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月光又挑了另外一对胡姓夫妻,这对夫妻带着两个约莫六岁的男孩,显然经过不少的颠沛流离,两个孩子都饿得皮包骨,却很坚强的守在爹娘身边,一步也不挪开。
蕴月光为了要给大王、乐乐挑玩伴,一眼就看中了这两个六岁孩子,她不做那种拆散人家家庭的事,连父母也被买了下来。
可她没想到的是,那瘦弱的胡姓男子却咚的一声跪下来,头抵着地,砰砰磕着头,「求求夫人……我还有一个妹妹。」
身为妻子的人也跪了下来,「求夫人……救救我小姑子。」
两个小童看见爹娘都跪了,他们也一并跪下,瞬间就跪了一地的人。
蕴月光瞥了一眼端坐在她身边的晁寂,不愧是跺跺脚整个西北都能颤一颤的人中龙凤,他只是端坐在那,便没有人敢往他那里多看一眼。
晁寂扫了眼那粗壮的牙人,问:「人呢?」
蕴月光虽然没有开口答应要把那姑娘也买下来,但她那软呼呼的心肠连一大杂院的乞丐都能收容了,何况一个小姑娘。
牙人哆嗦道:「那姑娘长得齐整,正准备要把她往别处送。」
所谓的别处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也就青楼或有钱老头的小妾外室,要是沦落风尘,当了玩物,一生也就毁了。
「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他那气势威严得牙人差点连滚带爬,不过一会儿就把一个经过梳洗,身段窈窕、容貌楚楚的十几岁小姑娘带来了。
胡靓见到家人顿时喜极而泣,又在胡北,也就是她哥哥的示意下,给蕴月光和晁寂都磕了头,算是感谢他们的恩情。
琉璃领着这些买来的奴才去外头一手交人,一手交钱,收下这些人的卖身契后,免不了又让有胆跑一趟衙门,把他们的身分都建了档、签契,事情才算了了。
「王爷,你买这么多人,可没有地方安顿。」这件事既然他从头参与到尾,那么这点小尾巴也收拾了吧。
晁寂果然没叫她失望,「已经让有谋把牛家隔壁的三进小院买下来,够他们两家人住的了。」
「你何时买的房?」
「你不是担心买了人没地方住?」买房,还是要给下人住的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得了,这个男人把霸气使在这种地方,她还能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专心把你的身子调养好,等我从阿骨县回来,我们就回雍州,在这之前,我得保证你和两个孩子都会平安平安的。」
「我也不同你客气了,但有句话我还是得说,谢谢你为我做得这么多。」
晁寂从后面环住她,把脸搁在她的肩窝上,「我知道你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对不起,我以前没有做到。不过,你信我,往后的我决计不会让你在这么哭,这一生,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别人。」
蕴月光被他这突来的反转闹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深深看了他很久,最后只轻轻说道:「男子汉说话要算话。」
「你还不明白我吗?对你我何时食过言,试着相信我一回好吗?」晁寂把蕴月光抱到腿上,自己靠着炕,感受着此刻的温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晁寂一连串的保证影响,她的脑子晕晕的,整个人久久回不了神。
以前他和兄弟们的确有一争长短之心,觉得江山多娇,可失去她的这三年叫他生不如死,如今能失而复得,他幡然醒悟,她便是他的多娇江山、他的所有!
她对自己的坚持向来是寸步不让的,若是他做不到她的要求,恐怕她也不会允许再与他复合。
晁寂语气中的豪气把蕴月光弄懵了,他说叫她信他,但婚姻就是包容体谅、彼此珍惜,她想珍惜这样的丈夫,珍惜他们这份结合。
听他一直轻声细语哄着,看到他俊美的脸上满满的心疼和凤眸中深深的愧疚,蕴月光决定遵照自己的心意,也伸出两只手搂着他的腰,「我就信你一回。」
刚刚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很快又要面对离别,人都是感情的动物,蕴月光不由得涌起浓浓的不舍。
晁寂忍不住轻轻吻了下她的颊,「此生愿做一株胡杨,生也等你,死也等你,等到天荒地老,我的心都不会变。」
他的妻,早已深深扎根在他心里,融入他的骨血,倘若再一次失去她,他也活不了了。
俊颜压了下来,她的馨香便似灵药般缓解了他长长的相思,以及又要面对的分离之苦,他舒服的喟叹一声,唇便沿着蕴月光的脖颈来到耳垂,又无限爱恋的吸吮了几下。
他把蕴月光的身子转过来,抱到自己腿上,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啄了好几下……
站在门外的琉璃本来要领着那两家人来拜见主母,且请示要如何安置,见王爷在王妃的屋里,话语声始终不断便没敢进去禀事。
等了又等,房里的声息渐渐传出暧昧和细碎的呻吟,这下笃定王爷是哄好了王妃,她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夫妻嘛,床头吵床尾合,没有什么说不开的。
她也不去打扰那对鸳鸳,让那两户人家自己去打扫整理往后他们要住的屋子,又让玉璧带着妇人们去买被褥、布匹、锅碗瓢盆,又叫人去买床、家具等等,事情多如牛毛。
那两家人知道自己有了落脚处,不用被人像牲畜般的载来载去、随意打骂,都高兴极了,胡家小姑子也带着孩子们擦洗窗户、提水洗刷,把里里外外打扫得焕然一新。
一天下来,算是粗步安置下来了。
彩霞铺满天空,金氏和打下手的胡大嫂已经在厨房里忙开,这时候穆叔和穆婶也终于回来了,还没走进门就见到烟囱冒出来的炊烟,喷香扑鼻的食物香气更唤醒了早就饥肠辘辘的肚子,再看到里里外外穿梭劳动的胡家、鲁家人,脚一下就走不动了。
穆熔掐了丈夫一把,「我们家里哪来这么多人,难道走错户了?」
被狠掐的穆叔不觉得疼,男人嘛,皮糙肉厚,自去放好吃饭的家当。
刚好大王和乐乐兄弟玩回家了,老远就听得到他们在喊爷爷、奶奶。
「唉哟,我们家的心肝宝贝这会儿都成了菩萨座下的金童了。」穆婶一见到孙子,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又见他们俩头戴兽头帽,一身黛色潞绸衫,里头蓄上丝棉,穿在身上半点显不出臃肿,最方便他们这种年纪的小孩到处奔跑。
一样的虎头鞋停在穆氏夫妻跟前,走进家门时,两个小不点已经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今儿个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个遍。
穆家夫妻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了谱,家里这天翻地覆的变化,是王爷对王妃、又看重两个儿子所致。
堂屋里穿着大绸锦的蕴月光和一身芝草云锦的晁寂,一见穆氏夫妻回来都迎了上去,然后胡靓就搂了热帕子出来,又给两老上了茶,态度谨慎又恭敬。
「爹娘,女婿作主给家里买了几个家丁,往后你就使唤着用,明日我要出门一趟,月儿和大王、乐乐又要劳烦你们了。」
「欸,说什么劳烦,我的女儿和孙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穆叔摆手道。
这时,金氏来问可是要传饭了?
蕴月光一点头,胡大嫂和金氏很快就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了出来。
掌厨的金氏把十八般武艺都展现出来了,令人口水直流的酸笋鸡丝汤;锅包肉酸甜可口、外酥内嫩;一大盘的温州虾肉炒米线,料足味美,松软干香;铁锅炖大鹅排骨,加上各种蔬菜豆腐,海带粉条,端上桌了还咕噜咕噜直冒泡,还有炒觇子并两样小菜,以及一大锅的梗米饭。
饭后是蕴月光教金氏做的双皮奶,粉瓷碗里盛着嫩滑似乳酪的吃食,极为细致,一碰便不由自主的轻乱颤动,宛如凝脂,还没吃,光看这卖相就知道不凡,吃了更是赞不绝口,就连不吃甜点的晁寂也把一个小盅都吃光了。
他们这边吃饭不用人布菜侍候,蕴月光挥手让所有的人都下去用饭。
鲁、胡两家人吃的也是同样的菜色,只是分量少了一点,大人脸上还端得住,可是六岁的胡天、胡夏狼吞虎咽之余却眼泛泪光,胡氏夫妻看了也只能摸摸孩子的头,替他们多挟了一块的鹅肉。
不会了,往后不会再饿肚子了,老天爷总算开眼,叫他们跟上这么好的主子,日子有了奔头,会越来越好的。
用过饭,晁寂带着两个儿子出门去消食,也顺便让胡天和胡夏跟上,他想看看这两个小厮的资质,要是他看得过眼,就能留下侍候,否则就另外找地方安置了。
堂屋里,蕴月光却在和穆叔商量开铺子的事情。
其实一开始讲的并不是这个,蕴月光征询的是,等晁寂从阿骨县回来接他们母子的时候,让他们也一起回雍州去。
可穆叔和穆婶对视一眼,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就摇了头。
「我们半辈子都在这个镇生活,也很习惯这里的水土风情,雍州对我们来说太远了,年纪大了适应力差,很多事情要重新再来,没那个劲儿了。」
「您和娘就跟我们一起住吧,女儿会孝顺您们的。」
「说穿了,你爹我就是劳碌命,手里没活儿心里就不痛快,再说我现在翻糖蛋糕做得顺风顺水的,要是走了,这生意不就可惜了吗?」
「这不成问题,您要真的想,咱们可以到雍州开工作坊和铺子,生意一样照做,依照爹您的技术和翻糖蛋糕的独特性,铺子越开越大是肯定的。」
但穆叔仍旧摇头,「我本来就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赚钱是赚不完的,只要我和你娘的生活过得去,在这镇上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就满足了。」
纵使是富贵滔天的王府他也不羡慕,自己挣来的才是自己的。
自从见到王爷,他就知道这捡来的闺女早晚要跟着女婿回去,心里再舍不得,再割舍不下,凤凰早晚要回她的凤凰窝,能陪他们这一段时光也够了!
蕴月光眼见说不动穆叔,改打娘亲牌,「娘,您看爹……」
「你也知道,我向来都听他的,你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蕴月光不知道自己这么没有魅力,扁起了嘴,「我去让大王和乐乐来跟您们说。」
开铺子还不是为了不让爹娘风里来雨里去的,外头的小摊子虽然红火,但是风吹日瞩实在太辛苦了。