她烦恼之际,听到海上吹来的风伴随骤然加大的雨水,重重的敲打着窗扉,发出劈哩啪啦的声响。
她奔上前去,关上窗扉,瞥见外头阴郁的天色压得天空像是要沉了,更加忧心。
雨变大了,靳韬还没回来,她的一颗心就悬在半空中,坐也坐不住,连厨房派人来问用膳的时辰,她也回绝了。
听到三王妃一如往昔的回答,奴才唯唯诺诺的回道:“可是三王子说,往后无论如何,都要给三王妃备膳。”
慕容谧微微楞住。“什么时候的事?”
“上回三王子到厨房要姜汤,顺道问了三王妃用膳的状况后,如此吩咐。”
她颔了颔首,想到他在酒楼时说她太瘦,所以频频为她布菜,让她吃了超过平日的食量,现下再听奴才这么一说,他是嫌弃她太瘦吗?
思及这点,她有些紧张,连忙允了奴才去备膳,暗暗决定往后要多吃一点,养胖一些。
虽然两人并非因为两情相悦而成亲,但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益发希望自个儿可以讨他欢心,可以让他更喜欢她……
她这样的心思,已经完完全全颠覆了初嫁给他时,只求相敬如宾的想法了。
勉为其难的用过晚膳,她正犹豫着找些什么事来打发时间时,房外传来动静,她心急的出门查看,却差点撞上才走进小厅的靳韬。
靳韬抓住突然冲上前的慕容谧,“小心,别压着我I.你匆匆忙忙的上哪儿去?”
慕容谧站稳身子,这时才意识到自个儿好像反应过度了,一心挂念着他,却忘了该有的矜持与礼节。
她垂下头,双颊浮现赧意,表情尴尬的说:“对不起,雨下得那么大,我担心你……”
暖意就因为她的一句话,缓缓的在他的胸口扩散开来。
虽然王亲们都在同一处,但各自拥有殿落,除了请安及岁时节日的主殿宴会聚在一块外,泰半的时间皆是各自过日子。
以往回到殿中的感觉是凄清寂寥,但自从娶了她以后,他冷冷的屋子里总是在黑夜中亮着暖烛,让他毋需面对满屋子的空寂。
现下面对她对他的真心关切,他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安抚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不用担心。”
“嗯。”她轻轻的应了一声,很直觉的想为他脱下被雨打湿了一半的斗篷。
倏地,他拉开她冰冷的柔荑。
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想起他向来不让她为他更衣。
思及这点,她心里有些失落,正想开口道歉,却听到猫叫声。
“猫?”
顿时,一颗白色的猫头由靳韬的斗篷领口钻了出来,定定的瞅着她。
慕容谧对上白猫的视线,惊讶的问:“你……怎么有猫?它的眼睛颜色不一样耶!”
白猫的瞳眸很特别,右眼是海蓝色,左眼是金黄瞳仁,外围有一圈翡翠般的绿色光泽。
不知为何,她觉得白猫看起来比一般的猫多了说不出的诡谲与神秘,不过并不害怕,反而有种想与它亲近的感觉。
见到她的双眼一瞬也不瞬的盯着白猫,靳韬由怀里抓出它。“刚刚在堤上捡到的,你想养吗?”
他的小妻子打小就喜欢和动物说话,所以在河堤上瞧见这只被雨淋得湿透的小猫时,他立即想到可以带回家给她养,让她多个伴。
白猫在他的掌中显得娇小玲珑,像一颗刚捏好的小雪球,好不可爱。
“可以吗?”他点点头,将差不多是两个拳头大小的猫塞给她。“那猫就给你了。”
白猫从靳韬温暖的怀里被塞进她沁凉的掌心,抗议的哀哀叫了好几声“好冷”。
“对不起、对不起……”慕容谧好抱歉的道歉。
白猫却瞠大双眼,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她觉得奇怪,想问白猫,却发现靳韬定定的瞅着她,心一促,她立即咬了咬唇,偷偷的瞄了他一眼。“我猜……它刚刚一被我抱住就喵喵的叫着,应该是被我的手温凉到了……”
慕容谧那模样,简直跟她小时候没什么分别,可爱得让他的心软得发烫。
眼见他沉默不语,她忐忑的转移话题,“猫是你捡到的,你要帮它起个名字吗?”
靳韬所有的神思都放在她身上,恍恍的轻喃,“可爱……”
霎时,她手中的白猫对着他喵喵喵喵的狂叫。
慕容谧咬了咬唇,一脸为难的看着他。“但它说……它不要叫可爱……”
虽然这只白猫看起来娇娇小小的,但不折不扣是只公猫,而且很有自个儿的想法,听到捡到它的好心人要把它取名为可爱,气得差点跳下她的手心,转头就离开。
其实靳韬所说的“可爱”,指的是妻子的模样,并不是要替白猫取名为可爱,但显然的,这一猫一人都误会他的意思了。
而他也不愿纠正,温煦的挑起眉头,笑问:“它说?是白猫告诉你,它不要叫可爱?”
一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的说出不该说的话,慕容谧慢半拍的撝住嘴,圆瞠着双眼,心虚的看着他。
靳韬看着她与儿时如出一辙的可爱反应,忍不住笑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我们……小时候见过?”他的话让她的脑中有一些很细微、浅淡的记忆涌上、聚集,一时之间却抓不到蛛丝马迹。
瞧见她一脸茫然,想她当年才六岁,不记得他,他并不意外,却也感到微微的失落。
当年他因为要离开她而依依不舍了那么久,没想到她竟是没心没肺的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不晓得是怎样的心态作祟,他有点赌气的不想提点她,转移话题,“那它说想叫什么名字?”
慕容谧没想到他非但没有觉得她很奇怪,反而顺着她的话问下去,欣喜的垂眸,望着手中的白猫。“你说呢?”
靳韬见到她很自然的和白猫说话,不像童年时觉得她怪,反而觉得她的性子纯真坦率,好不可爱,方才心里闷堵的感觉竟然淡了几分。
“它说要威武一点、有气势一点的名字。”
“这只白猫小不溜丢的,叫威武一点、有气势一点的名字,不是更奇怪吗?就叫可爱了。”靳韬没好气的挠挠它的腮,霸道的作了不容置疑的决定。
白猫气得喵喵叫,偏偏被他的手指挠得很是舒服,差点就要没志气的躺下、翻身,让他也挠挠自个儿的肚皮。
他问了意见却又径自决定的霸道行径,让慕容谧不由得睁大一双美眸,他这个隐藏在斯文表相下的霸道性子,让她的脑子又闪过那缥缈的熟悉感……曾经谁也是这般个性……
白猫被挠得双眼微眯,不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见“可爱”一副享受的模样,她只觉得好笑,看来它是认了,也不再把心思执着在这上头。
现下她比较苦恼的是,该怎么告诉靳韬,飓风暴雨即将来临,一定要速速做好防灾准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