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莫鑫鑫发生意外送医说起。
贝洛斯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得知她母子均安后,立刻下令追究责任,严惩没及时保护她的随扈们,其中惩罚最严重的,就是那场活动的安全总管——汤玛士。
汤玛士在事情发生当时人在她身边,她被他的烂中文又一次气到想杀了他,才刚把他打发走,转头就看见那差点被马车辗过的小孩,一时忘了自己是孕妇,飞身冲过去救那个小孩。
汤玛士竟然就这样受罚,还被卸除职务。
“没有人希望意外发生。”莫鑫鑫简直不敢相信,“这……只是个意外!”
“殿下对领地子民的管理向来高压集权,近半年来又与陛下水火不容,连带的在他身边的人也不好受,加这件事情作为导火线……人民就反弹了——”
“安洁,你太多话了。”
贝洛斯脸色阴郁的走进来。这种羞辱他第一次尝,而且还是在鑫鑫面前!
冲澡洗去一身狼狈后,他穿着浴袍坐在床沿,心高气傲的他怎样也咽不下这口气。
“殿下。”安洁惊惧地欠身。
“谁准你多嘴?”贝洛斯冷眼瞪她,责备她的鸡婆。“退下。”
“是我要她说的。”莫鑫鑫摇头,觉得自己好像她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难道是因为我?”
贝洛斯看见她脸上的自责,暂且压下心中的不满,缓了缓高昂的怒意,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肩膀,为自己辨白。
“鑫鑫,他们奉我的命令,以你的安危为优先考虑,可他们还是让你受伤,我无法原谅他们的怠忽职守。”
“这只是意外啊!”莫鑫鑫撇开他的手对他吼,“你让我觉得我是个罪人,一切都因我而起……汤玛士老师曾经跟你有过同事情谊,你竟然……对他做了那么可怕的事,还有那个小孩!”她最不能忍受的,是他还找了她救回的那个小女孩来问话。“事情没有这么复杂,既然伤害都造成了,你为什么不选择原谅而要追究呢?他们是你的子民!
“还有那个人,今天那个对你不驯的人,你要怎么待他?”想到今日反弹他的那名男子,他……又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这个你不需要管。”贝洛斯不愿回答她。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她难受的看着他,“我喜欢的人为什么变得这么可怕?这样的你……怎么能够当个好国王?”一个人民惧怕,喜怒无常的王者。“你这样——比席尔还要糟糕!至少他对子民还算宽容,你呢?”这样的贝洛斯,无法使臣民心悦臣服。
“鑫鑫。”他头痛的叹息,“我爱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
“不要说你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爱我!你让我很痛苦!”她拒绝他的靠近。“我想念以前的你……”她难过的掩面啜泣,“我想念以前的你……”
贝洛斯被她的眼泪打倒了,他站起身,走出寝房。
“你累了,我不吵你休息。鑫鑫,我不想再为了别人跟你吵架,你能不能……只看我一个人,不要管我做什么,只看我一个人就好,我的眼里只有你,你知道吗?”他勾唇苦笑,摇摇晃晃的离开。
他们的争执,又一次在贝洛斯的退让下,没有吵出结果。
“再这样下去,他会变成暴君。”莫鑫鑫难过的哭了。“是从宫中学来的吗?我不希望我的丈夫成为这个国家的罪人,我不要我的孩子……变成这么可怕的人。”
抬头看着寝房,突然觉得这个房间大得好吓人、好压迫,压得她要喘不过气来了,她想逃走——
逃走……
直到贝洛斯离开,安洁才进房间,拿出手帕替莫鑫鑫擦拭泪水,并安慰她。
“安洁……我想逃走……”越想,就越觉得此地不能待。“我不想看他一天一点变成我讨厌的人,我也不想……让我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下成长。”
“王妃……”安洁蹲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长期不来的压力累积,一瞬间让她崩溃!
初来乍到的适应、搞不定的兄弟误解……一切挫折与不安让她失控的投进安洁怀中,失声痛哭。
“他是个好丈夫,真的……可是我更希望他当个好人……”她哭得难以自持。“我错了吗?安洁,你告诉我,我错了吗?我到现在才发现我的丈夫是这样的人……”
如果他不是王子,那事情会简单得多吧?可他无法卸下这个身份,他一辈子都得担负这个国家的兴衰。
“我想离开……我想带着孩子离开这里……我受不了……”
安洁环抱着视如亲妹的莫鑫鑫痛哭,心里也与她一样难受。
可她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只能陪着她哭泣,一夜到天明。
*
她再也不跟他说话,脸上也失去了笑容。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什么他们夫妻会走到这种地步?!
贝洛斯挫败的看着日渐消瘦时她,心疼的握住她置于餐桌上的小手。
“你瘦了好多。”
莫鑫鑫的反应是立刻抽回手,不让他触碰。“我很好。”
她明显的排拒,让贝洛斯眼一沉。“你要气我到什么时候?”
“到你放了那个人为止。”她得知在大典上朝他丢鸡蛋的男子,已被他押进大牢囚禁。
“不。”贝洛斯拒绝。
“这才是你表现宽容的时候,你该原谅,而不是囚禁他。”她不只一次为此数落他。
但是心高气傲的贝洛斯,无法轻易说原谅。
“办不到。”
莫鑫鑫痛苦的望了他一眼。“你在宫中学到的……就是这些?难道我们的孩子会变得跟你一样?”她摇头,顿时食欲全消,丢下餐巾和他,独自回房。
看着她没动过多少的早餐摆在前头,贝洛斯眉头紧锁。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她吃饭?别再瘦了!
他疲惫的支着额,喝着咖啡提神,原本想带杯牛奶回寝房哄她喝,但在侍从的催促之下,只好匆匆离宫。
莫鑫鑫站在走廊窗枱前,目送他离开城堡,她的开朗与活泼,正渐渐消失。
“王妃。”安洁拿了外套替她披上,心疼的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子。
再这样下去,她会垮的……
“你真的想离开吗?”安洁冲口而出,“王妃,告诉我,你是真的想离开吗?”
莫鑫鑫眼神茫然,看着皇宫的方向,想着她那被养在皇宫里的孩子。
“三个小时后,一月一次的船班就要开了。”安洁豁出去了,“船长是我朋友,可以将你藏在舱房里,如果你要走,就趁这个机会,迟了就要再等一个月。”
她眨了眨眼,回过头来看着安洁。“安洁?”
“你快点准备,我现在就去把小王子偷出来——别问我怎么办到的。你穿上我的衣服,我已经放在你床上了,两个小时后我妹妹会来接你,记住,不要被侍卫看见你的脸——鑫鑫。”安洁头一回喊她的名,“如果这么做你会比较快乐,我愿意倾尽一切帮你。”
莫鑫鑫眼眶泛红,冲动的抱住安洁,哽咽道;“谢谢。”
“你快点准备要带走的东西,别迟疑。”安洁将话带到后,便匆匆离开,入宫去抱小孩了。
毫无生气的莫鑫鑫,在安洁决意帮她逃离后有了动力。
她忽忙回到寝房,换上安洁的服饰,将头发用帽子藏起,找出她的证件和一些随身物品,准备带走。
她取下胸前的翡翠之钥,将之置放于床头,连同那只藏有秘密的珠宝盒。
“就这么走——不对吧?”正想扭头就走,可她想想又回头,拿回那把翡翠之钥,握于掌心。
看了看手上的翡翠之钥,再看看那只音乐盒,想起那音乐盒里的东西,她便无法放弃!
打开行李袋,她将音乐盒丢进去,把翡翠之钥挂回颈子,信手拈来纸笔,留下给贝洛斯的信息……
*
老师——
很久没听到我这么叫你了吧?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愿去了解。
或许是因为害怕知道实情,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憎恨变得可笑?
何必呢?
我不想看见这样的你,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下成长。
所以我们走了,还带走了你送给我的翡翠之钥。
你知道翡翠之钥的秘密吗?一定不知道——
除了那个永恒的无价之实,还有——你母亲留给你的信。
既然你不愿意了解,那么,我就将这些秘密带走,反正你也用不着。
不用来找我了!我不会再回来的!
贝洛斯在领地巡视时,接获宫人通报王妃失踪的消息便匆匆回宫,在她床头发现了留给他的讯息。
“安洁!”他沉声怒吼,“你怎么看着人的?”
“殿下,王妃不快乐,您让她自由吧!”安洁头一次不畏他的怒意,挺直腰杆站在他面前,“王妃已经离开了。”
贝洛斯震怒,高举手臂正要给她一记巴掌,而安洁竟然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他落下的巴掌。
他不禁怔楞。
刚才他正要做什么?他——打人?一个女人?
他怎么做出这种事?他着了什么魔?
环顾四周,那些看着他的女官和侍从们,纷纷露出惧怕的神情,他们……是怕他?
怕他?!
颓丧的抹了抹脸,脑中的混乱让他一时难以招架地坐在床上。
“安洁,告诉我王妃去哪?我不能让她一个人离开。”贝洛斯语气温和,不若平时的暴怒失控。
“一个小时前船已离港。”安洁老实地回答,“殿下,如果您不能让王妃快乐,请让她走,不要再用您的爱……囚禁她。”
贝洛斯没回答,想着船班一个小时的行进方向,他想,赶搭直升机,应该还来得及追回她。
要是让船靠岸,要找她就难了!
他迅速起身离开,决意前往机场,调派直升机将人逮回来!
而走到城堡外,正看见席尔步下礼车,一身军装的他手执权杖,领着护卫队朝他而来。
贝洛斯眉头紧锁。
“要出门吗?”席尔朝他微笑,“可惜,我有要事与你商议,现在随我入宫吧。”
“不!”贝洛斯拒绝,“鑫鑫走了,带着我们的孩子,时间还来得及,我要去把她追回来!”
席尔挑了挑眉,笑道:“就算天塌下来,也没有我现下告知你的事情重要——不要让我说第三次,随我回宫。”
“席尔,你不要挡着我!”他气急败坏的吼。
“这么想见你的王妃?好吧,我也不是这么不通情理的君主。”他把玩着权杖,笑看急疯了似的贝洛斯。“你与布拉德打一场,如果你打赢布拉德,我就让你去追回你的王妃。”
语毕,高头大马的布拉德上前挡在席尔面前。
“你找死!”气急攻心的贝洛斯,只想消灭眼前阻止他的人事物,没有去思考席尔现下出现在他面前的原因。
身形差距不大的两人,一来一往的过招,布拉德有意退让,但贝洛斯却步步进逼、招招致命。
布拉德不敢重伤王子,只能点到为止,不料让贝洛斯抓到空隙,逮住机会往他太阳穴狠揍一举。
布拉德下支倒地,贝洛斯跨过他的身体,笔直走向自己的车。
“等等。”眼神闪烁阴森的席尔,握持权杖阻挡贝洛斯的行进。“我反悔了,贝洛斯,你还是与我回宫吧!”
“席尔!”他大动肝火地朝席尔怒吼,“你忘了你刚才说什么?”
“刚才?我说了什么吗?”席尔慵懒地道,举起手中的蓝宝石权杖,两手一握将之扭开,原本的权杖竟然成了一把一尺长的军刀。
他带着狐狸般的笑,将刀尖指向贝洛斯。“我这个当哥哥的,教你的最后一件事,你可要听清楚了——”
贝洛斯瞠目,看着他将剑尖指向他胸前,往前一点渗出鲜血……
“精明的君主,在不利于己时,就不必守信。”看着他那不敢相信的神情,席尔笑意更深,手腕使力,将剑刺进他胸膛,“意谓——我不杀你,是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