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下班时间,丽朵等了十分钟不见人来,还以为何晁仁今天不来接她了,刚想自己坐车回去,就看到熟悉的人影走进来。
她笑着跑上去,“还以为你不来了。”
“刚刚房东太太来过,耽误了一会。”他看着她道。
雨朵楞一下,唇角的笑容干干的收掉,低下头摸摸鼻子,“哦,那,她有说什么吗?”
“你觉得呢?”
雨朵心虚,抬头着他一眼小声道:“因为房租的事?”
还好,知道坦白从宽,何晁仁单刀直入,“发生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丽朵装傻,乖乖,这人要不要这么洞若观火,一句话就切中要害。
“让你花掉了原本打算拿来交房租的钱,是为了什么事?”她不是乱花钱的人,同时兼两份差,咖啡厅的薪水加上酒吧的工资,一万多的房租对她来说根本不成问题,何况她每个月除了给育幼院寄钱和生活必需,几乎没有额外开支。
着她低着头不说话,他猜测,“因为上次住院?还是花在给孩子们买衣服?”
“不是,没什么事啦,只是晚几天而已。”丽朵心虚的低下头,生怕被他看出马脚。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不自觉左右飘忽的眼睛,“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你骗不到我的,与其让我一点一点问出来,不如乖乖从实招来,到底发生什么事?”
丽朵内心挣扎。
“或者我打电话去问院长?”他说着取出手机转身往外走。
丽朵追出去紧张的拉住他,“好嘛好嘛,我说!”
他放下手机等着。
“不过,先说好,你不许生气。”
能让他生气的事?他微微眯眼,“好。”先听了再说,
丽朵叹气,察言观色,瞄他一眼小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那天那天……”
那个借酒装疯,被他一脚踹飞的客人,第二天又回来了,不过和前一晚不同,他的脖子上带着护颈,胳膊上绑着绷带,说是前一天被打伤的,要酒吧赔他医药费、误工费总共三万块,她明明记得当时跑上去查看他的伤势,除了被撞倒的酒淋了一身,其他地方完好无损,而且当时他还能自己站起来,但人家拿了药费单子来,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何况,确实是何晁仁打人在先,为息事宁人,经过协商她付了那人两万块。
其中有一万五是她准备付房租的,缺的五千找经理预支。
原本她有些存款,但之前搬家交押金、住院,还有给孩子们买衣服花得差不多,一时周转不开,所以才给房东太太打电话,希望能晚几天,今天发了工资原本想明天就汇钱过去,没想到房东居然等不及找上门。
“就这样。”丽朵讲完,小心翼翼着他的表情,随时准备拉住他,生怕他冲进酒吧找人理论。
何晁仁盯着她,半晌开口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一定会生气啊,如果你去找那混蛋,事情只会更麻烦。”她越说越小声。
“那房租呢,没钱宁愿求房东也不跟我说?”明明知道房东有多势利多嘴,还宁愿舍近求远,他在她心目中就那么生分?
“电话里她也没说什么啊,原本今天发了工资明天一早就要汇给她的,对了,我没接到她的电话,你怎么打发她走的?”
“我给了她一年的房租。”
丽朵张大嘴巴,呆呆看着他,过了两秒皱眉,“你干么不跟我说一声?”
他隐隐挑眉,“你赔那混蛋钱的时候也没跟我说一声。”
她张张嘴,自知理亏,心虚的低下头,从包包里翻出薪水袋,数出一万五递给他,“好嘛,谢谢你帮我付房租,那么,二房东,以后房租就交给你好了。”说着故意卖个萌,想缓和下气氛。
只是何晁仁没笑,原本就严肃的表情在看到她递过来的钱后,彻底冷掉。
“怎么了?”他的表情散发寒气,之前还只是拧着眉,可这会完全是冷峻,雨朵心虚。
他看着她,用淡得不能再淡的语气道:“你觉得我替自己喜欢的女人付房租时,会想着要她还吗?”
“可是,不是小数目。”看到他越发难看的脸色,她抿抿嘴角,乖乖收了薪水袋,“好嘛,我错了,我道歉。”她不该这么直接看
他挑挑眉,这么容易就服软,不像她的作风。
看他脸色没缓和,丽朵笑咪咪凑上去,踮起脚尖在他唇角飞快印下一吻,“别生气了,谢谢你。”
他脸色软化,垂眸看着她。”知道错了?”
她乖乖点头。
“错在哪里?”
“不该怕你生气不告诉你,不该怕你被连累私下用钱解决,不该怕被你知道而去求房东。”
何晁仁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反省还是在辩解?”可话还没说完,再度被偷吻。
她笑着道:“反省啊,而且反省得很彻底嘛。”啵啵啵……
被她吻得心猿意马,他屏息一把将人扯进怀里,“还能更彻底点。”
第二次口角,再度以“和亲”告终。
事后他警告她,“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敢让我置身事外试试看。”
人就是这样,对方要的越多越吝啬给,对方什么都不要,反而越发想要付出。
以前何晁仁从来不会在女人身上花这么多心思,交往过的女友个个抱怨他疏忽自己,可遇到雨朵,她什么都自己搞定,他反而觉得不爽。
“好嘛好嘛!”
看她笑盈盈满口答应的样子,他以为她真的有反省,可是没过几天——
“何先生。”
何晁仁下班回家,路过一楼管理员办公室,被管理员叫住。
“这是管理费的发票,开下来了,还有江小姐的,麻烦何先生帮我带上去给她。”
“发票?”他皱眉,“可我没交管理费。”
“咦?可是前天江小姐说你让她代交,都交了,不信你看。”
发票递到手上,大楼管理费,一次缴满一年,一万四千四百块,他皱眉,再笨也看得出来,她这是变相还钱。
拿了发票去咖啡厅找她,原本他想问是否他做得不够好让她如此见外,却还没问就在仓库外听到答案。
“你这样不累啊?以后还要想方设法还他钱,这次是交管理费,下次呢,一次缴满一年的电费啊?人家都说了不要你还,你干么算那么清楚。”
“他说不用还可能只是客气一下啊,难道我真要厚脸皮不还啊?六万块,不是小数目耶。”
“你这丫头,花男朋友的钱有什么厚脸皮的,我还巴不得有个男人月月帮我交房租养着我呢,可惜没人愿意。”
“我有手有脚,能自己赚钱幕活自己,干么要人家养?再说——”她顿了顿道:“男朋友再怎样也只是男朋友,靠人不如靠己。”
他这个再怎样也只是男朋友的男朋友,敲门的手顿住。
“你这样说就见外了,叫人听到多伤心,要我说男朋友本来就是用来靠的,不然交来干么?”
“没听说过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啊。”
“可我看他成熟稳重,应该挺靠得住的。”
她笑了笑不说话。
盘点好货,雨朵和萝拉从仓库出来,就听胖小妹道:“雨朵姊,跷班去约会啊?”
“什么?”她一头雾水。
“还装?呵呵,刚刚你男朋友过来不是来接你的吗?”
“男朋友?”
“对,何先生啊。”
“对,何先生啊。”
“他有来过?”她惊讶。
“对啊,就在刚刚,问你在哪,我说在后边仓库,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们约好了他才走的,怎么没见到吗?”
萝拉一脸凝重的看着她,“该不会,他听到我们刚刚说的话,生气了吧?”
雨朵眉头紧皱。
萝拉推推她,“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人啦,说几句软话……”
丽朵打何晁仁的手机,没人接,又急忙赶回家,可家里没人,心里的不安扩大,等到下午七点多还不见他回来,只能先去酒吧上班。
一个晚上记错了好几位客人点的酒,还打碎一支杯子,连经理都看出她心不在焉。
“怎么了?和男朋友吵架?”
丽朵愣住,她有那么明显吗?
经理笑,“看你一晚上不停看手机,还心不在焉,算了,放你提早回去好了,免得一会又把酒调错害客人下次不敢来。”
“谢谢经理。”
她抓了包包冲出酒吧,跳上路边的计程车迫不及待赶回家,可敲了何晁仁家的门还是没人,打电话也依旧没人接,心再度沉下去。
她忍不住发简讯给他,在忙吗?怎么不接电话?
写完觉得有抱怨之嫌,删掉重写。
还特意在后面加上一个笑脸。
看了看语气、态度都OK,按下发送。
一秒钟,半分钟,一分钟……五分钟。
手机静悄悄,没有回复。
雨朵皱眉,再度拨他电话,依旧没人接。
她瞪着手机两秒,最终失去耐心,火大的转身回家。
十二点,何晁仁走出电梯,停在自家门口掏钥匙开门,对面的门打开。
“回来啦?”丽朵笑咪咪的出来,从十点等到十二点,原本的那一点火气早都在等待中消磨殆尽。
他看她一眼点头,“嗯。”
看他冷淡的反应,丽朵嘴角的笑僵了僵,再度笑道:“加班了啊,很累吧,肚子饿不饿,我煮了红豆汤,帮你盛一碗。”说着,转身进屋。
“不用了。”
她顿住脚步。
“我累了,想早点睡。”
“等一下。”看他进了屋就要关门,丽朵连忙喊。
他停在门里转身着着她。
看着他略显冷漠的表情,她咬咬唇道:“你都听到了?”
“什么?”他淡淡地问。
她皱了皱眉,“听说下午你来咖啡厅找过我,我和萝拉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一定是,否则她想不出来他变得这样冷漠的原因。
看她终于想谈,何晁仁放开门把,看着她点头,“是,听到了。”
雨朵看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你,生气了?”
“我为什么生气?”
她咬唇叹气,看着他道:“我说那些话没别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淡淡追问。
雨朵皱眉,不知道怎么说,索性走过去拉他的手,“别生气嘛,我找了你一下午,晚上上班也无心工作,给你发简讯也不回。”
他冷眼看着她,“又想像之前一样回避话题?”现在知道之前几次她的主动和撒娇都只是为了避重就轻。
她愣住,呆呆看着他。
他拿开她的手,“我以为过了这么久,我们的关系该不一样了,没想到还是在原地踏步,不管怎样你都会跟我算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他咬咬唇,想说些什么却无从解释,只能低下头避开他犀利的目光。
着她这样何晁仁眯了眼,说道:“付房租的钱不要你还,不是碍于情面客套,而是因为你是我的女人,照顾你理所当然,但好像对你来说,我只是个靠不住的外人,就像你说的,男朋友再怎样也只是男朋友,靠人不如靠己。”
丽朵屏息,抬头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他想着她的真心,为什么把自己包裹得那么紧,为什么他想对她好,她统统不接受,原来她那句万事自己搞定,不是没人帮她担,而是她不要人帮她担,为什么,他想知道。
可是,她的态度让他再度失望。
她咬咬唇,避开他审视的目光,缓缓低下头。
沉默。
一秒,两秒……
砰。
丽朵微微一怔,抬头着着在她面前阖上的门板。
那声音不重,却砸在她心上。
只是一道门,但一瞬间将他和她硬生生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