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现。
锺婉约随着夫君一同起身,淡淡的红晕浮现在她娇羞的双颊,不时偷看着俊秀夫君那温柔的神情,她柔媚的眼眸像是蓄满了春水一般,闪烁着动人的光。
他在床边,俯身,为她穿上绣花鞋。她踮起脚尖,拉过准备好的衣裳,为他系上朝服。
两人的举动看起来和下人服侍主子无异,但彼此间举手投足时的柔和体贴,却充满了情人才有的甜蜜温馨。
婉约揪着夫君的腰带,有些舍不得放开,即使是短暂的分别,她也开始舍不得了。
屋外,艳阳已从天边升起──
「夫人,今天起得晚,早朝时辰快到了,我就不为妳梳妆了。」唐谨思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开门叫丫鬟端早膳。
婉约温驯的点头,慢慢松开手指不再揪着他。
嫁进唐家以来,她与夫君十分恩爱。他的温文儒雅,轻易收服了她的心,使她心甘情愿的服侍他,放心地依恋他。
「我先走了。」唐谨思吃了些东西,便匆忙离开,前往皇宫。
婉约送他到院外,依依不舍的目光注视着他俊逸的身影,怎么看也不厌倦。
她不可思议的迷恋着他,感情日益加深。
在成婚之前,婉约从未想过,她会如此幸运的嫁给一个顺心合意的丈夫,并且那么的喜欢他。
「夫人。」一个丫鬟从院落外快步走来。
唐谨思的府邸面积十分广阔,单单他们夫妻俩居住的院落,就有一家酒楼那么大。
丫鬟走到婉约身前,行礼通报,「夫人家的二小姐来访。」
婉约一听,喜道:「请她过来。」
片刻后,婉约的孪生妹妹锺娉婷,带着娘家给的一些物品,走进婉约居住的院落。
「姊姊,好些日子不见,可有思念妹妹?」
婉约拉着活泼可爱的妹妹走入屋里,笑道:「妳这小淘气,听说妳推了一门婚事?我正想找妳问清楚呢!」
「姊姊说的是肖家的提亲?」
「为什么拒绝?」婉约到屋内,立即摒退服侍她的丫鬟,和妹妹谈心。
「那个肖阳呀!我曾经偷偷上街游玩时见过他一次,长得不怎么样。」娉婷吐了吐粉舌,嫌弃道:「不如姊夫好看!」
婉约俏脸微红。提起自家夫君的相貌,她除了沉醉,无话可说。
当初见到唐谨思,她几乎是一见倾心了,听父母说他有迎娶之意,她更是窃喜了好几天,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直到嫁给他才平复内心的骚动。
「姊姊脸红什么?是认可妹妹的话,还是在回味姊夫的相貌了?」
娉婷的调笑令婉约愈加难为情了。
「说什么回味,妳当是在品尝美食呀?」她似嗔非嗔的睨了妹妹一眼,正经的劝告,「娉婷,不要孩子气。长相是不能当饭吃的,妳并不了解人家,选择夫婿不能以貌取人。」
「看人第一眼不就是看相貌?倘若连相貌都看不顺眼,我又如何与他拜堂、洞房,和生儿育女?」娉婷扁了扁嘴,反驳。
婉约轻叹。妹妹与她,面貌相同,性情却是南辕北辙。
妹妹好动活泼,而她……
「姊姊,别说扫兴的话了。」娉婷摇了摇婉约的手,破坏她的沉思,满怀兴趣的问:「妳和姊夫相处得好吗?」
「他对我很温柔,没有一点朝廷高官的傲脾气。」婉约羞涩一笑,水盈盈的眸子里蕴含着幸福的光芒。
娉婷见状,眉头微皱,神色有些复杂。「姊,我一直不明白,以姊夫的身分地位,怎么会向我们家提亲?」
自古,商人的地位最轻,而锺氏姊妹的家族世代从商,身分并不高贵。
「这事我也问过。」婉约赧颜道:「他说有一次在路上见到我,便向人打听我是谁家的女儿,知道我未嫁就急着来提亲了,并不在意门户之差。」
「姊姊妳很少出门的,他在哪条路上见过妳了?」娉婷不太相信,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不好意思多问。」
娉婷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姊姊和我生得一模一样,他在路上看了,又怎么分辨得出谁是姊姊、谁是妹妹?」
婉约一愣,随即领会妹妹的暗示。她定睛打量妹妹,发觉娉婷眼里藏着一点失落。
婉约疼惜的抬起手,轻抚妹妹的额头。「娉婷,我出阁了,妳一个人在家,寂寞吗?」
娉婷咬了咬嘴巴,不好意思的点头。「我……不想和妳分开。」
「别不开心。我拜托妳姊夫帮妳找一个更体面的如意郎君,怎样?」
娉婷凑过去抱住婉约,「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一块的,为什么如今一家人变成两家了?」
「早晚妳也会嫁人,有自己的家。好妹妹,妳不会寂寞太久的。姊姊答应妳,会时常回去看望妳。」
婉约关爱的言行举止令娉婷胸口更沉闷了。她撒娇似的低头,脑袋埋在婉约的肩膀,一言不发。
婉约叹了叹,知道自己美好的婚姻令妹妹感到失落,却不知如何安慰妹妹,只能留她下来吃饭,多与她交谈,哄她开怀。
光阴似箭,一转眼,半天过去了。
娉婷在唐家用了膳,心不在焉的告别了姊姊,尚未走出唐家大门,远远的,便瞧见身穿官服的姊夫。
曲折漫长的回廊中,唐谨思翩然前行的身影如画一般美好。
娉婷心一动,向前迈去,主动出声:「姊夫。」
唐谨思走近,见一张与妻子同样的容颜,正对自己开朗的笑,不觉有些恍惚,彷佛又见到最初在伏虎山上那张令他动心的笑靥。
「妹妹来看婉约了?」唐谨思飞快的收拾好迷乱的心思。
娉婷福了福身,回问:「姊夫在外用过膳了?」
「同僚作东,推辞不了。」唐谨思轻声细语,温文儒雅的神态,令人如沐春风。
回廊左右,植满了扶疏的花草。娉婷不经意的望向花丛,随口道:「姊夫家的牡丹开得特别漂亮。」
唐谨思察觉她话中有话,不疾不徐的吩咐周围的下人,「你们去摘牡丹,装满两个篮子,送到锺家。」
「姊夫费心了。」娉婷等着身边的人四散开来,这才大胆的正视唐谨思,别有用意道:「姊姊实在幸运。」
唐谨思但笑不语,发现娉婷的言行不像婉约那样规矩。
在与婉约成亲之前,他也只见过娉婷一回,不曾深交,也不曾攀谈过,并不了解她的人。如今再见面,他忽然觉得……娉婷比婉约更耀眼。
「姊夫,娉婷冒昧的问过姊姊,以姊夫的身分为何会对姊姊青睐有加?」娉婷保持着与唐谨思的距离,幽幽提道:「姊姊告诉我,是因为姊夫曾在路上遇见过姊姊的缘故。」
「没错。」说起那天的际遇,唐谨思一向平稳的心湖仍有余波荡漾的感觉。
当初,彷佛看到了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宝贝,他像失了理性一般,渴望着马上得到她,那个笑语嫣然的姑娘。
现在,虽然成功的娶她进门,但相处起来,他又发现有些古怪之处,似乎他一见钟情的女子,不该是婉约。
又或者,那时的心动只是幻觉?
唐谨思无从探索,不过,他有耐心,并相信夫妻之间的情意需要用心慢慢去经营。他不急着对婉约、对他当时的心动,做出什么定论。
「娉婷能否唐突的问姊夫,姊夫是在何处与姊姊有过相遇?」
她不合礼仪的追问,扰乱了唐谨思的回忆。
他凝视着娉婷清澈的眼眸,不介意她的唐突,回道:「去年八月末,伏虎山上。」
娉婷愕然,「当时我与姊姊在一起。」
「我晓得,妳们骑着同一匹马,妳坐在前面,她坐后面。」他打听得一清二楚。
「不对!」娉婷赶紧纠正,「坐后面的人是我!」
唐谨思暗自讶然,沉着道:「我问过不少人,确定坐在后面的是婉约,我也向妳们双亲确认过了。」
女子出阁前,不方便私下与陌生男子相处,提亲后的唐谨思,只托锺家父母带着女儿们与他在外短暂的会面,无啥交谈;他稍微观察,就认定了婉约应该是他要的女子。
不料,娉婷竟在此时推翻了他求证过不少次的判断──
「姊姊不擅长骑马,那天,我的确是坐在后面,驾驭着坐骑。姊夫,你确实认错了我们。」
「为何妳们亲人都说驭马之人是妳姊姊?」
「本来说好了是她要带我。后来上马之时,她突然感觉不适,临时与我换了位置。我们穿同样的衣裳,外人不容易分辨。这种小事,我们也没有向别人说明的必要。」
唐谨思默然。他选错人了?
他的妻子,不是那个令他动心,他所渴望的女子?
「姊夫若不信,可以直接问姊姊。」
娉婷观察着唐谨思平淡的脸色,从他清秀的容颜捕捉不到丝毫情绪。然而她相信,这番交谈,已影响了他。
*
唐谨思怀着疑虑,回到寝室,新婚妻子正躺在珊瑚长榻上休息。
他示意丫鬟噤声退开,悄然的走到婉约身旁,他垂首,细看她恬静的睡颜。
她有一张小巧的脸,细长的柳眉,俏挺的鼻,以及柔嫩的樱唇。
美人他见多了,婉约的相貌虽好,却不是他见过最美的,但,他只为她动过心。
在初见她的那一段微风徐徐的午后,当时她笑得那么开朗,胜过能融化冰雪的骄阳。
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他所看到的女子不是她!
他娶进门的妻子……不是他要的那个人?
唐谨思无声的苦笑。他也有犯糊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